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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三七九、江陵攻防 ...

  •   我站在城墙下设置的临时指挥所中,对着绘制粗糙、仅能表明大致位置和地形的手绘地图,眉头紧拧。自从吴军大军压境,到现在已经是第十六天了。战况很明显进入了相持阶段。无论我再怎么盯着这副地图,也没法从中获得更多信息,于是只好作罢,直起身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走出屋外。

      不远处的城墙上,全副武装的士兵警惕着城外吴军的动静,运送武器和城防物资的运输小队来往穿梭。天气不好,是阴天,天空中云彩厚重,临近中午了却一丝阳光都没有。一旁做饭的大锅早已支了起来,随风飘来阵阵食物的香气。这正是再普通不过的战时日常,只不过之前一直是野战扎营,这次我自己变成了守城一方。

      十六天来,我再没有出城应战,任凭吴军在城下如何挑衅,我始终闭门不出,坐等援军。我深知以手头现有的兵力,守城绰绰有余,赶走吴军则不可能。最好的办法是使出一个拖字诀,等待吴军师老兵疲,我方援军到来,与我里应外合,才有可能结束此战。眼下仅靠江陵一城之力,是没法做到这一点的。

      其实原本夷道城应该也能出兵支援。夷道在江陵的上游,规模比江陵小,重要程度也不如江陵,且深入到长江南岸,对魏军来说是放弃也不可惜的城池。夷道与江陵遥相呼应,本来可以考虑向夷道请求支援。何况陈庆又向我转告了星寰的来信,让我不用担心蜀汉会与东吴联手出兵,合围夷道·江陵。我当然不会怀疑星寰的话。但是顾虑到张灿的兵力只有一千多人,比我少得多,若要他分兵支援,夷道城的守备未免过于薄弱,我便没有动用。

      然而就在前天,我却收到了夷道城守将张灿派人送来的信,说夷道城遭到蜀军水军的攻击。这攻击来得莫名其妙,起初声势浩大,兵力有七八千人,战船二三十艘。围城之后没打几天,张灿还没来得及送出求援的信使,蜀汉军队却又突如其来地撤军了。张灿闹了个一头雾水,虽然侥幸保住了城池,但直接的后果是他再不敢有前来援助我的念头。他在信中还告诉我,据抓到的俘虏说,这次进攻夷道城的军队来自蜀汉的中都护、镇守永安的李严麾下,统帅是一个叫薛礼的将军。

      我恍然大悟,原来薛礼真的跑回去搬来了一支军队?他动作还真是挺快,时机抓得也非常到位,就是看准了东吴出兵江陵,知道我们兵力不足,于是说服永安守将李严出兵试图攻取夷道。李严也的确被他说服,派出了不小的兵力。但为什么突然撤军了呢?看张灿在信中也是满腹疑问,显然除了下令撤军的人自己,谁也不知道其中真正的原因。

      张灿起死回生,我也被吓了一跳。要是蜀汉没有撤军,后果怎么样,我不敢想象。以夷道城的兵力布置,七八千蜀军虽然不可能立即攻克,但若是假以时日,江陵这边又分不出援手去救,再碰上个名将领军,情势走向将会难以预料。而夷道若是丢了,我这边更难办。要知道这半个月来,吴军可是一点都没闲着。

      开战第二天的出城应战可谓大获全胜,我和筚红棘各自阵斩一名吴将,令己方士气大振。就连隔三差五就跟我作对一把的蔡平,也在这份战功面前什么都没说,跟着众人一道祝贺。我不忘安抚他,水军的头功我不会忘记,同时也给他在城墙上及时的弓箭支援记上了助战之功。蔡平显得更高兴了,当晚庆功的时候狠狠恭维了我一番。

      但他跟筚红棘,始终彼此看不顺眼。出身荆州名门的蔡平看不上部族猷帅的筚红棘,在他眼中,他们这些荆楚遗民与野蛮人无异。而筚红棘也看不上他这种人,他觉得自己是跟着我的,与蔡平半点关系没有。两人算是彼此扯平。

