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五个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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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很粘稠，让人难以挣脱的梦境。
但……目前为止，也不算是特别可怕。
他感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体里……别人叫他泰伦斯，有些人怎会在他的名字后面加上敬称，每个人看见他的时候都会扬起笑容，而他也很喜欢这种感觉，尽管他每天都会疲惫到每一块骨头都在哀嚎的程度，尽管他所得到的报酬只有他付出的辛劳的八百分之一，但只要想到每一天都能有朋友们的热情招呼，有鲜花、热茶、糕点，他就觉得生活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最让他高兴的是每隔两天，他最好的朋友就会准时地拜访他的小屋，对他给出的招待赞不绝口。
“宾，今天的点心也很不错吧。”他看着自己对面的朋友，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哈哈大笑。
他的生活一天天地继续，当他在做工、种花、做饭的时候，日月飞快的交替，但他面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改变，他喉咙里发出来的笑声还是那样豪爽有力……他知道自己身边的那些朋友都是因为他的笑容和笑声聚集起来的，这个世界上能听到的抱怨实在是太多了，不需要再多一个。
直到他犯下了一个错误。
那是一次小小的意外，那天的酒劲蛰伏得出奇得久，当他东倒西歪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的时候，他已经告别了他所有的朋友……这意味着他不得不靠自己的力量走回去了。失去了方向感，依靠身体本能的结果是他恍恍惚惚地来到了自己一天中呆得时间最久的地点——他工作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那扇理应起到防卫功能的门没有锁牢，他一步一晃地走了进去，肆意地行走着，如同孩童进了游乐场，好奇地观察着每一个或熟悉或陌生的摆件……当他晃晃悠悠地来到雇佣他的那位先生的办公室时，当他拿起那个珍贵但无比脆弱的琉璃花瓶时，他并没有意识到危机的到来……“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唤醒了他已经被放飞许久了的理智，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地上的碎片，怔了一下。
“天哪！天哪！泰伦斯，你干了什么？”
女性的尖叫让他慌张了起来，但当他看见来的人是瑞琪儿夫人——他的老朋友之一的时候，他的心又放松了下来。
“我好像闯祸了。”他努力地想像往常那样笑，但这一次他失败了。
“这个花瓶，这个花瓶……你知道它有多贵吗？”瑞琪儿夫人皱眉问道，“你可能一辈子也没办法偿还。”
“我知道。”他苦笑了一下。
“……”瑞琪儿夫人叹了口气，说道，“这可怎么办啊？”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第一次收起了那响亮的嗓门，低低地恳求道，“你能不能假装……今天晚上……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瑞琪儿夫人愣了一下，确认道：“你想要我包庇你的过错？”
“包庇”这个词让他感到一阵羞愧，但想到这个错误被揭发后的后果，他不由一阵颤栗，以更低的姿态恳求道，“求你了……我不能够进监牢的……我的一生都会被毁掉的……你只需要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人想要和进过监牢的人做朋友，无论他们犯下的是怎样微不足道的小错误，就算他有命从牢里出来，之后无论他烤出多棒的糕点、无论他准备了多好的茶，都不会有招待别人机会。那些原本对他笑脸相迎的会在看到他的一刹那匆匆地低下头，或者捂紧他们的钱包（嗨，谁知道他有没有在牢里面学会别的恶行，多防着点总是好的），没有朋友的日子，被别人刻意忽略的日子……光是想想他就觉得寒冷，那是多少阳光都无法驱逐的。
“这……”瑞琪儿夫人犹豫着。
“拜托了，拜托了……看在你的孩子们的份上，你忘了吗？你的第三个儿子是在我的帮助下出生的，当时那些医生来得是多么慢啊。”
瑞琪儿夫人终于被打动了，她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愿意把这一切当成还没有发生。”
“太感谢您了。”巨大的喜悦涌起，他握紧了瑞琪儿夫人的双手一遍遍地说着感激的话。
第二天，花瓶的主人果然勃然大怒，他与瑞琪儿夫人对视了一眼，各自低下了头，摆出了沉默者的姿态。
‘会没事的……’他对自己说道，‘很快就会过去的……’
第二天，专门负责处理各种纠纷的士兵就找上了他，之后的事流畅得不可思议：扣押、审问、判决……说是一气呵成也不为过。他背上了这辈子也还不清的债务以及近二十年的苦役。这背后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这代表了以后的什么也无需多言。他想，他人生中的所有希望也就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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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从梦中惊醒过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当他终于恢复平静的时候发现他的兄长们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他们的呼吸依旧平稳，白天的历险让他们十分劳累了。
梦里所看见的清晰可见，因梦境而产生的绝望情绪让他难以忘却。
‘我不能什么也不做。’
也许是小孩子才有的情况吧，他幼小的肩膀上感到了某种责任。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注意不发出任何一点声响，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他母亲的房间，听着里面的呼吸声，确定她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后才从橱柜中拿了些香肠、推开了屋子的门。
除了高悬的明月外没有人发现他的行动。
可以算得上是胆大包天了，尤其是对于一个孩子而言。
而且这也太过莽撞了。
“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
当他因为迷路第三次经过一棵老槐树时，树上响起了一道声音。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所幸香肠没有掉到地上弄脏，他颤着声音问道：“是谁在说话？”
“一个没有睡意的旅人。”小小的身影离开了树荫的阴影，振翅飞到了较低的一根树枝上，原来那是一只小小的夜莺，“在这应当在床上度过的时候，可爱的小男孩，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
“我想要找一个地方，你可以帮帮我吗？”夜莺无害的外表和它和蔼亲切的态度消去了他的恐惧，男孩从地上爬起后问道。
“你可以说说看。”夜莺歪着头说道。
“那是一个叫做泰伦斯的人的墓地，在那附近有一口枯井。”男孩回答道。
“我知道那个地方。”夜莺的头歪向了另一个方向，“但你为什么要去哪里呢？”
“我母亲在那里犯下……延续了她的罪孽，我必须要去做出弥补。”男孩回答道。
“是吗？”夜莺拍了两下翅膀，落在了男孩的肩上，“那里的道路弯弯绕绕，我带你去那里吧。”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男孩兴奋地说道。
他跟着夜莺一路走过了既熟悉又陌生的景物，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宾为了献祭他的兄弟们而搭起的祭坛还留存着，孩子看到那些摆件的时候倒吸了口冷气，缩了缩脖子，依旧按照他原定的目标行动。他来到了枯井边，踮起脚往井里张望，只看见一团漆黑，“宾先生，宾先生。”
在两秒左右的沉默后，他的呼唤终于有了回应。
“是谁？”
那不像是人的声音，嘶哑、朦胧……仿佛随时会被吹散在风中。
孩子又瑟缩了一下，回答道：“我是瑞琪儿家的小儿子。”
井里没有再做出任何的回应。
“我，我的母亲不是故意的，我希望你能原谅他。”孩子不安地说道，“我为你带来一些香肠，我，我，我也会通知镇子里的人来救你的。”
“你是来请求我原谅你的母亲的？”井里又传来了声音，话语之后的是零散的笑声。
“是的。”孩子坚定地说道。
“已经太迟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五个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