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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第三十四个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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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莎的建议并不是一时兴起,事实上在她对于自己的将来的思虑中,对婚姻的考量要比对事业的考虑要多得多。在她看来,这世间的婚姻区别于找情人的大概有两种意义:第一是两人在金钱上必然的互相扶持;第二是对子嗣的培养责任的共同承担。而她对婚姻的要求更是不多,她认为最重要的在于平等,而她对于“平等”的理解是务实的、原始的。她不会说,也不理解“在人格上尊重别人”这种不知道究竟有什么标准的言语,她认为所谓的“平等”是“你有我也有”的意思,用一个粗鄙一点的例子来形容,如果丈夫在婚姻中出轨,那么当妻子出轨的时候,丈夫不可以苛责她(当然她也有不出轨,或者因为愤怒而离开丈夫结束婚姻的权力),反之亦然。她觉得她的规则通情达理,但可惜的是这世上的很多人似乎无法理解她所说的话,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她在“嘿伙计,我听说有个家伙曾经这样说”这样的语句后面加上她的这些想法,所得到的只会有对“有个家伙”的指责,他们选择性地忽略了她所立下的规则的前提,只是指责这样做是鼓励那些原本忠实的人去违反婚姻中最为重要的“忠诚”原则。
就好像他们不知道当一方违反条约的时候,条约的另一方也没有遵守的必要了这种常识一样。
爱尔莎觉得这与道德无关,但是与一个人的智慧很有关联。她发现愚蠢的父母很难养育出聪明的孩子,为了给自己省些麻烦,她决定找一个聪明的人来完成这件事。她也考虑过如果找不到这样的人应该怎么办,在一番权衡之后,她觉得应该秉持“宁缺毋滥”这个原则。
幸运的是,她遇见了派恩。
这个男人的聪明是显而易见,而且看他的样子,并不是一个太过无聊的人,想来某些方面的技术也应该不错。
爱尔莎对他很满意,所以她决定认真地说服他接受她对婚姻的观点,为了让他更好地理解,她觉得她应该将她会有这样想法的源头也一并告诉他。
爱尔莎对母亲的印象多过父亲。
爱尔莎的母亲的名字也是爱尔莎,她一直疯疯癫癫的,“疯疯癫癫”在这里不是那种形容精力旺盛的人的词汇,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总是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会怀疑自己的存在,有时候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能够看一整天。
在爱尔莎没有能力的时候,她们全都依靠周围人的接济才活了下来,而在爱尔莎有能力的时候,她就去帮别人做些杂事赚取费用。当她长大后回忆这段时光,深深地为自己的好运而赞叹,她小时候看上去甜美可爱,是那种很容易被坏人盯上的小孩,而她在一直离开母亲看护四处干活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实在是很让人庆幸。这个世界上的疯子有很多种,爱尔莎的母亲属于安静的那一种。大多数时间她只是自言自语,所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情也不过是挨家挨户地去问别人她是不是爱尔莎。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会安静一会儿,但很快又固态萌发,再次陷入到惶恐不安之中。
爱尔莎的父亲当然不会管她们,事实上,将爱尔莎的母亲变成这样,就是他一手促成的。
爱尔莎的母亲在年轻的时候很有名气,因为她有一种特殊的直觉——既然现在没有那些唠唠叨叨又无比凶狠的正直的人在场,也许可以说得直白一些,她生来便有预知的巫术。
只是十分可惜的是,她的母亲不知道自己的魔法来源,也找不到任何一位女巫来帮助她掌控自己的能力。爱尔莎的外祖母一家对这能力又恐惧又依赖,这使得她们像珍宝一样把爱尔莎的母亲藏在房子里,并且散播出她是一个受到恩宠的智者的谎言。
他们的邻居们大致上能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即便他们不确定,他们也感到怀疑。但既然他们能够从这孩子的疯言疯语中获得利益,他们便相信了这个谎言。
很快,爱尔莎的母亲便到了出嫁的年纪,上门拜访的小伙子虽然不多,但总不至于没有,在那些拜访者中,爱尔莎的母亲最喜爱的是一位经营葡萄酒业的小伙子,他身材高大、皮肤偏黑、五官硬朗,看上去很正气。她为他做出了一系列的预言,帮助他躲过了许许多多的灾难,又帮他抓住了数不胜数的机遇,让他成为了整个城镇中最为富有的人。那小伙子对爱尔莎的母亲十分感激,很快成为了爱尔莎的父亲。
然而在结婚了之后,爱尔莎的父亲便和这个世界上很多丈夫一样,逐渐厌弃了自己的妻子,同时又遇上了一个(或几个)青春靓丽的姑娘。然而他所苦恼的事,他并不存在“偷情”这个选项,因为他那拥有预知能力的妻子能够轻易识破他的谎言。考虑到他的产业已经不需要再依赖爱尔莎母亲的巫术了,又考虑到他的产品销量和他本人的形象也有关系,爱尔莎的父亲所考虑的是他该如何在不引起外界恶感的情况下摆脱他的妻子。
一条阴毒的计划在这样的思想中被酝酿出来了。
爱尔莎的父亲在又一次拜托爱尔莎的母亲做出预言并从中取得好处后,他装作预言失败的样子,失落地对爱尔莎的母亲抱怨,并且适当地表达了理解。接下来他以“探讨为何会失败”为借口从黑市上买了一些和巫术有关的书籍回来,并且时不时提到巫术的可怕反噬。诸如以巫术牟利的人会下地狱,接受各种各样的惩罚;又比如巫术是阴暗的、邪恶的,使用巫术的时候会招来许多恶毒的凶灵。
从来没有受过女巫的正式教导,没有判别魔法书真伪能力的爱尔莎很快就感到害怕了,她很清楚自己已经使用了无数次这种术法,为自己攫取到了无数的好处,没有理由不受到反噬。
爱尔莎的父亲假惺惺地用一些空洞的话安慰了她,之后便去找一些偷偷摸摸的、会变戏法的人在半夜打扮成各色鬼魅吓唬自己的妻子,更是买通了家里的下人,让他们装成不认识夫人的样子,自己也装作正一天天地忘记了妻子。
没过多久,不知道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整个世界都不正常了的女人便如男人所希望的那样发了疯,她所拥有的唯一的真实便是她那还不会言语的女儿,她的家对她而言已经如同地狱一般可怕。
一个雪夜,她带着孩子奔逃出去,她的丈夫站在高台之上冷冷地望着她的背影,连一块金子、一件衣服也没有给她。
之后的时光,爱尔莎母女一直在流浪,早已忘却了回家的路。疯癫有时候也是清醒,爱尔莎的预知能力变得越发强大了,她不仅能够探知未来,也能够探知真相,探知千里之外所发生的事。她能“看到”她的丈夫做了什么,又是怎样和别的女子寻欢作乐,但是她已经无法理解这些。
而她有着相同名字的女儿只能够从她偶尔的只言片语中探知真相。
从那之后,爱尔莎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有时候后亲缘并不代表什么,留着相同血液的人也有可能彼此憎恶。有时候婚姻、誓言都不代表什么,有些人该背弃的时候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第二、永远不要低估人能有多坏。
在明白了这两点后,她便不会抱有任何虚假的期望,吃的亏也越来越少。在她送别了她的母亲后,她甚至放开胆子利用这两点为自己谋取了一些利益。不过考虑到这样做实在是太费劲了,厌恶麻烦的她还是选择了更为直接的手段——偷。
就像她手中的这条马鞭一样。
“你到底有什么秘密呢?”她叹息了一声,将它再一次仔仔细细地摸索了一遍,希望能够找到一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