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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九十八、不期而遇(上) ...

  •   接下来大半个月,我在成都的新生活一直都是忙碌而劳累的。

      身为关兴的副将、亲信,他又很明显是在栽培我,因而不管去到哪,他都会有意叫上我,带我熟悉成都各方面的情况。他回成都的消息也很快在汉中王的朝廷中传播开来,上门拜见的人不少,他要去登门拜访的人也同样不少。这些应酬大部分都是官场上必要的客套,双方都不是真心交往,但不去又不行。再加上我们回来不久便赶上了重阳佳节,这半个月来关兴的应酬就没停过。当然,我也跟着东奔西走到处跑。托他的福,我很快就在成都的军政界混了个脸熟。

      不过关兴却没有特意到法正的府上拜见过。而且我留心观察,他也并不是很积极地在奔走应酬,来往的人多半都是以前在荆州就有交情的旧识。不过想来他一直驻守荆州,应该与原先跟随刘璋的益州官员以及当地大族没有什么交集。私下里我也能够察觉到关兴自己的打算,还是想尽快返回荆州、回到父兄身边。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半个多月的时间,荆州前线又传来一些消息,说曹操动员了徐晃带兵前来支援,目前正同关羽在樊城外相持。襄樊战事的进展,仍在有条不紊地按照历史原定的进度推进。与此同时,从邺城传来的情报表明,曹魏的大本营也发生了一些变故,据说丞相掾魏讽等人意图发动叛乱,事情败露,被魏王太子曹丕一网打尽。这件事我仅仅只从关兴口中听到一些片段,详细的内情也不太清楚。不过这么久以来一直悬在我心头的魏讽一事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原来不过是一次未遂的叛乱。这大概就是文钦曾经说的“大事将成”吧?不知他一向与魏讽同进同出,这一次能否独善其身。但从文钦日后在魏晋交替的时候还有出场戏份来看,他应该是从这次叛乱中幸免了。

      关兴倒是并不高兴这次叛乱事件。我听他的口风,似乎非常惋惜。情报明确指出了魏讽的死亡,关兴对此似乎深感自责。从他的表现来看,我猜被庞德在樊城外围截获的“邺城来使”,应该是魏讽派来与关羽联络的使者。关羽未能对邺城的魏讽做出呼应,或许也是他们的“大事”最终没能成功的原因之一吧。

      好容易这一波应酬过去了,天气也愈发凉爽。我总算得空闲下来,才蓦然发现自己没有过冬的衣服,便趁着休息的日子约了星寰,一起上街采买。

      其实我们本来早就约好要一起逛逛成都城,但是我没想到新生活的开始竟然如此忙碌,逛街的事一拖再拖,竟然就这么拖延了下来。这些天来我跟着关兴四处应酬,倒是冷落了星寰。入川之前他担负着关兴贴身大夫的角色,责任重大,到了成都反而清闲下来。关兴的身体虽然隔三差五还是需要他的诊治,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离不开人了。我又整天不在,留星寰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倒也从未听他抱怨,不知他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这些日子跟着关兴将军到处跑,都没有时间陪伴先生。先生不会怪我吧?”

      走在城中集市上,我诚恳地向星寰表达我的歉意。他保持着一贯的淡漠,微微一笑。

      “公子忙碌乃是好事。否则予同公子岂不是白来一场了?”

      “但是先生独自在家,不知是否无聊?先生本就是陪伴我而来……”

      “无妨。公子不在,予得以专心思考一些事,也是好的。”

      “哦?不知先生想些什么,是否方便说来听听?”

      “唔,本也不欲相瞒公子。”星寰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予在想,魏讽一事虽然告一段落,但与关将军暗中勾结的,当真只有魏讽么?”

      我从关兴那里听来的消息,自然一字不漏地全都转告了星寰。我是把他当做谋士来对待的。听他提及此事,我便答道:“不是听说还有什么孙狼、陆浑之类的游民作乱?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了。”

      他轻轻摇头:“陆浑是地名,并非人名。再说予所指的也并非此事。魏讽事败被杀,也是意料之中。只是此事幕后真正推手,予以为并非在邺城,而是在许都……”

      他说到最后话音已经极其轻微,但我还是吃了一惊。

      “先生是说,魏讽谋逆、外通关羽,幕后的推手,都是……许都的皇帝所为?这……可能吗?他不是已经……”

      “你想说汉帝已经穷途末路,难以有此能量?”

