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格兰迪姆》九月雪六月霜

32、第五个童话

　　‘糟糕了……’
　　瞧见如此狼狈的不速之客，正在为女主人添茶的约翰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一句话。
　　如果此刻仅仅只有沙伦一人在这里，也许她的理智还足以克制自己的怒火，但糟糕的是这位心高气傲极爱面子的女巫现在有一位重要的访客。
　　“你觉得这里是什么地方，能够容许你肆意发泄自己的情绪吗？”然而出乎约翰预料的是最先开口斥骂闯入者的是沙伦招待的那位客人。
　　面容丑陋的女巫皱起了她的眉毛，这个表情让她的五官挤在一起，看上去更加令人厌恶了。但因为她的发言，沙伦暂且吞下了将要出口的怒骂，她可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像是格兰迪姆的应声虫。
　　“大人曾经答应过要保护我们一家的安全，我来这里是希望大人能够履行承诺。”也许是因为太想要抓紧这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瑞琪儿口不择言地说道，如果是正常状态下，想必她一定能够察觉到这说法有“胁迫”的意味，再没有比这更容易惹怒女巫的了。
　　“真是荒唐，是你们将我的劝诫当成了吹过耳边的清风，现在又要将责任推到我的身上吗？”沙伦愤怒地站起说道，巨大的怒火让她将手中的茶杯尽数崩毁，眼见着下一秒她就要将同样的招式用到瑞琪儿夫人身上，一股巨大的魔力阻止了她冲动的行为。
　　“格兰迪姆！”她不满地低吼道。
　　“我理解你的怒火。”格兰迪姆敲了敲桌子，让已经变成一堆粉末的杯子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但你也该知道女巫的格调有多么重要……被一个普通人惹怒，还有比这更丢脸的吗？”她说的话和她的这一手本事让沙伦冷静了下来，她冷哼了一声，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知道沙伦现在是不可能好好和底下的这位夫人说话的格兰迪姆笑了笑，对瑞琪儿说道，“我知道你的来意，献祭代表着那位粗鲁的先生有威胁你的孩子们的性命的打算，但也代表在月亮升到最高处之前你的孩子们是安全的……”
　　“请您帮帮我，请您帮帮我……”瑞琪儿夫人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她已经没有精力依靠自己的力量找寻了。
　　“我当然可以帮你。”格兰迪姆说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但举手之劳也是有风险的。”她的语气温和又严肃，“我需要你的承诺，我可以帮你救回你的儿子，但你绝不可以利用我的帮助做多余的事……比如对宾先生的报复。”
　　“没问题，这没有问题。”瑞琪儿夫人忙不迭地说道。
　　“我相信一个信徒的诺言。”格兰迪姆强调了瑞琪儿夫人的信仰，同时观察着她的神色，在确定她没有阳奉阴违的念头后才在大厅中架立了一扇魔法门。
　　“它可以省下你不少的时间。”格兰迪姆说道，接着她将一个小布袋抛给了瑞琪儿夫人，“这里面的药粉能够让宾先生睡上一整天，就算有一万匹烈马从他的身边跑过也不能将他惊醒。”
　　终于找到希望的女人紧紧地将这布袋抓在手心里，千恩万谢地穿过了魔法门，而她抓着小儿子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她现在似乎只相信自己。”沙伦注意到了这一细节，冷笑着说道，她转向自己的客人，不无嘲讽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原来那么喜欢管闲事。”
　　“这可不算是闲事。”格兰迪姆摸了摸自己的脸，凹凸不平的触感让她感到有些郁郁。
　　“这么说来，传言是真的了。”沙伦问道，“你真的打算为了美貌做这么多无聊的事吗？”
　　格兰迪姆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屑，这样的“不屑”她已经面对过太多次了，其中迪蒙贡献了相当多的次数，而她的回答也一如既往，“我不觉得希望有一副好一点的相貌有什么丢脸的。”
　　沙伦并不想得罪格兰迪姆，所以她适时地换了话题，“你为什么要特意叮嘱那个女人不要报复宾呢？那并不关你的事吧。”
