《［格林童话］格兰迪姆》九月雪六月霜

39、第六个童话

　　“雷吉诺德王子这是怎么了？”
　　“他这是放弃了吗？”
　　“那也没必要用这种音乐激怒那些可怕的马吧？……不，不对，你们看！”
　　不用说话的人提醒，看台上的观众都注意到了场上的变化。
　　原本正要攻击的烈马收住了攻势，虽然雷吉诺德的前进依旧会让他重新处于紧张戒备的状态，但这种情形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烈马在原地来回踱着步，似是想从这空旷之地找出些和家园相似的地方，可惜的是他始终一无所获。
　　在这世上，对家乡有所依恋的并不仅仅是人类，烈马的呼吸越发沉重了，他一点一点地靠近了雷吉诺德，或者说是靠近了音乐的源头。在这乐曲中，它能够回忆起曾经的自由时光，在火焰中、滚烫的石块上，它和其他与他一样强壮的马匹互相冲撞、比斗，只为了求得雌性的注意。
　　他明白吗？如果马也能这样思考的话，它一定会有这样的疑问：这个让我回忆起过往的人类男子能够明白我吗？
　　‘快成功了！’沙伦看着眼前的发展，在雷吉诺德成功地摸到了烈马的鬃毛时屏住了呼吸。
　　只差最后一步了！她握紧了拳头，看着雷吉诺德的双手撑在了马背上。
　　“成功了！他成功了！”
　　欢呼声骤然响起。
　　沙伦猛地转头，在她的不远处，帕特里克骑着骏马，向看台上的人群欢呼着，而与此同时，她面前的雷吉诺德刚刚跨上了马背。
　　“怎么可能……”她咬紧了牙关。
　　“沙伦阁下，您没事吧？”雷吉诺德骑着马靠近了她，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歉意，“我很抱歉。”
　　“这与你无关。”沙伦淡淡地回道，尽管她心里已经因为这次失败气疯了，“你有注意到刚才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直专心致志地应付着烈马的雷吉诺德给出了沙伦意料之中的否定答案。
　　也许只专注于自己这一边就是她的失误，沙伦悔恨地想道。
　　“赛琳娜用的方法非常简单。”当沙伦离开众人的视线，约翰立刻迎了上来，将自己的发现与沙伦分享，“她先让帕特里克王子展现力量，以和火山骏马持续对视的方式，就像那些猎人驯服猎鹰的方法一样，她以一种非常安静的方式表现强大，显然这对于这种马十分受用……”
　　沙伦的确需要有人告诉她自己输在哪里，但当这个人是约翰的时候她非常不高兴，至于理由……大概是她不喜欢他将太多的注意力投到别人的身上，尤其是她也同时在场上的时候。
　　但她是这样向约翰表达自己的不悦的：“你什么时候有资格来对我提意见了？”她冷笑了一声，“我们争斗的原因的确是因为你，但你不至于以为这就代表你在这场赌局中是有分量的了吧？”
　　约翰低着头，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她莫名地知道，他因为她的话很伤心。
　　沙伦感到了一点点的后悔，但要一个女巫出口道歉实在是太过艰难了，她考虑说一些别的话来安慰他，但在她想到合适的话题之前，约翰笑着抬起了头，“现在时间可不早了，沙伦阁下要吃些什么吗？”
　　“啊……”沙伦愣了一些，而后自然而然地揭过了这一页，“水果就可以了。”
　　“请阁下到房间中休息片刻，我很快就会把您需要的送过去的。”约翰行礼后离开，也许是因为他的礼仪依旧十分到位，沙伦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微笑是为掩饰他通红的眼眶。

