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格兰迪姆》九月雪六月霜

30、第五个童话

　　瑞琪儿可以用灵魂（或者她所拥有的一切美好事物）发誓，她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如此不可挽回的地步。
　　那是一个寻常的早晨，当她和其他同僚像往常那样工作的时候，他们的老板，这个城镇（甚至可能是整个王国）最富有、最刻薄的富商艾勒先生怒气冲冲地到了他们的面前，阴沉沉地说道：“你们之中有一个窃贼，有人偷了我的琉璃花瓶。”
　　这是一句十分危险的指控，在法律森严的红宝石王国，偷窃是极大的罪名，一小袋面包足够让人蹲十年的牢狱，至于一个琉璃花瓶……没有人愿意想那名窃贼的下场。
　　雇工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惊慌和不知所措。
　　“我现在给他一个坦白的机会。”艾勒先生冷冷道，“我数三秒，如果他不站出来，我发誓我会让他或她付出惨痛到无法承受的代价。”
　　三秒很快过去了，没有任何人站出来认领这一罪行。
　　“我对你们很失望。”艾勒先生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但瑞琪儿总觉得他是在看着自己，这个认知让她很惊慌，她与艾勒先生是有些恩怨的，这是她不愿意将自己的独身变成自己的优势的后果，所以她不得不担忧这会不会是艾勒先生折腾自己的一个借口。
　　十年！她连一个月、一个星期的时光也不能浪费。
　　她应该怎么办？
　　瑞琪儿下意识地看向与自己隔了五个人远的泰伦斯，他的脸色不比她好上多少，当他注意到她投来的目光时，他回应了一个夹杂着感激和恳求的眼神。
　　瑞琪儿感到自己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但她知道自己只要忍受得了心中的沉重，她就能够度过这一次的困局。
　　她是唯二的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人，泰伦斯打碎了琉璃花瓶，他犯了错，理应受到惩罚，她没有任何资格代替他受过不是吗？而且，而且……他只是失误，又不是真的小偷，应该不会进监牢的吧？只需要赔点钱……一点钱而已，他那么能干，又有那么多朋友，这一定不是他的麻烦。
　　她没有做错事，当她向泰伦斯承诺说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时候才是错误，她现在只是想要弥补这个错误。
　　这样想着，她似乎感到心中的沉重减轻了，瑞琪儿深吸了口气，在中午的休息时间敲响了艾勒先生的房门。
　　“我想，我应该将这件事告诉你，尊敬的先生。”她干涩地说道。
　　事情从这一刻不可挽回。
　　她真的没有想到泰伦斯会承受不住这件事带来的负担。
　　“我没有做错事……”回忆着过去的瑞琪儿对自己说道，“宾的复仇是毫无道理的，他不会得到庇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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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是一样害人的东西，在亲眼目睹了泰伦斯的悲剧后，宾越发深切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但他已经和最危险的存在——一个货真价实的魔鬼打过交道了，难道还会害怕这种有奇妙魅力的液体吗？他在自己最喜欢的小酒馆里要了一瓶能烧痛喉咙的烈酒，阴骘的眼神让周围的熟人不敢上前搭话。
　　魔鬼给予的魔帽就在他的背囊里，他必须好好想想该如何使用这一代价昂贵的工具。
　　透过酒馆的小窗户，宾能够瞧见外面密密的雨水，当他的酒瓶空了三分之二的时候，他看见穿得严严实实打着伞的瑞琪儿匆匆地走过，小跑着向她工作的地方赶去。她的样子十分急切，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她不是太想保住自己的这份工作的话以她那软弱如羊的个性也不太可能将同乡人（也是同僚）的过失揭发出去，以致于他们那暴脾气、小心眼的富商暴跳如雷地给予泰伦斯一笔他一辈子也还不轻的债务。这位被丈夫抛弃不得不独自抚养七个孩子的夫人的不幸不足以成为宾原谅她的理由，恰恰相反，她对工作的重视成了他制定复仇计划的重要信息。
