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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8、三七四、接二连三 ...

  •   薛礼带着那些蛮族偷袭者一走,亲兵们顾不上追击,立刻围拢到我身边,七手八脚把我架起来扶进屋内坐下。我僵着身体,耷拉着舌头,任凭部下摆弄,实在狼狈到了极点。好在意识还清醒。亲兵们向我汇总了一下情况,我才得知在刚才的偷袭当中,亲兵死伤二十多人,击杀偷袭者五人,战损比的数据有点难看。我们吃亏在猝不及防。钱五受了重伤,两个看守薛礼的人也都被杀死。我僵硬地坐在地上,看着亲兵们忙乱地跑来跑去收拾善后,心中怒火升腾,却无可奈何。

      正如薛礼所言,我的身体麻痹在刚刚中毒的时候最严重,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症状开始逐渐减轻。我等不及他所说的一个时辰,手脚稍微开始能够活动便强行起身,硬撑着骑上战马,朝城中起火的水军营寨赶了过去。

      这一晚上,城中起火不止一处,城南城北的起火点多达五六处。然而最严重的就是水军营寨。我赶到时,蔡平正指挥所有的军官士兵,竭尽全力灭火。尽管水军营建在水边,但偷袭者似乎在点火的同时泼洒了大量油脂,以至于火势旺盛,一时间竟然难以扑灭。我到了现场才知道事态有多严重。蔡平一看到我就破口大骂,质问我怎么现在才来、水军都快烧没了!我无从辩解。倘若不是我中了毒失去行动能力,延误了整体指挥,水军不至于孤军奋战。蔡平的责骂,我无言以对,只能调动城中能够动用的所有机动力量,尽全力扑灭水寨大火。到天亮的时候火势终于扑灭,留给我们的是满眼烧焦的木头和袅袅的青烟。

      这个晚上可谓损失惨重。城内最主要的一处水军营寨被焚烧,烧毁了十几艘大大小小的战船,还有十来个士兵死于偷袭或者火灾。另外还有两处军营、一处草料场、一处粮仓发生了小规模火灾,都比较容易扑灭,显然对方的主要目标就是水军战船。除了火灾之外,县衙遭遇了最集中的攻击,大牢内外的看守都被刺杀,牢内关押的犯人也都被放走了。当然偷袭者没能找到他们的目标,因为目标已经不在城内。唯一被他们找到的,就是留在我的住处养伤的薛礼。

      我不知道这些蛮夷偷袭者是如何与薛礼取得联系的,但我很清楚这个晚上发生的一切,我要负主要的责任。如果不是因为我收容敌将,偷袭或许仍会发生,但不一定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如果我听了陈庆的话,把薛礼秘密处决,或者将他跟邓芝一起送出城去,混入城中的偷袭者找不到联络的对象,情况或许会完全不同。虽然无法确定薛礼在这个晚上发挥了怎样的作用,但我无法不做出这样的假设。

      不仅我这样想,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

      火灾和夜袭弄得人心惶惶,收拾善后更是通宵忙碌。好容易整合了城内各处的情况,安抚了士兵,我刚回到县衙喘一口气,蔡平带着几个亲信将官气冲冲地找上了门。

      “夏侯称!你给我解释一下,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我安抚道:“蔡将军稍安勿躁。昨夜之事,我正想派人去请将军过来一道商议。”

      “有什么好商议的!”蔡平大手一挥,甩开我伸向他的手,怒道:“本将军听说是你擅自收留敌将,才会让人里应外合,把我们的水军一锅端了!!是也不是!?”

      我皱眉,做出一副非常生气的样子愤然道:“是谁造这种谣?我是考虑减少押解北上的风险,才留下了邓芝随行的武将,怎么就变成了收留敌将?如此诋毁主将,是我夏侯称在江陵治军不严吗!?”

      蔡平抢白道:“可我听说你跟那名蜀将认识!有人说你们是旧识,你难道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把他留下来养着吗?”

      “我留他做什么?莫非要私通蜀汉?”我嗤笑,“以陛下对我的宠信,我即便把整个江陵带去给蜀汉后主,也比不上陛下给我的官爵赏赐!我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做这么不划算的买卖?”

      蔡平没话说了。我厉声道:“江陵昨夜遇袭,水军损失惨重,我作为主将难辞其咎,这一点我自会向征南将军和朝廷上书请罪。但蔡将军作为江陵水军将领,此时此刻恐怕不是向我追究责任的时候!不知蔡将军对于如何尽快恢复水军,有何计较?”

      蔡平白了我一眼,没好气地回答:“计较自然是有一点!水军昨夜遭遇偷袭,人员基本无碍,只战船损失惨重。当务之急,必须尽快补充。属下思量,以江陵城内的造船能力,要恢复原先的战船规模,即便招募工匠劳役加紧赶制,至少也需两个月。”

      “两个月……时间太长了……”

      “两个月时间,已是最快估量。”蔡平手下一个军司马帮腔道。

      我“嗯”了一声。我当然知道蔡平不是在诓我,要赶制十几艘战船,光是城内的木料储备就不够,两个月已经是蔡平计算过后给出的最快时限了。但我心头的危机意识随着昨晚的偷袭攀升到一个新的水平。偷袭者回去之后,我们的水军力量受到重创一事肯定会立刻被对手知道,他们真的会给我们两个月的时间赶制战船吗?要换了是我,肯定不会!

      “这事我回头再跟蔡将军商议。眼下我们先做另一件事吧。”

      蔡平顿时又要动怒:“什么事能比赶制战船更重要!?”

      “弄清偷袭者的身份!蔡将军请看!”

