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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三九六、两道圣旨(上) ...

  •   战事结束之后并没有明显轻松的感觉,各种善后事宜仍然让我们一连忙了好多天。大军粮草补给是首当其冲的问题。夏侯尚军营中的物资被那天晚上的一把大火几乎烧干净了,不得不从附近的江夏、夷道、襄阳等地紧急抽调军粮。好在吴军全线撤退之后,各地军情也随之解除,优先保证南征军的粮食供应还是不成问题的。

      除了粮草、伤兵、物资这些军中常规事务,更让我费心力的是“震天雷”和“车船”这两项“专利产品”该如何处理。震天雷还好说一点,自始至终,我都把知情范围控制在最小限度之内,一开始便做足了保密功夫。车船却是大张旗鼓在所有将官面前展示过的。事到如今要想当做没有这回事是不可能了。更尴尬的是,本来大家都对这个新船型的实战效果充满期待,结果却没用上。不光其他人觉得没劲,我自己也大失所望。没在实战中检验过、从而进一步改进设计,终究是纸上谈兵,以后再要使用也是心里没底。

      无奈,我只好让马元想办法处理已经做好的“震天雷”,设法进行防潮处理,以便保存。没有使用的原料大都转做他用,几乎没留下库存。不过下次什么时候派上用场我也不知道,这些□□到时候还能不能用更是难说,我心里不免也觉得有点可惜。

      到头来,精心准备的撒手锏一个都没用上。尽管努力安慰自己说战争早点结束是好事,心里难以忽视的不甘却提醒着我,现在的我,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冷兵器时代的将领,把战场搏杀建功立业,当成自己理所当然去追求的目标。从前那个敲着键盘写文稿、编片子的记者,已经遥远得像是前世了。

      意识到这一点,心下不免惆怅,却淡淡的,很快便过去了。不似从前刚刚换了灵魂在这个时代醒来,惆怅与挣扎总能引起我许久的情绪低落。几年的光阴过去,我早已不是从前的我。何况现在情绪上即便有些波动,看到曹叡的身影、听到他的声音、握着他的手,与现代工业社会的分离就不算什么了。

      仗打完了,我们俩心照不宣地每晚都腻在一起。于我像是蜜月,于他大概像是出轨。当然他自己肯定不这么认为。我除了默默接受他这种感情观,也没法去改变什么。就像夏侯霸说的,现在还仅仅是一个太子妃,以后他继位当了皇帝,三宫六院我要是一个个都放在心上,一准先把自己给怄死。我总不能真的跟后宫女子去争宠。

      有“自己人”毌丘俭轻车熟路的掩护,我们几乎不用操心,只管专心享受二人世界。以至于到后来,我看到毌丘俭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挂着八婆一样的表情,不免产生了类似恼羞成怒的不爽感。我问曹叡毌丘俭成婚没有,他告诉我没有。

      “还没成婚?我记得他没比我小几岁,应该也到了年纪。他出身不错,又早早在你身边谋得官职,按理说前途无忧,怎么没人给他做媒?”

      曹叡笑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毌丘俭的事了?难道你想给他做个媒?”

      我干笑两声:“他是你身边亲信,我希望他前途无忧,人生美满嘛!”

      曹叡瞅了我一眼,显然是不信,不过也没说破,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道:“其实我心里倒是想着,若能让他娶我妹妹东乡公主,自是最好不过。”

      曹叡有个同母妹妹,封号东乡公主,闺名叫做曹绫,比他小四岁,是曹丕唯一的女儿。可惜,因为两人的母亲同为甄夫人的缘故,曹丕对这唯一的女儿也不怎么待见,更谈不上宠爱。兄妹二人倒是相依为命,感情十分亲近。只是曹绫身为未出阁的公主,平日里长居深宫,我仅仅见过她两三次。

      “原来你有这打算?”

