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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四个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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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赢过并嘲笑迪蒙的念头太过强烈,以至于道格拉斯高估了贝蒂灵魂的价值,否则他的代价不至于如此惨痛。就好比一个猎人用尽积蓄制作了一个举世无双的陷阱来诱捕一只普普通通的兔子,却因为种种原因失败,彻底变成了一个穷光蛋。
黑塔可以说是道格拉斯最重要的宝物,它从人(或者其他生物)的恐惧中汲取力量,道格拉斯依靠它成为了恶魔中的佼佼者。但黑塔的弱点也是显而易见的,当它面对的是希尔保特这样不知害怕为何物的存在时,它的物质结构就和普通的塔楼没有区别了,在烈火之下绝不可能毫发无损。
也许是希尔保特的“暴行”终于唤回了道格拉斯身为恶魔的精明,他在变成笑柄和力量折损之间毅然选择了前者,带着他的黑塔灰溜溜地离开了,而希尔保特和贝蒂也能够回到玫瑰城中赢取属于他们的荣誉。
“我们还要去见沙芭丝提安夫人吗?”希尔保特问道,“如果那个叫道格拉斯的家伙一开始就是冲着你来的话,那位夫人很有可能是他的同伙。”
这个可能贝蒂也想到了,她犹豫了好久,依旧没有下定决心。但当他们走到玫瑰城的城门口时,却发现这种斟酌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沙芭丝提安夫人已经带着她的占星塔侍从在城门口迎接他们了。
“请允许我向你们致以诚挚的歉意。”穿着紫白相间的长裙,戴着面纱的沙芭丝提安夫人在希尔保特戒备的目光下说道,“我的弱小使得你们听到了错误的预言,踏上这一场危险的冒险。”
“你是说你预言错了吗?”希尔保特冷声道。
“我的预言从来不会出错。”沙芭丝提安夫人带着笑意回答道,“只是那个预言并不是我做出的,那个狡猾的存在趁我不备窃取了我的位置,篡改了我的性别与年龄,并要求我对他的阴谋缄口不言。幸运的是随着黑塔的消失,这个恶劣的魔咒也得到了解除。”
“年龄……性别……”贝蒂思索着这两个词,忽然灵光一闪,“难道我们在来的路上差点撞到的那个老人是……”
沙芭丝提安夫人点了点头,而后遗憾地说道,“我本来想用这种方式让你们放弃这次拜访,可看起来我并不擅长这种事,人心和语言……真是复杂到令女巫都头疼的学问。”
贝蒂和希尔保特对视一眼,决定相信沙芭丝提安夫人的解释。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和感激,我会如实回答你们的问题。”沙芭丝提安夫人承诺道,“现在,你们可以回归到你们最初的来意了。”
希尔保特犹豫了片刻后问道:“既然这样,能请你告诉我该如何学会害怕吗?”
沙芭丝提安夫人轻笑了一声,并没有直接回答希尔保特的问题,她向贝蒂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的身边。贝蒂看了一眼希尔保特,还是依照沙芭丝提安夫人的意思做了,她走到夫人身边,智慧的女巫微微弯下腰,在贝蒂的耳边透露出了自己的计策。
贝蒂的表情从迷茫变为了然,而后她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这让希尔保特更加好奇她所听到的内容。
“这有什么需要瞒着我的吗?”他嚷嚷道。
“这个方法得瞒着你才能生效呢。”贝蒂小跑着回到他的身边,将他往玫瑰城里推,“别急别急,我以后会告诉你的,现在先陪我好好逛逛这座橄榄石王国最繁华的城市吧。”
沙芭丝提安夫人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笑了一声,而后带领着自己的侍从回到了占星塔。
就算是像贝蒂这样理智斯文的女孩子在挑选饰品的时候也会爆发出令男性哀嚎的力量,希尔保特已经数不清自己身上挂了多少个包裹了,他跟随着贝蒂走入了一家又一家不同的店铺,为她越发高涨的情绪困惑不已。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他们不是刚刚完成一场冒险吗?
