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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6、三四四、前夜(上) ...

  •   我们给司马懿看完病之后就被请出房间,曹彰和司马懿单独谈了好一阵子。曹彰走的时候面色不善,对司马师和司马昭的送别显得极为冷淡。不管他们谈了什么,显然他并未得到想要的结果。

      曹彰的突然袭击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他走之后司马师立刻吩咐闭门谢客,任何人来了都必须先通报给他才能决定如何回答。我脸上的妆也不敢卸,生怕曹彰再杀个回马枪,我暴露身份会给司马家的人带来麻烦。来找司马懿是我出的主意,我的目的并不是要拖他们一家跟着我一起倒霉。

      司马师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发现城内巡逻的禁军士兵增加了许多,城防戒备森严,听说是在搜捕“潜入皇宫的贼盗”,但无法打听出详情。我听了暗暗好笑。因为之前宣布我突患重病卧床不起,这时作茧自缚,无法公开搜捕我,只好打着“盗贼”的名义。

      曹叡去休息之后便没有出来,饭也没吃。我有些在意,不知他是真的在休息,还是在跟我生气,有心想去看看。无奈司马昭总是缠着我,这又是在人家家里,我总不好把他赶走。想想曹叡可能确实累了,又有毌丘俭跟在身边,总不至于饿着。

      吃过午饭之后我也觉得有点撑不住。毕竟在宫里被软禁的那几天,我日子并不好过,从昨晚到现在又没合过眼。星寰见我困顿不堪,便劝我先休息一下,司马昭更是积极张罗着给我收拾出一间上好的厢房。我心里想着现在不是躺下来睡觉的时候,还有山一样的事情等着我去确认。无奈眼皮打架,脑子嗡嗡作响,连思维也变得迟钝起来,只好姑且躺下,说好了等我睡醒之后跟星寰好好聊聊,一眨眼的功夫就睡过去了。

      醒来时听到外面有滴滴答答的雨声,竟然下起了小雨。我困顿地揉了揉眼睛,睁眼一看,星寰正坐在我身边,望着外面沉思。昏暗的光线中,他的侧颜勾勒出一幅完美的剪影,让我不禁有几分怦然心动。

      星寰的俊美,其实并不逊色于我在这个时代遇到的任何男子。只是他高深莫测的行事作风让他显得过于不食人间烟火,以至于让人不敢亲近,更不敢对他有任何想法。

      忽然间他扭过头来看着我,低声道:“公子醒了。睡得可好?”

      我有些尴尬地笑笑:“挺好的。那个……先生一直陪着我?”

      “也不是。先前予和司马侍中商谈了一番,才刚回来不久。觉得公子睡了许久,差不多也该醒了,便在此静候。予应该没有吵醒公子吧?”

      我一骨碌爬起来,惭愧道:“先生怎么不叫我起来?我也没想到睡了这么久,实在惭愧。先生应该还有很多事要跟我说吧?”

      他淡淡地说了句“还好”,起身为我倒了一碗水。我刚睡醒正是口渴要喝水的时候,急忙接过来道谢。他静静地坐下,不动声色地将手巾递给喝完水的我。我接过那条手巾,恍然觉得分别一年的时间似乎不曾存在。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心细如发而又不动声色地照顾到所有的细节。

      “与先生分别一年,无时无刻不曾挂念。”我凝视着星寰丝毫未变的脸孔,“先生手臂上的伤好了吗?”