      “毌丘俭一表人才,忠勇可靠,跟在我身边日子也长。若能让他成为绫儿的夫婿,岂不是锦上添花?绫儿嫁给他,我自然不担心他对绫儿不好,冷落了她什么的。绫儿终身有靠,母亲在天之灵也能安心。”

      曹叡幽幽地说道,语气颇为伤感。我收起了戏谑玩笑的心,点头附和:“这样说来,的确是一桩美满的好姻缘。你可曾问过毌丘俭?他若尚未定下婚事,的确可以用心促成。”

      他看着我苦笑了下:“我不必问他。父皇那一关,我便过不去。”

      我不解:“为何?东乡公主的年纪虽然有点小,婚配毌丘俭也算合适啊。”

      “不是年龄合适就可以的。”他轻叹,“你想,若是由我开口向父皇提及此事,父皇会怎么想?毌丘俭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父皇不是没想过把他调离,可他宁可放弃升官的机会也只求跟在我身边。父皇嘴上不说什么,心里恐怕早已将他视作我的嫡系。若我再开口为他请求赐婚公主,绫儿又是我的亲妹妹,笼络之意未免太明显。”

      我“哦”了一声,随口说了句“他本来就是你的嫡系!”倒把曹叡逗笑了,反手在我胸口上用力戳了一下。

      “要说嫡系,你难道不是?你这个头号嫡系冒着砍头的风险抗旨拒婚,我可不敢再在婚配公主一事上招惹是非了!”

      我哎哟一声,假装被他戳疼,往地板上一倒便不肯起来,口口声声要他扶。他睥睨着我看了一阵戏,身子一歪,扑在我胸口,压得我“嗷”地一声,疼得结结实实。

      “若非你已是我的人,我还真想把绫儿嫁给你!让你做我的妹夫,就不怕你跑了!”

      “千万别吓我!我不做你的妹夫,也不会跑的!”

      他叹一口气,温热的气息扑在我脸上:“可我当真做不到。即便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我心里也是容不下的……”

      说着,他低头吻上了我,缠绵悱恻,婉转悠长。我内心的喜悦无法形容,只觉得为了他这份独占之心和坦诚相告,即便是日后的三宫六院佳丽三千,我也能忍了!

      关于毌丘俭婚事的讨论就这样不了了之。曹叡后来没再提,我也很识相地当做这次谈话没有发生。看样子他对毌丘俭也没提起过。明知道办不成的事,平白无故地提起,令人心存不该有的幻想,也是无谓。以后等曹叡有能力做主的时候,他自然会为妹妹和心腹做这个主。曹叡嘴上虽然不说,但在战事结束之后我能看出来,他陷入了一种等待的焦虑之中。

      他在等召他回京的圣旨。

      若要说是我给了曹叡某些幻想,我完全不能否认。确实,自从我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他之后,他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细微之处还是体现出了一丝丝的兴奋和期待。尽管他掩饰得非常好,即便是在我面前,我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期望我的猜测能够实现,自己能够抓住这份命运。因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多多少少是有些着急的。

      圣旨不到,我也跟他一样着急。我当然不是盼着曹丕赶紧死,只是我知道曹丕的英年早逝是历史的必然。既然改变不了曹丕的命运,我所在意的就不是他的生死本身,而是在那之后,必须确保曹叡成为下一任皇帝。不该出生的弟弟已经出生,不该夺下的江陵城也攻了下来并且守住了。一切都在变化,我不敢对曹叡继位一事掉以轻心。

      所以我们一边甜蜜地厮守,一边沉默而心照不宣地等待着圣旨的到来。即便那意味着我们将要马上分离。

      等了二十多天,直到六月下旬,从京城前来的使者才携带劳军物资姗姗来迟,出现在江陵城外的军营。曹叡赶忙带着所有的高级将官前去迎接使者。奉命前来劳军传旨的人名叫高堂隆,是曹叡非常熟悉的人。在他被立为太子之后不久,高堂隆便被拜为太子少傅,也就是他的老师。高堂隆出身经学世家,本人更是精通儒学经典,性情刚直不阿,对曹叡的学问和品行指导都很严格。曹叡偶尔跟我提到他,都是一副退避三舍的口吻,还开玩笑地说过,我俩的关系被谁知道都行、但绝对不能被少傅发现。因而看到前来传圣旨的人是他,我心里也免不了绷紧,不由自主地心虚起来。

