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格兰迪姆》九月雪六月霜

38、第六个童话

　　“所以说，这就是你们集合到我这里来的原因。”坐在黑色的扶手椅上，仿佛要将自己和阴影融为一体的格兰迪姆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一群不速之客，毫不掩饰眼中的不耐，“我不喜欢抛头露面的场合。”
　　“如果他们不敢对赛琳娜的失礼多说什么，那他们也一定不敢对你指指点点。”沙伦说道，她对赛琳娜的厌恶已经让她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贬低她的机会，“你的力量胜过她太多了，而且无意冒犯，你看上去并不宽容友善。”
　　赛琳娜和格兰迪姆同时冷笑了一声。
　　“帮我们这一次吧，格兰迪姆，除了你以外，这世上没有她们赞同的人选了。普通人太过软弱，其他的黑暗生物又太过奸猾，在女巫之中，你是最理智的、最公平、最强大的。”蜜莉恩自然而然地说出了一连串的赞美之词，可惜的是格兰迪姆对她说的话不为所动。
　　“如果你愿意帮忙的，下次迪蒙有了什么新猎物，我们就立刻通知你。”莎芭丝提安说道。
　　格兰迪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拿起了火炉边的拐杖，“我与那个恶魔没有任何私人恩怨。”她强调道，“我没必要一直针对他。好了，你们谁愿意领我前去比拼的场地？我很久没有去过王宫这样的地方了。”
　　莎芭丝提安耸了耸肩，用口型对芝尼雅说道，“我就知道这么说一定行的。”
　　也许连他们本人也没有发现，格兰迪姆和迪蒙之间一直存在着微妙的竞争气氛，不论这两个人对外表现得有多么宽容理性，发出多少足以令人铭记一生的高论，他们总会控制不住因为彼此的缘故做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事。
　　只要有心，遥远的路途对于女巫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当一大群女巫重返会场的时候，在场的贵族们还没结束对她们同时在空中“噗”地一声消失时的场景的赞叹。
　　“评委已经到了。”女巫们分散在两侧，让众人看见了格兰迪姆。
　　她戴着很大的兜帽，面容能够被遮住，却挡不住阴森的气息。她向着王座上的国王走去，每走一步、每敲击一下她的拐杖，周围的人都忍不住要咽一口口水以缓解紧张的心情。
　　“希望您安好。”她沙哑着声音说道。
　　“我们欢迎您的到来，尊敬的……”
　　“格兰迪姆，我的名字是格兰迪姆。”她说道，而后又走回到了原位，和莎芭丝提安站在一起，“我来此是为了替一场三局两胜的赌约做见证，望双方都能够保有女巫应有的气度。”
　　她平平淡淡地结束了自己该说的话，继而询问起第一局的题目。
　　“是石榴石王国的宝马。”莎芭丝提安说道，“两名王子中谁能够最先驾驭火山之灵赠送给国王的两匹烈马，这便是第一轮的题目。”
　　“听上去很有趣。”格兰迪姆敷衍地称赞道。
　　因为这场赌局的特殊性，诸位来宾被请到了皇家的斗兽场，那是一片广阔的，绝对能够让人大展拳脚的平地。在一片吸气声中，两匹艳红色的骏马在七八名强壮仆从的牵拉下到了场地的中央，也许是因为被瞩目的关系，两匹马好似爆发出了惊人的表现力。它们瞪着硕大的眼睛，四蹄下仿佛有火在燃烧，如同太阳光芒编织而成的鬃毛熠熠生辉，惊人的嘶吼声让天上的云彩也不敢再向前行进一步。
　　“接下来，让我们用欢呼迎接两位王子！”国王的近侍大喊道。
　　他的话音刚落，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呐喊声响彻斗兽场，石榴石王国的两位王子帕特里克和雷吉诺德同时从两个方向进入场内。虽然是双胞胎，但是因为后天的栽培，两兄弟之间有着显著的差别。大王子帕特里克比起弟弟更像是个战士，盔甲根本遮挡不住他结实的铜色的肌肉，他的面容硬朗，眼中时时刻刻闪烁着斗志；而弟弟雷吉诺德更像是一位诗人，他身材纤瘦、皮肤略有些苍白，眼睛如同蓝色宝石般温柔。