　　“我要做的是好事，帮助一个被复仇的人再次复仇可就不算是什么好事了。”格兰迪姆说道，她知道自己对面的女巫虽然资历较老，但在很多事情的认识上可能还不及新手蜜莉恩客观、有深度，因而对于许多冒犯她也没有浪费时间与之计较，只是解释道，“要知道‘做一件不好的事’和‘做一件失败的好事’之间的界限很多时候不是那么分明的，对于魔咒而言，尤其是一个这样复杂的魔咒而言，一个环节的失败就等同于整个魔咒的报废。”
　　“那我想你也许需要去盯着那个女人。”沙伦说道，“她看上去很不可靠，尤其是在她情绪失控以后，嘿，约翰，你还记得我有多久没有被人大喊大叫过了吗？”她对自己的仆从说道，但她的仆从也知道她并不需要一个回答。
　　“我已经做到最好了。”格兰迪姆的语气有些郁郁，“我不可以插手太多，如果我可以拉着瑞琪儿夫人的手阻止她进行回击，我当初又为什么不能直接给艾伯特王子和莉达公主一个魔法让他们爱上彼此呢？那得省下我多少事？”
　　“插手太多，什么又叫‘太多’呢？”沙伦皱眉道，“你的魔法比外面动不动就用‘适量’‘少量’这样词汇的烹饪书籍还要模糊，你又怎么知道你说的那些话不是‘太多’呢？”
　　“顺其自然。”格兰迪姆回答道，并且她在沙伦再次提问前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示意她换一个话题。
　　但关于这个魔法，沙伦还有最后一个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你做这么麻烦的魔法、这么急切地想要改变自己的外貌，是不是和迪蒙有关？”
　　“不是。”格兰迪姆冷淡地说道，“我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好，这个理由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沙伦还想追问下去，但她忽然发现格兰迪姆的眼中已经布满了真实的寒冷，为了避免无故树敌她只好悻悻地闭上嘴。
　　沉默在两名女巫之间蔓延，格兰迪姆无声地搅动着自己杯中的茶水，小小的漩涡里显现的是一片混乱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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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开始不想这样做的。
　　这句话似乎似曾相识，但说这话的人显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她的内心充满惶恐，但她的大脑却又一遍遍的开解自己。
　　“这家伙是活该，谁让他对我的孩子们做这么残忍的事情。”她低声说道，揉了揉自己的几个儿子手腕上的红痕，宾在下手的时候可没有半分的同情怜悯，粗糙的麻绳将这几个孩子白嫩的腕部磨得发痛。
　　“他想要杀死他们，那我杀死他也是理所当然的。”瑞琪儿夫人喃喃自语道，她看着那处枯井，它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出现在这里的，但它为瑞琪儿夫人发泄自己的怒火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尤其是在瑞琪儿夫人将被昏迷的宾丢进井里的那一瞬间。
　　“妈妈，您对女巫做出了承诺。”她的小儿子担忧地说道，“她们也许会为此发怒的。”
　　他说到了瑞琪儿夫人现在最担心的事，因此这位夫人第一次以非常严厉的目光瞪向了自己最宠爱的孩子，“我们是侍奉神明的人，是受到神明宠爱的信徒，那些和魔鬼打交道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们？对……没有错……她们没有资格。”
　　潜意识中的恐惧让她用这种方式来自欺欺人，让她愚蠢到忽视自己与女巫实力上的差距。
　　“这是不对的，妈妈，她们帮了我们！”她的小儿子急切地说道，“我们不应该……”
　　“那是她们获得救赎的唯一方式……对，就是这样的，这些女人只有这样才能有办法挤进我们的幸福王国。”瑞琪儿的神智似乎已经不清醒了，也许她大脑中的某根神经还能提醒她这样的状态很不正常，但是她却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畅快轻而易举地忽略掉了这种警戒，“好了，我的孩子，我们不要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纠结太久了，还有什么比你们的平安更重要呢？亲吻你们的兄弟吧，然后拽着我的裙角，我们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