　　昂贵的酒还没有喝完，宾随意地擦了擦嘴，走了出去。他寻到了一处僻静又阴暗的角落，将魔帽取出戴在头上，这顶魔帽对于风雨无能为力却远比那些能够遮风挡雨的帽子来得珍贵。
　　“帽子啊帽子，把黑的变成白的，把真的变成假的，把羊皮披到狼身上！请用精妙的谎言装扮我，让粗声粗气的汉子变成娇滴滴的小姑娘！”
　　魔帽回应了他的请求，顺从他的意愿让他在别人眼中显现出虚假的相貌，一位楚楚的金发少女就这样出现在大街之上。她以与她外貌极不符合的粗暴态度拒绝了有良知的绅士的邀请，目的明确地到了瑞琪儿家的门前。
　　“咚咚咚，咚咚咚”
　　“谁在门外？”屋里的人问。
　　“正在淋雨的可怜姑娘。”屋外的人答。
　　年纪最大的孩子透过门上的小洞看见了有一副令人心动的可怜模样的姑娘，正想去开门，却被年纪最小的孩子制止了。
　　“我亲爱的大哥哥呦，难道你忘了母亲的叮咛吗？小心我将发生的事告诉她！”
　　“滚开，你这小畜生，什么时候我需要你来管教了？”大哥哥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以表达自己的绝对权威，然而他也知道这权威仅仅在母亲不在家中时生效，因而最后他还是恨恨地放下了拳头，装作听不见这敲门声。
　　“天呐天呐，难道屋中没有一个有同情心的人了吗？”姑娘哭泣着说道，然而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屋子里的人都无动于衷，最后她只能恨恨地放弃离开。
　　第一次的受挫没有打消掉宾的激情，他拍了拍魔帽的帽檐，再一次说道：“帽子啊帽子，把黑的变成白的，把真的变成假的，把羊皮披到狼身上！请用精妙的谎言装扮我，让娇滴滴的小姑娘变成气喘吁吁的老妇人。”
　　魔帽再一次回应了他的请求，女郎金色的长发逐渐变淡又萎缩，成了花白枯槁的一团，停止的脊背被无形的力量压弯，明亮的眼珠变得浑浊，白皙的皮肤起了褶皱。有复仇之心的人端详了水中的倒影许久，确定自己的形象能够引起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的同情心后才放心地重返自己的目的地。
　　“咚咚咚，咚咚咚”
　　“谁在门外？”屋里的人问。
　　“正在淋雨的可怜老人。”屋外的人答。
　　年纪最大的孩子透过门上的小洞看清了门外令人心中凄楚的景象，他的手伸向了门锁，却被忽然冲上来的年纪最小的孩子紧紧抱住了手臂。
　　“我亲爱的大哥哥呦，难道你忘了母亲的叮咛吗？小心我将发生的事告诉她！”
　　“真是够了，你这小魔鬼，因为你，我的良心已经痛过一次了！”兄长狠狠地摇晃着手臂，想要把自己的弟弟摔在地上，给他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
　　“那再痛一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的大哥哥，请你好好的想一想，那个雨天我们曾有过那么多的访客？”
　　这句质问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其他的兄弟也上前来劝说，试图让他们的兄长小心行事。
　　“天呐，天呐，难道屋中没有一个有同情心的人了吗？”老人哭泣着说道，然而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屋子里的人都无动于衷，最后她只能愤愤地离开。
　　“真是该死，这些小崽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小心许多！”宾愤怒咆哮着，“帽子啊帽子，请给我一个不会被他们拒绝的形象。”
　　这不是一个具体的命令，没有能力思考的魔法工具保持了沉默。宾愤怒地将它摔在了地上，这是毫无疑问的迁怒。
　　“我必须想一个办法，在他们的母亲回归之前！”他大声地说道，因为大雨，这话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
　　他忽然有了灵感，将掉在地上的帽子重新捡起，第三次表达了自己的请求，“帽子啊帽子，把黑的变成白的，把真的变成假的，把羊皮披到狼身上！请用精妙的谎言装扮我，把复仇者变成那罪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