      他点头:“有劳公子记挂。那伤早已好了。”

      “那……我能、能看看吗?”我厚颜问道。

      他不置可否,我权当他默认,轻轻道了一句“失礼”,双手捧起星寰的左臂,轻轻将他宽大的衣袖褪到上臂。入眼果然如同预期一样,触目惊心。他的左前臂曾经被我挖掉肌肉的地方虽然已经长好了,但留在肌肤上的是一个碗口大小的深色疤痕,狰狞扭曲,极为骇人。我的心一阵刺痛,轻轻抚摸着那处疤痕。

      “先生这伤,是为我……和平原王。我终不知该如何报答先生。”

      “不必。公子只要记得答应过予的事。其余的,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他淡淡地说着,轻轻将我的手拨开,放下衣袖。

      我想起了在邙山做过的那个梦。眼前这个来历不明、身份扑朔的方士,唯一的心愿和目的就是“天下一统”。但是三分归谁,他根本无所谓。他这不就主动把自己送到司马懿面前了?如果我跟曹叡做不到他想要的,他终究会抛弃我们、抛弃我吧?以为对他来说我是特别的,是我自作多情了。

      “予不在的这一年,公子似乎也有颇多成长。先前司马侍中在予面前对公子大加称赞,说公子名冠洛阳,文武全才。予虽说知道公子多才多艺,可真没想到公子竟有如此才华,令当世的名士们都赞不绝口。”

      他说着便笑了起来,缓解了方才因为旧伤的事带来的无形紧张。我也跟着苦笑。

      “先生可不要笑话我了。我也是被逼无奈。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我真是摸不透。”

      他轻轻“嗯”了一声:“看来公子这一年来也经历了不少,待回头事情解决,再慢慢说来。不过予见公子与平原王之间,似乎心意已决。恐怕公子所谓伴君如伴虎,也与平原王之事不无关联吧?”

      “我真是佩服先生,猜的也好算的也罢,总是一语中的。我在先生面前,总是无所遁形。”

      “呵,公子抬举予了。”

      “叙旧的事暂且不提,先生跟司马侍中先前商量了什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原来曹彰上午来探望司马懿,除了来看他是否装病,还是有一个目的就是亲自通知他第二天的朝会必须要去。司马懿想问问朝会到底有什么事必须出席,说自己现在真的没有精力来商谈政事。曹彰驳回了他的请求,还说他若是不去,就不得不派禁军前来请他。司马懿无奈,只好同意参加第二天的朝会。

      司马懿和星寰商议之后,觉得曹彰很可能要在明天的朝会上动手,胁迫群臣强行让曹礼登基。曹彰应该还被蒙在鼓里,深信曹丕已死,担心夜长梦多,急于拥立自己确定的人选,以免逃出皇宫的皇长子曹叡站出来争位。当然若曹丕真的死了,这种情况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但既然曹丕还活着,曹彰所有的假设自然跟着不复存在。

      “那司马侍中明天真的要去参加朝会吗?”

      星寰点头道:“不去不行。若是不去,任城王会说到做到,派人包围司马府。到时若是被禁军发现公子和平原王躲在这里,事情就更难以收拾了。”

      “这样啊……”

      我有些自责。说起来是我把祸事引到司马懿这里来的,要是被发现了,给他的家人带来更大的灾祸,我怎么也会良心不安。

      “皇上到底什么时候能赶回来?或者先派人回来处理京城的局面也好啊!”

      “皇上自有安排,公子不必担忧。至于御驾,多则五日,短则三日,差不多也该到了。”

      我见星寰语气平静,丝毫没有担心的意思,便也放心下来:“好吧,既然先生这么有把握,想来皇上已经安排好了,我也不用胡乱担心。只是我和平原王躲在司马大人府上是否安全?曹彰……任城王白天前来,该不是听了什么风声吧?”

      星寰沉吟片刻道:“不无可能。但予以为即便是任城王,也不敢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对司马氏这样的世家大族胡乱行事,除非……”

      “除非什么?”

      星寰眉头轻轻一拧:“除非司马氏犯了什么错事!”

      我“哦”了一声,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皱眉:“司马侍中为人处事,一向稳重周密,不太可能会犯什么错,这倒不用担心。”

      星寰摇了摇头:“公子过于乐观了。予明日还是陪司马大人一道去朝会吧。公子和平原王在司马府上,切记不可出门!现在洛阳城风声鹤唳,司马府、夏侯府、平原王府这些府邸周围必然有人监视,公子千万要谨慎!”