　　乍看之下，这个选择毫无难度，但略有一些见识地便能够明白这道题的答案十分难测。要让别人臣服，最直截了当的方法自然是展现自己的力量。然而，正如同曾经一位智者说过的古老寓言一样：若要让行人脱下衣物，北风越强大成效越微小……强力也许只会激起骏马的斗志，只有温和的抚慰才能尽快和它们成为朋友。这两种同时存在的可能性构成了这一赌约的基础，同时，需要注意的还有另一件事：赌约双方的身份。
　　强大的人能够强大到怎样的程度，温和的人又能够温和到什么样的地步？当人力所不能及的时候，魔法在这场比试中能够发挥怎样的效力？这场赌上了女巫尊严的比斗怎有可能仅仅局限于眼光和运气！
　　所有知道这场赌约存在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沙伦和赛琳娜，而她们也看向了对方。
　　赛琳娜比了个手势，示意沙伦先请，沙伦哼了一声，径直走向了雷吉诺德，在她的身后，已经重新换上了体面装束的约翰维持了伸出手的姿势，但遗憾的是在此刻他的主人眼中只想看到通往胜利的道路。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赛琳娜嗤笑了一声，不在意地走到了帕特里克的身边。
　　赛琳娜的“礼让”不仅使格兰迪姆节省了定先后的麻烦，也使她明白赛琳娜已经握有了十足的把握。她克制住了对沙伦的担忧，裁判的职责不允许她拥有丝毫的偏颇。
　　“开始吧。”她对国王的近侍队长说道，听见她的指令，近侍队长迅速地吹响了手中的铜号，围拢着两匹烈马的木栏同时出现了缝隙，两名王子走了进去，而女巫则站在木栏外“见证”比赛的结果。
　　一开始，两位王子的任务都进行得不太顺利。
　　在火山之灵注视下诞生的马匹有着不逊于这世界上任何一位英雄的勇气，也有着和它们的出生地一样滚烫的意志力。帕特里克的强大气势不能够让他低头，而雷吉诺德倾心奏出的琴声也没有多大的成效。
　　前者是理所当然的，但后者就有些让人费解了。
　　至少沙伦认为这并不正常，依她原本的看法，就算音乐不能够完全消除烈马的戒心，至少能让它默许身边人类的存在，但看目前的情况，那匹骏马依旧瞪大着眼睛盯着雷吉诺德，随时都有可能给他身上来一蹄子。
　　不应该啊……是哪里出错了吗？沙伦看着雷吉诺德，他虽然没有露出惊慌的神色，却因为对面马匹威胁的气势没办法像一开始那样气定神闲地演奏。

　　“这些动物的生存环境都不一样哦，沙伦阁下。”
　　和约翰有关的回忆忽然浮现出来，他当时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刚刚开始学习该有的礼仪，一举一动和“美感”毫不搭边，但沙伦却挺喜欢听他说话的。
　　“就连小溪和小溪之间、树木和树木之间都有差别，像您这样随随便便用宫里喷泉中的水养鱼只会让它们生活得不舒服。”约翰一边说着一边将小鱼从水缸里捞出来，放入了他准备好的混了泥土的水中，“不过对他们而言最好的地方还是自然吧，城市里时时响起的音乐会让它们不安的。”

　　生存的环境吗？沙伦感到自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一般来说，描绘溪水、森林、天空……之类事物的音乐能够起到平静身心的作用，但对于这些烈马而言，每时每刻都在喷吐着热气的火山、四溅火星的噼啪声才是让他们心安的因素吧。
　　原来如此……沙伦紧皱的眉头松开，以魔法将自己的发现告知雷吉诺德。
　　雷吉诺德心领神会，他向后退了两步，深吸了口气，手中拨弄的音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琴弦中流淌而出的不再是大自然的轻声细语，而是如同自然之怒般的狂暴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