      而我与陆逊在阵前的那番对话,也没有造成太大的后果,这是令我最感欣慰的。我知道在不明真相的旁观者看来,我担任过蜀国的官职、又在吴国滞留过,这份履历不免可疑,因而从不主动提及自己游历的那段经历。来江陵之后,将兵大部分都是新的,知道的人更少。直到出了薛礼那件事,才被盛怒之中的蔡平给揭了出来。因而陆逊在战场上当着众人的面跟我叙旧,我不能不怀疑他居心不良。好在士兵的反应并没有我担心的那么大。根据我收到的反馈,几乎没有什么人私下议论这件事。或许本来听到的人就不多吧,这让我安心不少。

      一战折损两名偏将,整个吴军似乎都被激怒了。他们休整了一天,接着就开始了不停歇的强攻。我们不出战,他们就主动来攻城。我们在城外修筑了防御工事,作为城防体系的延伸,依靠弓、弩、鹿角、陷坑等手段来拖延吴军。这些工事在吴军的猛攻下坚持了四天,全面沦陷,吴军开始强行攻城。

      投石机、云梯、攻城锤轮番上阵,憋着一口恶气的吴军似乎格外勇猛,大有一口气攻下江陵城的意思。但江陵的城防在我一年半的悉心经营下,也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古代这些攻城守城的战术,我原本就有所了解,这几年的实战经验丰富起来之后,各种战术我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技术层面的东西没有那么难,难在如何组合应用,斗智斗勇。

      战况最激烈的是三月二十二那一天。那天吴军在城外堆砌的土山达到了与城墙齐平的高度,士兵站在土山上朝城墙上的守军放箭,城下组织了敢死队尝试登上城墙。另一方面,潘璋的水军也全力出击,试图从水上牵制我们。不能不说,那一天确实很艰难。

      我亲自站在城墙上指挥反击,让士兵用投石器朝吴军的土山上投射火油、石块,把土山上的小小区域变成燃烧的炼狱。这片区域的城墙上下箭矢如蝗、烟火冲天,在烟熏火燎之中所有人脸上都黑乎乎脏兮兮,血、汗、灰烬像油彩一样抹得满脸都是。

      蔡平也率领我们所有的战船出城应战,包括已经赶制完成的几艘车船。这种新型战船在实战中的表现如同之前设计过程中的演练一样,没有让我们失望,机动性甚至可以和艨艟小船相媲美,而战力却远在艨艟之上,令吴军大为惊奇。不过终究我们在数量上居于劣势,即便有百里洲偏师的协助,蔡平的水战同样艰苦异常。

      战斗整整持续了三个时辰。直到下午,吴军才心有不甘地撤退。他们的攻城部队伤亡惨重,我们也没好到哪里去。城墙上下残肢遍地,死者和伤者混在一起,到处都是痛呼哀嚎之声。水军的伤亡情况略好一些,双方都是如此。我们这边损失了大小战船六艘,赔掉了四分之一的家当。吴军的损失跟我们差不多。他们竭力想要捕获一艘车船回去研究,蔡平也知道这是秘密武器,拼命保住了车船没有被击沉、也没有被俘获。

      战后打扫战场,请点人数,仅此一战,就伤亡了水陆士兵近八百人。触目惊心的数字让我第一次感受到城防的压力。开战以来,阵亡受伤者已经超过一千人,再这么消耗下去,物资还没用完,士兵就要打光了。

      好在从那天起到今天,一连四天都很安静,吴军只是每天派一小股军队来挑衅骂战,再没有大规模的进攻。这让我们得以喘息。想来近十天的连番猛攻,他们的伤亡大概也吃不消了。士兵的体力和士气都到了一个临界点,必须暂停一下进行休整,也必须尝试寻找新的突破方式。陆逊不是不知道江陵有多难打。当年周瑜攻打曹仁驻防的江陵,足足花了一年才打下来,周瑜本人还受了伤。我虽然不如曹仁,陆逊若想半个月攻下江陵城,也是太小看我。