      诏书中规中矩地赞扬了全军将士退敌有功,承诺回到京都洛阳之后会按照功劳大小进行封赏。眼下士兵们得到的赏赐是每人一匹布,从中央军到地方军人人有份。除此之外,还有美食和美酒的犒劳。军官等到回京之后论功封赏,地方驻军的赏赐也会随后颁发。

      接着又对军队的调动做了安排,曹叡和夏侯霸的中央禁军即日启程回京,夏侯尚和曹泰的地方军则“待江陵事毕之后各回驻地”。一句话,各回各家。唯一例外的是让黄权麾下的部分水军留下来,作为对江陵兵力和战船的补充。而黄权本人,则率领其余水军返回洛阳。

      有了赏赐,兵员的安排也合情合理,皆大欢喜,曹叡面含笑容地从自己老师手中接过圣旨,其余将官也都为能够回家感到高兴。只有我心情复杂,一方面为曹叡终于能够回到曹丕身边的权力中心感到放心,一方面也为马上就要到来的分离黯然神伤。

      人群中,我感受到夏侯霸的目光,带着同情注视着我。我垂下眼帘,避开了那道目光。

      无论如何我终究是要接受聚少离多的现状。我需要军功,他需要皇位。没有这两样,我们或许连命都保不住,何谈感情?

      当晚,曹叡在城中设宴为高堂隆和随行官员接风洗尘。宴席颇为简朴,菜式和助兴节目都能看出,花了心思准备,但尽可能控制了花费,并没有特别破费的菜肴,更没有酒。我看着在高堂隆身边礼仪周全的曹叡,猜想这顿简朴的宴席八成是为了迎合老师的品位。这位老师看起来的确是个严肃人物,难怪在史书中留下了“直言进谏”之名。

      也因此,曹叡特意把老师安排在别的地方休息。理由是县衙已经住满了,把他安排到了县衙附近一处宅院中,距离不远,但总算不在一个院子里。

      宴会结束之后我俩心照不宣,极尽缠绵。近在眼前的分离让我们都想抓住最后几天的机会,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再度拥抱会在何时何地。直做到精疲力竭油尽灯枯,我们才心有不甘地收手,仍然抱在一起不愿分开。

      “有时候我也忍不住想,若能与二哥互换官职,该有多好……”我趴在他肩头低声说。

      他“嗯”了一声,拉住我的手臂,轻声回应:“你走之后快两年的时间,我何尝不曾想过,为何你非要离开京城?现在我知道了,我知道父皇为何在年轻一辈众多子弟之中,对你情有独钟……”

      “喂,不要乱说啊!你父皇对我哪有什么‘情’!?”

      他“噗嗤”一笑:“口误、口误。该说是青眼有加……对吧?”

      我嘀咕了一句“这还差不多!”问他:“那你说知道了什么?”

      “知道你的确是难得的将才。你统兵作战的才能,不仅在你二哥之上,在同辈之中,也属佼佼者。难怪,即便知道你我的事,父皇也没对你怎么样。”

      “你父皇对我的确宽容得有些过分。不过,我可不敢说自己是什么佼佼者,只是……运气好吧,得到些不错的机会。”

      他轻笑一声:“火烧刘备军营、弄开江陵城门、造出新船和那神秘的震天雷,不是靠着运气就能成的吧?”

      我笑笑不说话。他的手指紧了紧,低声道:“若你不是如此出类拔萃,或许我们还能同在京城,日日一道品茗吟诗、抚琴对弈……”

      “可我若不能挣得几分军功、谋得一官半爵,以后又要如何守护你的江山社稷?”我用更低的声音呢喃。

      他的指甲掐进我胳膊上的肌肤,浅浅的疼。

      “到我班师回京之前,我们每晚都一起吧。”他轻声说,片刻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只要少傅无事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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