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三九五、撤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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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吴撤军并不是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但这种方式确实是谁也没想到的。
天亮之后，两座大营各有各的狼狈，无论夏侯霸还是夏侯尚都脸色阴沉。被数量很少的吴军耍了一夜，弄得士兵死伤、粮草焚毁、马匹逃逸、夏侯霸自己还受了伤，几乎可以说是颜面扫地。聚集在夏侯霸的中军营等待曹叡前来的时候，不仅是他们俩，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气氛凝重而尴尬，丝毫没有退敌之后该有的欣喜。
曹叡在我派人进城通报情况之后半个时辰就来了。谨慎起见，他仍然把曹泰留在城中，带着水军主帅黄权和若干水军将官。他一到，夏侯尚和夏侯霸两人带头请罪，曹叡请他们起身落座，朗声道。
“昨夜遇袭，事出突然，并非两位将军有什么错处。何况两位将军在骤然遇袭的情况下，指挥有方，迅速退敌，可谓将功抵过了。本太子并不想过于追究。两位将军尽快将各自营中的士兵伤亡和物资损失统计出来，报告给本太子，不许有丝毫隐瞒！”
两人忙道：“末将不敢！定会如实禀报！”
曹叡点了点头，详细询问昨晚经过。两人如实向他禀报，其他人间或补充一些细节，或者回答几个问题，说了好一会才把整个事情说完。
“这么说来，或许在昨夜偷袭之前，吴军主力已经秘密撤退了？”
夏侯尚道：“说来惭愧，吴军撤军一事，我军斥候竟然未曾探查到。末将先前与几位将军议论，或许是趁着这几日月色昏暗，夜间分批从水路撤走的。昨夜的偷袭，或许是最后的障眼法，以防我军察觉他们撤退，进行追击。”
曹叡扫了一眼诸将或多或少的狼狈，口气略带讥讽：“这障眼法可有几分厉害呢！”
众人又是一轮忙不迭的请罪。曹叡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再提，对我道：“南中郎将，本太子要亲自去吴军营中看一看。”
我之前一直保持沉默不多说。毕竟夏侯尚是我的长辈，夏侯霸是我哥哥，他们两人吃了亏，还是被我施以援手，本来面子上就过不去，我在这个时候多说就更不合适了。见曹叡点到我，我才行礼道：“吴军营中已经空无一人，末将已派驻人手占据营地。太子殿下若要巡视，随时可以前去。”
“那好，立刻动身吧！”
除了夏侯霸腿伤行动不便，以夏侯尚为首的其他中高级军官都跟着曹叡一起，整装上马，来到数里之外的吴军大营。筚红棘带回情报之后，我立刻让夏侯尚派出麾下一个校尉带领两千人前去接管营地，彻底搜查过，确认营地已经空无一人，物资也全部带走或者毁掉，什么都没剩下。跟着曹叡走进吴营，入眼所见一片萧瑟，却没有混乱之感，吴军撤退时井然有序。这场仗，并不能说是我们赢了。
曹叡感叹了几句“陆逊治军严整，可见一斑”，就再没多说，在营区四处看了看，下令拆毁营地，回收能够再利用的物资，不能用的就地清理干净，随后便打道回府。
江陵之战就这样以一个不怎么带劲的结束方式，落下了帷幕。从“退敌守土”这个角度来说，我们确实达成目的，赶走了前来进犯的吴军，守住了江陵城和上游的夷道城，没能让东吴占到丝毫便宜。但这样的结束方式让所有人都心里不爽，尤其不爽的当然是夏侯霸跟夏侯尚。陆逊撤军前的夜袭让他们丢尽了面子，就算达成了战略目标也没有丝毫光彩可言。
当然我心里也有点不爽。我并不是一个好战分子，但为了这场战役能够打赢，我确实下了很大决心，弄出了车船和震天雷，万万没想到这两样东西都没派上用场！我下了多大的决心啊！好不容易才决定放手一搏，不去管提前几百年出现的技术会给历史带来怎样的影响，却没用上！我心里简直怄得要死。毕竟事到如今，我也想试试看自己能够用这两个外挂技术实现怎样的战绩、取得什么样的辉煌。已经挥舞起来的铁拳最后打在了棉花堆上，我的不爽其实丝毫不亚于两个同族。
然而吴军终究是走了，我们也不能把他们拖回来。随着善后工作的进行，我们三个人的情绪也慢慢好转起来。从主帅到士兵，都开始有了战争结束的实感。回家指日可待，也不用再担心受伤丧命，运气好的话还会得到犒赏。谁也不是天生愿意在战场上搏命厮杀，能平平安安地回家是每个士兵最基本的心愿。
重新整顿了大营之后，曹叡在城里安排了一次晚宴，宴请所有中高级将官，算是给大家庆功。士兵们也享受到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以太子的名义赏赐下去，这让曹叡在军队中的声望再次高涨。曹叡在晚宴上告诉我们，他已经把东吴撤军的消息快马加急送去京都洛阳，为将士请功求赏，相信很快会有回复。众将齐声道谢，心里都有数，这次战役，基本上没有人立下特别突出的功劳，朝廷怎么封赏完全要看曹叡如何奏报。我看着曹叡平静如常的俊美面容，感觉他的确用不着我替他操心。他心里很清楚事情应该则么做。
晚宴安排了不少节目，曹叡甚至破例允许出现歌伎舞女的表演，也允许大家喝酒，为久在军中的诸将带来难得的消遣。宴会直到深夜才散，众人都有少许醉意，相互攀谈着各自回营。我在宴会过程中一直和黄权坐在一起，结束之后我送他出了县衙，才回到自己在后院的住处，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毌丘俭就来请我——“殿下请您过去。”
