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格兰迪姆》九月雪六月霜

29、第五个童话

　　“我为之深深地恐惧，尊敬的奇迹创造者。”在富丽堂皇的殿堂中显得格格不入的穿着朴素的妇人哭泣着说道，她不是个喜欢惹事生非的人，只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说了真话、又因为一些意想不到的悲剧引起了别人的怨恨，“他会报复我的，他那双通红的比狼还凶狠的眼睛是这样说的。”
　　坐在高处的女巫沙伦又欣赏了一会儿跪在下方的女人对自己不幸的演绎，在发现她确实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是一个顺从无趣的神庙信徒时露出了索然无味的神情。她的贴身侍从约翰看出了女主人的心情，他咳嗽了一声，示意她需要借此机会显示自己对下层百姓的善意。沙伦看了看自己侍从那张和任何一国的王子比起来都不会逊色的完美容颜，决定收敛一下自己的任性，以空灵又平和的语气问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尊敬的瑞琪儿夫人。他已经在寻找能帮他复仇的恶魔的道路上进发，很快就能得偿所愿。”
　　瑞琪儿的哭泣更加大声了：“我该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仁慈的女士，请给我一点点的提示吧。”
　　“如果魔法、天上的星辰、我的智慧都没有欺骗我，他所采取的复仇古老又野蛮，他希望您能感受到与他同等的痛苦，让您失去与他所失去的同等重要的东西。”沙伦说道，她扫了一眼那名夫人在一瞬间苍白了百倍不只的面容，知道她已经明白了她的话语，接着说道，“连续三日的雨水，那是他复仇的信号……也是他复仇的唯一一次机会。”她将一个藏有魔法的卷轴掷到了瑞琪儿的面前，向她解释着它的作用，“这里的魔法能够阻止任何人进入你的房屋，当那个危险时刻到来时，它会有所感觉。切记，这魔法只有在面对外敌时是完美无缺的，切记、切记！”
　　“感谢您的仁慈，沙伦阁下！我们将世世代代传送您的恩德！”瑞琪儿的泪水终于停歇了，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女巫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却没有意识到要度过这一次的灾难更需要她自己的努力，或者说，她那已经成为被复仇对象的七个儿子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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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需要寻求的帮助的不仅仅只有被复仇者。
　　宾在穿过那茂密的布满各种猛兽、怪物的森林时没有一丝一毫的胆怯，他的内心世界不算狭窄，但那里已经被失去挚友的巨大痛苦与愤怒所占据以至于没有一点地方可以腾给仁慈和宽恕了，就连常人应该拥有的恐惧都在这一瞬间被排斥在外。
　　“所以这又是一个道格拉斯无能为力的灵魂。”迪蒙抓紧一切机会嘲笑着和自己不对付的同僚（他也不在乎对方是不是听得见），同时用魔法让层层叠叠的树木为这远道而来的客人让出一条道路来。
　　“谢谢你的光顾，我亲爱的朋友，要来点红茶和小点心吗？”他将自己刚出炉的得意之作摆在了桌面上，向宾发出了邀请。
　　这寻常的待客之道让宾在一次想起了自己逝去的友人泰伦斯，那是一个多么和气的人啊，无论他在什么时候造访，泰伦斯都会笑眯眯地为他准备好红茶和甜点，听他述说那些有意义的、没有意义的烦闷，然后给出他也许不算明智、但绝对是认真思考过后得出的意见。他是一个像家人一样的朋友，是宾的生命中绝对不能缺少的一部分，而现在，这一部分因为一个混账女人的多嘴被狠狠地剜去了！
　　“我要向一个人复仇。”宾生硬地说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但还是不习惯和魔鬼打交道。
　　迪蒙很善于“安抚”这类“新人”的情绪，也很善于搏取他们的好感，他没有急着交易，而是以长者的口气温和地对宾说道：“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多人都会有想要报复别人的念头，但最后它们都被证明只是一种冲动。也许那只不过是一件小小的误会，也许你所憎恶对象只是犯了个小小的错，她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导致怎样的后果……我从你的记忆中能够看到，她是个严于律己、不愿意与别人起冲突的绵羊一样的女人。”
　　“我不在乎这些！她是什么样的人和她做了什么样的事没有半点关系！”宾语气激动地说道，他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森森的白牙朝着迪蒙一张一合，他像过去威胁与他有冲突的小混混那样向魔鬼诉说着自己的要求，“我只要让她付出同等的代价！如果没有她的多嘴多舌，那个恨不得把我们所有家当都找机会搜刮走的富商不会发现那一起小小意外真正的导致者，泰伦斯就不会被逼上绝路，他还可以像以前那样穿着破旧的衣服、喝着牛奶和小甜饼，和我讲他年轻时或真或假的冒险经历！”
　　迪蒙像面对无理取闹的孩子似的无奈地笑了笑，似乎他很不情愿接这笔生意，他将右手食指竖在宾的面前，又慢慢贴近自己的嘴唇，呵着气说道，“不要激动，我会帮你的。”
　　宾的喘息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坐回到位置上，说道：“那个女人胆子小得很，她在女巫的宫殿里有些熟人，一定会去寻求女巫的庇护的。”
　　“你说得没有错。”迪蒙轻声说道，他笃定的态度让宾多了些信心，“女巫给了他们一个强大的结界，有它在你拿那位瑞琪儿夫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女巫沙伦是打造结界的大师，她的魔法作品完美无缺……除非使用作品的人自己出了差错。”
　　他屈着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变出了一顶看上去平凡无奇的小帽，“这是能让你完美地伪装成任何样子的魔帽，就算是女巫亲至也看不穿这魔法假象，一点点的谎言可以让无知的羔羊们打开房门。也许你过去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为了你重要的友人，请你多少动动脑子吧。”
　　宾正要去拿魔帽，却被迪蒙握住了手腕，“以防万一，我再确认一下。”他笑了笑，客客气气地说道，“你确实打算用灵魂来换取我的魔帽对吗？”
　　“没错！”宾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那么，我也有必要提醒你，你的灵魂只会在你身上再被储存七天，时间一到，你的灵魂和魔帽都将回归到我身边。”迪蒙笑着说道，“原谅我的小气，我亲爱的朋友，最近想要愚弄恶魔的无知人类实在是太多了，我实在不希望你也像他们一样。”
　　宾犹豫了一下，而后跺了跺脚说道，“我听从你的吩咐，如果这是我必须付出的代价……七天已经太过漫长了，我的报复连一天的耽误也无法忍受。”
　　“很好，很好。”迪蒙大笑道，他松开了手，“复仇的火焰已经被握在你的手中，去吧，我亲爱的客人，我令人同情的友人，我等待着你凯旋的消息，那无怨无悔的执着会让你的灵魂更加美丽。怎么样，现在有心情吃这些甜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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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必须将大门紧闭，不要让一滴雨水、一根头发进入家门。”瑞琪儿严肃地对自己的七个儿子关照道，她平时也总是这样板着脸教训他们不要光着脚在地上跑、不要将圣书乱扔什么的，因而她的几个儿子对她的“严肃认真”已经习惯了，懒懒洋洋地应了声“是”。只有她最小的儿子仰着头，认认真真地问道，“我们会有怎样的危险，我亲爱的母亲？我们不能和那凶狠的想要和我们动手的叔叔好好地谈一谈吗？像圣书上说的那样，避免人与人之间的不友善？”
　　小儿子天真的话语让瑞琪儿露出了哀伤的神色：“我们就是在躲避着纷争啊，我可爱的儿子，不要害怕，神明知晓我们的善良，我们会得到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