      “是啊!从前曹公尚未晋位、只是丞相的时候,汉帝都难有作为,何况今时今日,曹公已经晋封魏王,连刘备也自立为汉中王了,谁还会把毫无存在感的皇帝放在眼里呢?”

      星寰轻叹一声:“正因走投无路,已成困兽,才有这最后的殊死一搏啊。皇帝,应该是把所有的希望赌在关羽的这次北伐上了。而魏讽,也是皇帝在邺城布下的最后一步棋。只可惜终究天命不再,关羽和魏讽并未取得联系,这最后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

      “天命……”我咀嚼着这两个意味深长的字眼。

      “公子对‘天命’一事,似乎颇有感触?”星寰问道,“先前予提过几次,公子的神情都令人感觉意味深长呢。”

      “呵!”我轻笑一声,叹道:“曹、孙、刘三家,谁不是一辈子在争天命?可惜天命终究不曾垂青这三家……”

      星寰静静地盯着我看了片刻,低声道:“公子总在这些事上,颇为多愁善感。其实天命一事,最是难以预测。事情未定,公子又何必杞人忧天?”

      我叹息不语。事情真的没有定么?但我早已知道历史的结局啊。即便我不愿承认,我又能对历史的洪流做出些什么呢?

      “算了,今天咱们是上街来买东西的,不谈这些了吧。”我叹道,“说起来,我还没好好逛过成都。倒是先生怎么看起来熟门熟路的样子?”

      星寰轻笑道:“实则予早已逛过城内各处,颇为熟悉了。”

      “啊?你已经逛过了?怎么我不知道?”

      他看着我笑:“公子事务繁忙,自然不知。予作为医者,总要看看益州的风土与中原有何差异,所用的药材有什么异同。再说益州山高谷深,气候独特,向来出产一些中原没有的奇异药材。是以,予早已走遍城中大小药铺,颇长了些见识。”

      “哎?先生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先生整天闷在家里很无聊呢!原来先生早就撇下我自己玩的开心!”

      星寰笑道:“公子此话怎讲?明明是公子先撇下了予,跟着关兴将军玩的开心才是。”

      我撇撇嘴:“有什么好?关兴将军自己都不怎么开心,我这个跟班又如何能开心起来?”

      “关兴将军一心想早日返回荆州,待在成都自然不会开心。”

      “他还是不要回去吧。我看他这几天脸色又不太好,也许是累到了。他的身体,终究未曾恢复吧?”

      星寰点点头:“本就伤了元气,还没有大好,便长途跋涉舟车劳顿,恢复状况自然不能算是理想。予本以为到了成都可以叫他好好休养,却又连日应酬不断,如何能好?”

      “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我担心他会不会落下病根啊……”

      “这个就难说了。医者终究只是医者,救得了性命,救不了寿命。”

      “救得了性命、救不了寿命啊……”

      他这话说的,暗示意味颇为浓重,似乎在说关兴并非长寿之人。不过这个时代医疗水平非常低,又逢战乱,人的普遍寿命都不长,三十几岁就去世的名将谋士比比皆是。关兴即便不长寿,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我只是突然很好奇,不知我眼下的这个身体夏侯称,又是个什么寿数呢?

      我瞄了星寰一眼,想问,又不好意思问。他却忽然冒出一句:“公子放宽心,公子是长寿之人。”

      “呃……你怎么知道我……”

      他大笑:“公子忘了?予的本业乃是方士!看个面相,对予来说还不是什么难事!”

      “……”好吧,长寿也挺好的,至少不用担心因为穿越而缩短寿命。比方说我本来在二十一世纪优越的生活条件下可以活到八十岁,回到三国因为医疗水平低下不幸只能活三十岁,那我不是很亏么?

      我们一面闲聊一面在街上信步闲逛,沿着集市一路走来。成都是西南重镇,又是益州的郡治所在,自然是益州最为繁华的城市,一向富庶。何况益州偏居一隅,除了刘备入川之外,多年来少有战乱,是难得的安居之所,百姓自然也比别处过得好些。州郡易主的时候确实乱过一阵,也被搜刮过一轮,不过经过两年来的着力安抚,看似已经恢复了昔日的繁荣。街市上熙熙攘攘,商业繁荣,买卖兴盛。乱世中看到这样的情景,总是令人感到高兴的。