我苦笑，难得他这么迫不及待，不免也起了小小的坏心，跟毌丘俭说：“请毌丘校尉回去禀报殿下，待末将更衣之后，自当前去拜见。”
我拖延了小半个时辰，把自己从里到外收拾了一番，才穿着熏香过的贴身衣物来到曹叡房里，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看到我就甩了个白眼过来。
“夏侯中郎将总算肯赏脸了？”
我微微一笑，躬身行礼：“殿下召唤，末将怎敢满身酒气、不修边幅地前来？自然要先将仪表收拾妥当。”
他冷哼一声，让身边的亲兵退下。我自觉关紧了房门，走到他身边跪坐下来。他抬起胳膊将我拉到近前，仰起头吻上了我。
淡淡的酒气，淡淡的清香。他也准备过了，洗漱更衣，身上气息清爽干净，只残留了先前宴会上的些许酒气，恰到好处的诱惑。
一番纠缠，彼此都动了情。我把他压在地板上，刚打算起身熄灯，他拉住了我的手腕，轻声道：“先别急，陪我说说话。”
我笑：“我以为你嫌我动作慢，是因为等不及了。”
他笑着打了我一下：“我以为等不及的人该是你！”
“确实有点等不及。不过到了现在，我早学会了该如何去等。”我坐下来，让他把头枕在我的大腿上，顺手拆开他的发髻。如瀑的长发立刻铺散开来，宛如丝缎般光滑。
“你想跟我说什么？”我边把玩他的头发边问。
他轻声道：“我觉得你不太高兴。”
我愣了一下。他续道：“先前不是你说，为了我，要尽快把这场战役结束？如今真的结束了，比我们预料的都要早一些，你为何反而不太高兴了？”
我沉默片刻，他静静地凝视着我，烛火映在他眼中，犹如两簇小小的跳动的火苗。我低下头轻轻吻了他的眼睛。
“你说的没错，这场仗就这么结束，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我该感谢陆逊的善解人意。然而我终究是个军人，眼睁睁错过建功立业的机会，心里难免有些不甘。”我轻声叹气。
他道：“我晓得。不只是你，你的两个同族，也都和你一样闷闷不乐，我并非看不出来。就连黄权也不太甘心吧？先前宴会上，我看他吃喝都不多，脸上也不见笑意。”
“他嘴上没说，心里难免也有些惆怅。毕竟若是能在此战之中立功，身为降将的他无疑能在朝中站稳脚跟，我也替他感到有几分可惜。”
“这么看来，你对于决战之中击败陆逊，其实颇有把握？”曹叡轻笑，“可我怎么记得之前你一直跟我说不可以小看陆逊，言辞之间对他忌惮得很呢！”
我苦笑：“这个……我看咱们准备得那么充分，难免有种……必胜之感。何况我一直想在战场上跟那个潘璋决一死战！这次又没机会了！”
“潘璋……”
“就是上次在江陵城外一同抗击蜀军的时候，对你轻薄无礼的那家伙！”
“哦，我想起来了，是有几分印象。”
“那人是东吴一员猛将，我早想将其除去。”
他笑着捏了我手腕上穴位，暧昧地摩挲着，道：“实则还是在他对我‘轻薄无礼’这上面吧？想不到我的南中郎将，也是个颇为记仇的人呢！”
他这句“我的”南中郎将，让我心里无比受用。我反手抓住他的手，一根一根吻过修长的手指，轻轻咬了一口小指。
“夏侯称一向心胸狭窄，承蒙殿下不弃！”
他笑，我也笑。柔情蜜意之中，他忽然道：“其实我早已隐约感觉军中气氛有些松懈，因而那天夜间遭遇偷袭，并不算是完全的意料之外。”
我有几分惊讶：“你觉察了，为何不说？”
他轻叹一声：“我没想到会松懈到如此地步。毕竟我不在营中，也不好轻易说出这话。只是在吴军偷袭之前，诸将内心已经认定吴军迟早都会撤退，自觉胜券在握，多多少少都流露出了懈怠之意。”
他凝视着我：“几乎只有你和黄权是例外。”
“此话怎讲？”
“我虽说没打过几次仗，一旦出征也是整日待在军中，诸将如何表现，一一都看在眼中。只有你和黄权指挥的水军，备战过程丝毫不曾松懈。因而仗没能打成，你们两人是最不甘心的，我也能理解。”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夏侯霸等人的松懈，其实我心里也隐约有那么一点觉察，碍于是自己亲哥哥，终究是不好说，即便在亲密如曹叡面前。
“不过送到洛阳的奏章上，我对于夜袭一事并未详细奏报，你尽管放心。”
“这是你的恩情，我相信我二哥他们都明白的。”
他轻声一笑：“倒也不是刻意要卖人情。这次驰援江陵，我才是主帅。若被父皇知道吴军钻了空子偷袭得手，我不是也要背上治军不严的罪名了？我才没有那么笨！”
我刮了下他的鼻尖：“哈！原来如此！原来太子殿下也跟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才会如此尽心啊！”
他低声道：“我即便看你面子，也不会让你亲生兄长脸上无光。”
我“嗯”了一声，紧紧握住他的手。
“你的奏报，什么时候能送到朝廷？”
“快马加急的军情，最多四天即可送到。”
“那……朝廷的诏书，若是没有刻意耽搁，半个月二十天，肯定也该到了。”
“正是。”他紧紧回握住我的手，“所以我们相处，最多还有二三十日。”
“嗯……”
他吐息如兰，幽幽道：“聚少离多，春宵苦短，别再等了……”
我俯下身子，紧紧抱住了他。
灯火熄灭，一室春光。
作者有话说第399章 三九五、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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