      我郑重点头:“我知道了,我当然会小心的。不过先生怎么陪司马侍中去朝会呢?先生又不是官员。”

      他轻轻一笑:“予虽不是官员,却是大夫。司马大人还病着呢,公子忘了?”

      “呵,司马大人可是装病的一把好手呢!”我自言自语,又道:“对了,还有一事我非常记挂,今天却没能在屯骑营打听出来——先生可知道我兄长夏侯霸如何了?到底是真的生病了,还是跟我一样,被人……”

      他面露遗憾之情:“予也不太清楚。不如明日,予以大夫的身份去夏侯府帮公子看看吧。既然是许昌请来的名医,予受司马大人所托去为中领军大人诊治,该是说得过去。”

      我大喜:“那就有劳先生了!兄长生死不明,我又无法回家,真是急死人了!”

      我们又聊了一会,司马家的仆人把晚饭送了过来。吃完饭后司马师来了,问我们有什么需要,又请我们好好休息,说眼下是非常时期,招待不周,请我们见谅。他说得我非常不好意思,明明是我把麻烦带给了他们,我连忙向他道歉。

      “夏侯大人不必如此在意。即便大人和王爷不来,家父也绝不会赞同任城王的做法,大人安心住下就是。”

      十六岁的少年言行沉稳,头脑清晰,举手投足甚至一言一行,都无比得体。送走他之后,我不无遗憾地对星寰道:“听他弟弟所说,司马大公子前次在猎苑受伤之后,便留下了些许后遗症,先生可曾听说?”

      令我意外的是星寰点了点头:“司马侍中曾经提及,问予能否医治。予看过之后,却不能不令司马侍中失望。”

      “为什么?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大毛病,最多也就是脑震荡吧?哦、也不对,这都两年了,什么样的脑震荡也该好了……”

      “司马公子的症状,应当是脑中留有淤血所致。只是这淤血应该不十分严重,否则病症不会如此轻微。”

      “淤血?因为上次撞到了头?不能治吗?”

      星寰毫不犹豫地摇头:“脑中积血,可不同于手臂受伤,如何能将血流引出?不过虽然无法治疗,病症不见得不会消失。司马公子还年轻,若是注意保养,避免情绪过度起伏,辅以药物治疗,或许会有好转。”

      “是吗?那你帮他开了药?”

      “开了。怎么?”

      “没什么、没什么!你自然会帮他开药的,这是当然!”

      星寰看我一眼道:“公子十分关心司马大公子?”

      “没有!怎么会呢!我……”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真关心司马家的两兄弟,还是因为他们在历史上的身份而产生的不自觉关注。我只觉得司马师年纪轻轻,就要经受病痛,感觉有些同情。历史上的司马师确实寿命不长,从小就被左眼的瘤子困扰。但我认识的这个司马师,左眼下方却没有日后会导致他丧命的肉瘤。

      星寰忽然道:“其实司马公子左眼有疾,公子看出来了么?”

      正在想着司马师的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语无伦次地紧张起来:“咦?什、什么?我没看出他左眼有什么啊!”

      星寰不紧不慢地说:“司马公子的左眼下方有动过手术的痕迹。按照疤痕的大小来看,应该是切除了一个阻碍视力的肉瘤,时间大约在两三年前。那个肉瘤可能是天生的。从刀口的痕迹来看,应该是请了非常高明的大夫。”

      “左眼的肉瘤……”

      “即便切除及时,依然留下了些许病症。他左眼的视力应该不佳,所以看东西时常常眯起眼睛。”星寰忽然轻叹一声:“司马公子命数过于强硬,反而损及自身。”

      “命数……先生你该不是……”

      “该不是什么?”

      星寰坦然地看着我,一脸诚恳。我叹了口气,起身。

      “算了吧,先生的意思,我早已知道的。我去看看平原王。”

      他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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