      我的主要目的是置办冬天穿用的衣服,星寰也一样。我俩都没有准备冬天的衣物,原本是打算到时候再说的。另外我也缺乏能穿出去的衣服。这些天来的应酬,我多半都以副将身份跟随关兴,着装以军服为主,不至于尴尬。但这样总不是办法,我必须要有两件像样的常服。除了买衣服之外,我也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有趣的东西可买。

      在一家价钱合适的裁缝铺子量好尺寸订了衣服,我跟着星寰来到卖杂货吃食的街上。星寰出来逛过好几次,早已把城内的市集逛了个遍。他记性又好,哪里有卖什么东西的,他记得一清二楚。他向我推荐了几种街边小吃,我们一路走一路吃一路闲聊,倒真让我找回几分从前在现代跟朋友逛街的感觉。

      路过一家杂货店铺的时候,我心血来潮,便拉着星寰进去看看。这家店铺看店面很有格调,似乎是一家老店了。进去之后我发现,店里不仅出售木桶水瓢一类的家用杂物,还有一个货架摆的都是首饰头面一类的小玩意。这些东西我用不上,随意地扫了一眼,却不经意间瞥见一个红色的物件,十分精美。我顿时来了兴趣,刚要拿起来看看,店铺老板却出声制止了我。

      “客官,这东西您可不能随便碰啊。您若有意,小的拿给您看。”

      “怎么,这东西很金贵吗?”我不解道。

      老板呵呵笑道:“客官真是有眼光。这可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平常只是摆在这里充门面罢了。识货的客人不多,能买得起的客人就更……”

      “哦?什么东西如此贵重?倒是让人十分好奇呢。”

      我说着扭头去看星寰,他也会意,凑到我身边来。只见店铺老板特意拿出一块绢布,包裹着那东西拿了起来,凑到我们面前,得意地说:“此物名为马脑,色如脑髓,极为难得。小店这一块,乃是从一个身毒客商处得来的,一直当做镇店之宝。成都城里再要找这么第二块,怕是难哦!”

      “马脑?这……”

      我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块玛瑙,而且是一块品相非常好的玛瑙饰品。我大学的时候修过一门宝石鉴赏的课程,对宝石类的东西多少有一点了解。记得老师讲过,四川、云南是出产玛瑙的地区,所出玛瑙叫做南红。不过三国时代是否已经有开采,这我就不清楚了。玛瑙最初的确是从印度、西域、波斯这种地方传入中原的,因为稀少而珍贵。眼前这块玛瑙大约有一个核桃那么大,雕刻成葫芦莲花宝盖纹,应该是佛教的寓意。看它通体赤红、颜色纯正,下半截分布着一些线条优美的白色纹路,整体看上去纹理清晰、色泽光润,品相的确很好。若是在现代,这东西少说也能卖上几十万。

      “这东西什么价钱?”我问。

      老板笑笑:“不跟客官开玩笑,至少也要十匹锦。”

      我差点吐血。十匹蜀锦?那真是天价了!难怪他摆在店里一直卖不出去。这种世道,谁会花十匹锦的价钱来买一块小小的石头?

      “这也太贵了些。我看也只有豪族巨富才买得起了。”我笑道。

      老板呵呵笑道:“我看客官似乎识货,真心知道这东西价值所在。若客官诚心要买,小人可以让利。”

      “我确实诚心想买,只是即便你让利,我也真心买不起。”

      老板摇头叹道:“可惜啊。看来此物一时半会,还是难觅明主啊。”

      说着,他把玛瑙重新放回货架上,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下。我心里也有些不舍的。我确实想要买下来,不过价格实在太贵,我现在手头所有的钱加起来,还不够买十分之一。

      走出店铺,我心里依旧惦记着那块玛瑙。星寰略到一丝好奇地问道:“公子似乎很中意那块马脑?”

      我点点头:“可惜现在没钱,价格也贵了些。”

      “此物的确贵重,店家开价也算合理。但予不觉得公子是喜爱玩物之人。”

      我微微一笑:“你果然识货。那东西,我本想买来送人的。”

      没错,曹叡一定喜欢。从价钱可以看出,玛瑙这东西在这个时代还很少见,特别是在不出产的中原地区。这一块品相这么好,雕工也精致,送给曹叡作为平安扣的回礼,他一定会喜欢的。只可惜我实在买不起啊……

      一口气还没叹出来,忽听街上传来一阵惊叫。一辆马车以极快的速度沿街而来,眼瞅着就要撞上扑倒在车前的一个小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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