      接下来陆逊会出什么牌?我仰望着眼前的城墙,近乎发呆地思索。根据探子的报告和实际接触下来的估算,这次东吴前来攻打江陵的兵力,水陆合计大约在三万到三万五千人。如果陆逊想要围城打援,他有足够的兵力做得到。毕竟如果单靠宛城和襄阳派来援军,人数不会太多,我猜测大约在五千人左右,再多就需要朝廷来调拨了,这两个地方没有这么多剩余兵力。但之前曹泰特意告诉过我,说曹丕生病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即便江陵和江夏双双告急,朝廷真的有心思能做出及时处理吗?

      怎么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这种事呢?东吴也太会挑时候了!

      “将军!”有士兵跑过来对我行礼道,“要开饭了!大伙都在等您呢!”

      我回过神,朗声道:“好啊!闻着好香,我都饿了呢!”

      我跟着士兵大步走向分发食物的地方,果然看到士兵都围拢在一起等我。这些天来,我只要在这个前线指挥所赶上开饭时间,必定跟他们吃同样的饭食,绝不单独另做。士兵的食物确实粗糙,但我觉得他们既然能吃这些东西打仗,我就也能吃,没必要搞特殊。起初他们觉得难以置信,毕竟我从来没有这么做过,也从来没有别的人这么做过。几次下来知道我不是虚情假意之后,士兵对我的崇敬和爱戴再次有了明显的提升。

      “将军,这是您的份!”

      负责分发食物的士兵将第一份饭打给我,米和菜熬成的粥,加上一个炊饼。这些东西确实不好吃,而且没什么营养,只能保证基本温饱。我欣然接过来,稍稍吹凉米粥,喝了一口,对其他人道:“今天的粥比昨天熬得好些,大家快尝尝!”

      士兵们应声围了上来,一时间热闹非凡。我端着自己的碗走到旁边,找了个阴凉处坐下,边吃边看着热闹的就餐场面。我其实挺喜欢这个场面的。每当这时候,都让我想起从前在现代社会上大学的时候,每天中午和晚上充斥食堂的抢饭场面。那个时候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今天这样的境遇啊!

      跟在身边的几个亲兵也跟我一样领了饭,聚在我身边一起吃。有人边吃边道:“真没想到将军吃得惯这样的饭食。”

      我笑笑:“有什么吃不惯的?我来江陵又不是来享受的。”

      “可是好歹,回县衙去吃的话……”

      回县衙就能开小灶了,我当然知道。但江陵之战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我早已交代要节省物资,特别是粮食。这种时候能省还是省一点吧。

      正吃着,筚红棘策马而来,卷起一股尘土,眨眼间到了眼前,翻身下马,大声道:“夏侯将军,我去县衙找你没找到,原来在此处啊!”

      我护着饭碗苦笑:“筚帅你每次登场,都是这般雷厉风行。寻我何事?”

      粗枝大叶如筚红棘,并没有在意他的马扬起的尘土落入我们的饭碗这种小事,对我道:“来向你报告一个消息!我们的探子发现东吴今天运了一批粮食,并且有一股增援兵力随粮食一起进了中军大营,人数大约在五千人。”

      “五千人!?这么多?从哪里来的?”

      “好像是从江夏的方向。”

      “江夏?江夏不是在打仗吗?难道那边不打了?”

      我一阵心慌,难道江夏守不住了?不可能吧?江夏属于扬州都督、征东大将军曹休的防区内,且与江陵不同,早就归属魏国了,文聘经营多年。曹休和文聘怎么会让江夏轻易丢掉?

      筚红棘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探子探不了那么远。”

      “江陵围城,情报也送不进来,根本不知道江夏怎么样了……”

      “要我派人去江夏方向探听一下吗?”

      我想了想:“江夏、襄阳两个方向都派人去探一探。我想知道江夏的战况如何,更想知道援军什么时候能来。”

      “明白!我这就去!”

      我一把拉住筚红棘:“另外,你去叫陈庆来,一块商量一下劫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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