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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9、三七五、扳回一城 ...

  •   其实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可以表明,东吴这次对江夏的大规模出兵会得到蜀汉方面的配合。我只是猜测。尽管我知道在真实的历史上,吴蜀两国名义上虽然是联盟,实际上没有过任何切实有效的联合军事行动。魏国尽管长期保持一对二的两面作战,真要打起来,基本上是分别一对一。

      没有有效地联手进行军事行动原因很多,也许是因为谁也不是真心愿意看到盟友变得强大,也许是双方在军事行动上方向不一致。但我觉得这次不一样。倘若蜀汉从上游发兵紧逼江陵,吴国从下游溯流而上,我和江陵城就变成了夹心饼干中的内馅,不是我的能力和兵力可以应付得了的。

      我得感谢突然间生这场病。之前薛礼成功逃走已经让我神经过敏,拼命工作生怕哪里再出问题,引起更加灾难性的后果。这场病让我卧床四天,既是一种提醒,也给了我充分的时间来反思,我这么紧张是不是过头了。要是整个江陵城的军民百姓都像我一样紧张,那可以肯定这场仗不用打了,一定输得一塌糊涂。

      醒来之后,我反倒从容起来。该做的准备照样做,该抓紧时间依旧抓紧,只是不再人为制造紧张情绪。观察了几天,这样一来效果反而比以前跟好。所有人井井有条地做着备战工作,江陵城像一台开启了发动机的战车,一天一天稳步提速,朝着必将会到来的战争。

      又过了几天,筚红棘来告诉我,他派出去的斥候探查到东吴有一支水军正在下游集结,不知是要援助江夏,还是要开来江陵。我直觉地认为我的判断没有错,这只军队应该是要准备前来进攻江陵的,便敦促马元和蔡平加快造船进度。病倒之前,我曾写信给宛城方面,告知水军遭遇偷袭、损失战船的事,既是承担责任,也是请求给与舰船补充。算算日子,派去的信使应该已经把信送到了。还有陈庆,也不知他有没有把邓芝等人带到宛城、什么时候能回来。开战在即,我不希望陈庆这个重要战力缺席。

      第二天清晨,我刚睡醒还没起床,亲兵来报告说巡逻的士兵抓到一个大清早在造船厂鬼鬼祟祟的人,问他在这干什么他又说不清楚,巡逻兵觉得可疑就把他抓来见我。我立刻披了衣服来到前院,见到那个被抓来的可疑人员,穿的是县衙杂役的衣服,我印象中似乎曾在县衙见到过。

      我问他是什么人、为什么大清早在造船厂外探头探脑,他回答说自己是县衙的杂役,平时做些粗重的活,家就住在城中。早上起早来县衙上工,路过船厂,一时好奇过去看看,不想撞见了巡逻兵,被扭送过来。他大声喊冤,说自己真的只是路过,没有别的目的。我听了却只是不信。

      上一次武陵蛮潜入城中救走薛礼、纵火烧船、在城内作乱的事,至今一直没有查清。特别是对于他们如何进入城中、如何得知薛礼被关押的地点并与他取得联系,这些关键问题一直让我如鲠在喉。我怀疑城内有人通敌,或者是混入了蜀汉或者东吴的细作,总的来说还是前者可能性更大。城内军民分开管理,细作若是混入百姓当中固然可以出入城池,但很难获得精准的军事情报。不把细作找出来,难免再受其害,我因而专门安排人去调查,尚无结果。这个人在清晨人少的时候跑到船厂周围转悠,实在过于可疑。

      我让士兵彻底搜身,没有搜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又叫了县衙管理杂役的官吏前来询问,证实这人的确是个杂役,平常在厨房、厕所、柴房这些地方干杂活,是本地人,少言寡语,不怎么与人打交道。问了平常与他一起工作的人,也都对他没什么微词。我看着那人平庸的面孔和一脸求饶的神情,狠心下令,把这人关进牢中严刑拷打,几个跟随我时间长的亲兵明显都有点惊讶。

      我知道自己从来都不像这个时代这个身份的人应有的做派。我从不滥杀无辜,也从不对人用刑。对触犯军纪的士兵将官,打一顿军棍是我最严厉的处置了。对人权的基本尊重是我的底线。我没法像许多这个时代的武将高官一样,不把平民百姓、底层士兵看做是跟自己一样的人,苛责刻薄对待他们。这样的作风使得我在下层的士兵百姓当中很有人气,但另一方面也导致许多出身高门的官员对我的轻视。在他们看来我过于软弱,难成大事。

      我当然不会在意他们怎么议论我,但这次的事的确让我受了比较大的刺激。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薛礼身上载这么大的跟头。同时我也明白过来,现在的我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独自镇守城池,保住一方先头阵地,这么大的责任扛在身上,不容我再惦念从前的个人情感,对立场敌对的故人一味宽容。

      严刑审问这名杂役的同时,我第一时间派人去他家里搜查。搜查结果出乎意料地令人振奋,派去的人在他家里找到没画完的半幅船厂平面图。这下证据确凿,审问的人有了实锤,更加卖力审讯。到晚上,这名杂役终于熬不住开口了。

      据他交待,他是蜀汉安插在城中的细作,从前城池在东吴手中的时候他就混进来了,算是隐藏得相当深。后来我们把江陵城打下来,他又趁机混入县衙当了杂役。因为的确是本地人,口音什么的都没有问题,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城池易手,起初他与蜀汉方面失去了联系,直到半年多前,才在一次出城时被人叫住,重新安排了任务给他。从那时起,他一直在利用各种机会,将城中情况传给蜀汉的情报网络。精通水性的蛮族士兵正是根据他提供的情报,成功避开我们在护城河内设置的障碍,泅水潜入城中的。

      水落石出让我又喜又惊。喜的自然是抓住了细作,惊的是没想到从半年多前开始,城中的情报就一直在泄露。不知道蜀汉方面现在对江陵城是不是已经了如指掌。蜀汉丞相强大的存在感,时隔数年再一次笼罩在我心头,投下巨大的阴影。倘若薛礼这一次还奉了诸葛亮所谓的“锦囊妙计”而来,如果诸葛亮和陆逊同时针对江陵展开运作,我如何能够抵挡?同时面对三国时代最顶尖的两个头脑,我就算把自己劈开几片也不够用啊!