      我引着蔡平等人来到县衙后院,院中一字排开八具尸体,是今天早上善后过程中搜集到的。没有抓到活着的俘虏,这是一大遗憾。偷袭者意志相当坚决,这些死者当中就有因受伤过重无法逃离,而选择自我了断的。

      我带着蔡平、沈钟等人进入后院时,筚红棘已经到了。事态安定之后我第一时间派人去叫他进城。蛮夷部族的事,他肯定比我们更清楚。

      “筚帅,查出什么没有?”我问。

      筚红棘从一具尸体旁站起身来,面色严峻,道:“这几个人的来历,我大致已经知道了。”

      蔡平惊讶道:“你这就知道了?怎么看出来的?”

      “纹身。”筚红棘简单明了地回答,“这几个人肩膀上都有图案相同的纹身,跟我们荆民身上的三足乌的作用是一样的,都是用来确认归属。他们这种图案我认得,应当是南岸武陵郡附近居住的一个大部族,与我们江北部族并非同源。”

      “武陵?”

      我和蔡平、沈钟面面相觑,三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凝重。武陵郡在长江南岸,以前曾经被刘备占据,吕蒙偷袭关羽的时候将武陵、桂阳、零陵等郡夺了回来,后来就一直是东吴的势力范围。活动在武陵地区的蛮夷部族突然出现在长江北岸的江陵城里,前来营救身为蜀汉将领的薛礼,这背后隐藏的联系,真正是细思极恐。

      我当即道:“蔡将军、沈长史、筚帅,随我前厅议事!”

      顾不上吃饭,我们几个人商议了很长时间,该如何应对目前的局面。我坚持认为吴蜀两国很可能在近期对江陵采取军事行动,对此只有沈钟赞同,蔡平和筚红棘都觉得我想多了。特别是筚红棘,因为负责情报收集的他并没有发现这种迹象。在我的坚持下,筚红棘答应安排荆楚兵加强防范,扩大斥候探查的范围。

      城内的布防,经过昨晚的事件,所有人都承认存在漏洞,在加固城防这一点上没费什么力气便达成一致。具体的工作,我自己承担下来。不过我请筚红棘帮我重新设计城防计划。筚红棘是我信得过的人,他又熟悉蛮夷部族常用的战术手法,眼下陈庆不在城中,他的协助更显得不可或缺。

      物资储备和调配一向是沈钟这个长史的工作,我要求他立刻整理库存物资,储备军粮和城防用具。昨晚的袭击也骚扰了我们的粮库、草场、武库,损失有多少,我要求他两天之内统计出来,他以一贯面不改色的表情答应了。

      争议最大的就是战船建造了。因为城内储备的木材和工匠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补上缺口,战船只能分批制造,我建议优先建造车船,蔡平不同意。他觉得车船虽然在演习中表现不错,船速和机动性还有作战能力都令人满意,但毕竟是新事物,尚未在实战中应用过,真的上了江面宽广、水流湍急、江风凛冽的长江水面,能不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还很难说。因而他不同意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车船上,主张平均分配现有资源,整体上一点一点补充战船的损耗。但我觉得这样不合适。城内战船经过这场劫难,损失惨重已成定局,平均用力地去补充损耗,只能是整体实力永远追不上原来。不如换个思路,就把赌注压在新船型上。我对这个车船有信心,是因为我在车船的设计上压了个宝——火箭发射器。

      当然这个火箭不是现代所说的火箭,而是着火的箭。我来江陵时从洛阳带出来的人不多,除了身边不到一百名亲兵,我最看重的是星寰推荐给我的马元。车船的设计有他很大的功劳,我毕竟只能提出粗略的设想,具体设计工作并不在行。马元帮我完成了车船的实际设计建造,也帮我秘密在船上装配了一种武器。这种武器的设计灵感,是我从过年时燃放的爆竹当中汲取的。把礼花炮改造成火箭发射器,也是我和马元合作实现的。毕竟□□,就连对马元,我也没有全盘告知。

      最终我强行说服蔡平同意了我的方案,决定集中现有的人手和材料,赶制十艘车船,技术上的监督由马元负责。蔡平虽然同意了,还是警告说要是我判断失误,水军失利很可能会断送江陵城。我扛下了这个压力。

      我当然比谁都更清楚,江陵若有闪失,我是最终责任者。所以我更不能以现有的方式来打这场防御战。以大家都想得到的方法来做准备,必然也会被对手猜到。毕竟我的对手,可是比薛礼高明得多的陆逊和诸葛亮啊。

      随后几天,江陵城陷入了异常忙碌之中。城内的军官和士兵分工明确,各人都忙于自己负责的事务,我作为最终统筹更是忙得不亦乐乎。就在这个紧要关头,我却病倒了。

      说来惭愧,我生病的原因还是当时被薛礼烫伤导致的。这个烫伤起初并不严重,大夫也及时做了处理,倒霉的是眼看着伤处就要痊愈,却遇上了武陵蛮的夜袭。我为了刺激麻痹的身体,用手硬抠没有完全长好的伤处,用剧烈的疼痛来激活中毒的神经。这种饮鸩止渴的做法让我脖子上的伤在这几天里一直时好时坏,加上劳累过度,身体终于扛不住,高烧不退。

      我一倒下,对士气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我迷迷糊糊的脑子还想要硬撑,但实在是烧得连字都看不清,不得不彻底放弃。在床榻上整整躺了四天之后,我才恢复了重新处理事务的能力,接到的第一条重磅消息就是东吴进攻江夏。

      黄初六年二月初九日,吴将朱然作为主帅,率水陆军队共计三万、对外宣称十万大军,北攻魏国江夏郡,与江夏太守文聘相持于夏口。这个消息传到江陵城是二月十四日,我刚刚从高烧病危的状态恢复过来。拿着这份战报,我知道,一场历史上没有记载的东吴与西蜀连横伐魏的战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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