　　约翰说“很快”会送过去，那就真的是“很快”。
　　沙伦还没有来得及将脸上的灰尘擦干净，约翰便已经送来了新鲜的水果。
　　“您需要帮忙吗？”他问道。
　　沙伦摇了摇头，她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坐到了椅子上，捏起一颗草莓塞进了嘴里，有些酸的感觉让她皱起了眉，约翰立刻送上了一杯水。
　　“石榴石王国就没有好草莓吗？”沙伦抱怨道。
　　其实这样的滋味是她平时所喜爱的，只是接二连三的不顺利让她的心情有些烦躁，忍不住挑三拣四起来。
　　“第二场赌局的内容定下来了吗？”她向约翰问道。
　　“沙伦阁下，这样的事情，我是不可能比您先知道的。”约翰垂首回答道。
　　“我当然知道！”沙伦说道，她自觉这样的口气或许过于严厉了，又放缓了语气问道，“你猜会是什么呢？”
　　“……”约翰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道，“也许，和钻石王国两位公主的裙子或者是优娜有关吧。”
　　超乎想象的华服和最美丽的少女是这场盛会上除了火山之灵的宝马外的另外两大亮点。
　　“如果是华服的话，要怎么比试呢？”沙伦皱起了眉，“难道是比哪件衣服更美吗？但这本就是依据每个人不同的感受决定的啊，哪会有什么正确答案。”
　　“沙伦阁下，这是一场赌局。”约翰忽然说道。
　　“我当然知道……”沙伦的话只说到一半，她又重新回归了沉默。
　　什么叫做赌局？
　　它不同于寻常的竞争，无论在胜负角逐的过程中发生任何的意外，除了心甘情愿的下咽外没有别的选择。她们不需要比那件衣服更美，真理在这里毫无价值，她们只需要猜测喜爱哪一件衣服的人更多。
　　“这样的话……倒真的有可能哩。”沙伦长叹了口气，对约翰说道，“很好的猜测，很好的提醒。”
　　“能够帮到您的忙是我的荣幸。”约翰轻声说道。

　　约翰的猜测大体上没有错误。
　　第二场赌局确实与公主们的华服有关，然而决定胜负的因素却有所差异。
　　“用鸟类的聚集数量决定胜负？”赛琳娜挑眉道，“这算什么？难道要我们现在去搜集一些谷子来增加胜算吗？”
　　“如果你能不被我发现的话，自然随你使用什么手法。”格兰迪姆淡然地点出了女巫比斗最核心的规则，“不过如果我在地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找到了谷子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赛琳娜冷笑了一声，没有再做更多的反驳。
　　“那些闪亮的宝石对于雀鸟有别样的吸引力。”格兰迪姆说道，“我在昨晚在这附近的森林中聚集了九百九十九只雀鸟，它们会是我们的特殊客人。”
　　“这场面该多愚蠢啊。”赛琳娜抱怨道，“那两位尊贵的公主难道没有什么意见吗？”
　　“如果你稍微了解一些别的国家的风土人情，你就会知道钻石王国的人尊崇鸟类。”一直安静观战的沙芭丝提安开口道，“她们甚至会将你口中的愚蠢视作是莫大的荣耀呢。”
　　无论如何，决定一旦做出就不会更改。
　　钻石王国的两位公主维拉尼卡和维吉尼亚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就算是天上的彩虹、地上的鲜花见到她们的美貌也会羞惭地避开，然而当她们穿上她们精心制作的裙子时，就没有人会注意到她们的美貌了。
　　维拉尼卡所织的是一条金色的华裙，在宽大的裙摆上绣着太阳和火凤凰，闪烁的光芒比黄金更耀眼。维吉尼亚的作品是银色的长裙，柔美的月光和乘着晚风的仙子跳跃在她的裙摆上，如同夜色中的精灵般灵动。
　　当她们站在专门为她们搭起的舞台上，穿着她们的作品翩翩起舞时，所有人都被这种美丽惊呆了，就连欢呼和掌声都忘记了。
　　然而关心着胜负的人却不能够在这个时候走神。
　　沙伦与赛琳娜无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又立刻错开了眼神，属于两人的魔法气息悄无声息地蔓延在空气中，交织成不同性质的魔法，却在将要成形的瞬间如同触到了什么似的瞬间消散。
　　两人的面色白了一瞬，同时望向了那高高的裁判台。
　　虽然距离尚远，她们依旧感觉到格兰迪姆正对着她们微笑，在她的手中，那根看上去平凡无奇的拐杖的末端还停留着乌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