      细作还交代,烧船之后,蜀汉方面料到我们会加紧赶制战船,便让他设法送出船厂的情报。而且之前他曾经提过说我们好像在造什么新船,因而也希望他能够尽可能打听清楚。我一听就火大了,这摆明了是得寸进尺,打算依样画葫芦再来一次,把我们正在建造中的新船也来个一网打尽。既然这样,我决心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我恐吓这个杂役,威胁他如果不照我安排的做,我绝对会给他最痛苦、最漫长的死法。相反,如果按照我说的去做,我可以饶他不死。他满是血水的脸扭曲着答应了。我把他放回家去,安排可靠的人假装是他亲戚跟他回家居住,让他养了几天伤之后,出城把我给他准备的船厂图送给他的联络人。图自然是假的,这个联络人我也暗中派人记下了形貌。情报放出去之后连下好几天的雨。等这阵雨过去,已经到了月底,月亮一天天亏损,我推测他们差不多快要行动了。

      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接连几天都是阴天,又临近月底,晚上的能见度非常差。这些武陵蛮也不可能一直盘亘在江陵城,机会合适就会动手。因而这几天我秘密安排造船厂一带加紧夜间巡逻和戒备,同时调了筚红棘麾下两百名荆楚兵,让他们改换普通老百姓的衣服,分批进入城中,配备在船厂的守备兵力当中。而我自己,一连几天晚上都秘密住在船厂,守株待兔。

      所有这一切行动都是秘密安排的,我甚至没告诉蔡平。守到第四个晚上,差不多到了丑时中,正是整座城池睡得最沉的时候,连我也昏昏欲睡,突然间外面喧哗声大作。我一个激灵跳将起来,抄起不离身边的环首刀,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一切如同我预先所做的安排。前来偷袭船厂的敌人越过了第一道和第二道防线,被第三道防线的荆楚兵发现。荆楚兵在接战的同时立刻高声喧哗,借以通知其他人。被越过的前两道防线上的士兵立刻点起火把,把这片区域照得火光冲天。在我安排的三百名士兵的包围下,四五十个偷袭者显得势单力孤。

      为首的还是那天跟在薛礼身边打算杀我的那个蛮族首领,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大声咒骂。我也不管他骂了些什么,高声喝问:“薛礼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蛮族首领用语调奇怪、听起来十分困难的汉话应道:“他早已回成都了!不是他说要烧船,我们本来也该回去!”

      我嗤笑一声:“他说要烧船?那他怎么不自己来?单凭你们,成得了事吗?你们连这里根本不是船厂都不知道!”

      这片区域就在真正的船厂旁边,看起来似乎是船厂的一部分,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也是我布置的舞台,本来是为了薛礼准备的。我本以为他一定会带着这些武陵蛮完成对船厂的再次偷袭后才会返回蜀汉。

      “要不要投降?”我大声问,“若是现在投降,我可以不杀你们!”

      我话音刚落,站在我身边的筚红棘猛然拽了我一把。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有什么东西从我耳边一侧飞速而过。我心中一惊,筚红棘大声道:“是吹筒!有毒!小心点!”

      “吹筒?”莫非那天将我放到、让我身体麻痹的毒,就是他们用吹筒射出来的?看来对方并没有投降的意思,我也不想浪费时间了,下令道:“放箭!一个都别放走!!”

      这场战斗没有太多的悬念。

      偷袭这种事,若是被人发现,也就不能称之为偷袭了。他们大约五六十人,我们这边有五百人,还有两百名同样是蛮族出身的荆楚兵,优势太大,我都用不着亲自动手。站在高墙上旁观战斗的整个过程,指挥机动兵力随时填补缺口、追赶漏网之鱼。不到一个时辰,战斗便结束了。

      事后清点战果,前来偷袭的蛮族士兵几乎被斩杀殆尽,只有七八个人受伤被俘。他们的首领战死。全体死伤者都有跟上一次前来偷袭而被杀的人身上同样花纹的刺青,可以证明他们是同一个部族的人。然而不论死者还是伤者当中,的确没有薛礼的身影。薛礼没有出现在这个晚上。短短几天时间,他就跑回蜀汉了?跑得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不管怎么说,这次埋伏战打得相当成功,基本上铲除了江陵城内外的偷袭隐患。天亮之后我让所有参与行动的将兵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饭,并在上午的例行会议上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告诉了沈钟和蔡平。沈钟依旧面色平静,对我表示祝贺。蔡平的脸色就不太好看,说话也有点刺耳。我知道他在不爽什么。这样一来功劳全都归了我,他完全不知情,连分一杯羹都分不到。他大概觉得我是要独占功劳。实际上我真没有这想法。我只是单纯觉得他这个人很难守住秘密、又对我不善,为了保证行动顺利进行才没告诉他,倒不是怕他争功。

      又过了两天,三月二日,陈庆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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