他终于相信将那些撒欢的农场动物赶进农舍不是最劳累的工作了。希尔保特叹了口气,心中无比想念旅店中干净的床铺,哪怕它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在太阳落山之后,贝蒂终于放过了她的同伴,“我们回去吧,这几天可真是累坏了。”
希尔保特暗暗腹诽对他而言劳累的只有今天而已。
回到旅店后,希尔保特的身子一挨上床便感到全身的骨头都发出了满足的叹息,他和其他的粗鲁男子一样三两下蹬开了鞋子后缩着身子躺在床上,胡乱拉起被子一角便打起了呼噜,意识潜入了深深的梦境。
希尔保特平时是不太做梦的,这也许是因为他的胡思乱想在白天就已有了充分活动的机会,但他也是欢迎梦境的,那种像在思考又没有思考的感受令人着迷。他在梦中是飞鸟也是游鱼,被一片蔚蓝所包围,周围有阻力存在,但他可以轻易地突破它们。
数不清的笑声在他的四面八方想起,但它们的声线都指向同一个人……贝蒂就这样突兀而又自然(这两种状态也许在梦境里是一回事)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的背后似乎有发亮的东西托举着她,让她轻轻松松地来到他的面前。
他牵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拒绝。
他忽然变成了一位配得上她的完美绅士,拉着她转着圈,她身上的裙子里似乎鼓进了一团风,让她像海里的水蘑菇一样自由轻盈,她欢笑着拉近、拉远与他的距离,据说这种若即若离是一种伟大情感必须经历的状态,世人称之为爱情。
忽然,一切都暗了下来。
贝蒂身后的光亮消失,她向下坠去,希尔保特想要用自己的力气留她在云间(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总之是他所在的),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他都没有办法再握住她的手,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跟着她坠落,掉到冰冷的深海中、掉到比深海更冷的不知名的地方……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找不到她。
“贝蒂!”他惊呼着,将自己叫醒。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有人在他耳边笑着问道。
什么感觉?
他下意识地思考着这个问题,他的身上很冷,内在比外在更冷,他的手指打着哆嗦,他的大脑抗拒着回忆刚才的梦境……“抗拒”这个词在此刻有“逃避”的含义,而“逃避”代表着……
“我在……害怕?”他喃喃地自问道。
将这一结论归功于自己听从沙芭丝提安夫人的建议所完成的恶作剧的贝蒂欢呼了一声,以喜悦的声音说道:“是的,这就是害怕了!你可得好好记住,别再忘了!赞美沙芭丝提安夫人平实的智慧,没有什么比在别人熟睡状态下浇上一桶冰水和滑溜溜的鱼更有效的方法了。”
“是啊,确实很有效啊。”希尔保特轻轻地说道,他捉起了一条还在可怜地扭动的小鱼,将它扔回到还残留着一些水的桶中,然后盯着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贝蒂见他这样子,以为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在发现他沉默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之后又开始担心自己这粗暴的做法是不是惹怒了他,她坐在希尔保特的床边,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心地问道:“希尔保特,你不会生气了吧?希尔保特?”
希尔保特抓住了她的手,而他的另一只手则很苦恼地抓着自己的头,问道:“贝蒂,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像我保证你听完后不准生气。”
“只要你不问我的年龄。”贝蒂开玩笑道。
“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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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主人公换成某个国家的公主和王子,这一定是个很完美的能够用来哄孩子入睡的故事。”蜜莉恩在从水晶球中瞧见了这一幕后向招待自己的格兰迪姆感慨道。
“这样的想法就和强求每个故事的男女主角都拥有惊人的美貌一样无理取闹。”格兰迪姆少见地对年轻的女巫露出了不满的神色,这让蜜莉恩感到有些慌张了。
“我很抱歉……”她意识自己无意地戳中了眼前这位出色女巫的痛处,小心翼翼地道歉道。
好在格兰迪姆没有揪住这无意的“失礼”不放的意思,在贝蒂和希尔保特拥有美满的结局之后,她感到自己那口惨不忍睹的牙齿似乎整齐了一些,这让她多少有些满足感。
当然更让她满足的是她有了一个可以在迪蒙面前提上十年的“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