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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7、三三五、困兽(上) ...

  •   我被软禁了?

      殿门在眼前紧闭,粗大的铁锁从外面将门紧紧闭锁,还留下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岗看守。我就这么突如其来地被非法扣押在禁宫之中,无人知晓,也没有任何理由。

      不,理由还是有的。我冷静下来之后慢慢回过味来,对于自己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开始理出头绪。这件事打从一开始,就是曹彰在幕后推动吧?他想叫我为他作证,证明曹丕派我护送京兆王曹礼回京,是让他回来继承帝位的。当然,前提是曹丕确实已经驾崩于宛城军中。

      既然这样,曹丕肯定没死!

      曹彰公然把我扣押在偏殿中的举动恰恰证明一切都是他的阴谋。我虽然不知道回到洛阳那天与他在城外相遇是不是他刻意而为,但从那以后的事肯定都是他布置好的!这样一来,曹丕暴毙的消息肯定也是假的。正因为是假的,他才想要拉拢我跟他一起说谎。如果曹丕真的死了,我这个因为提前离开宛城而一无所知的人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吧?

      这么说,太后召我进宫也是他假传懿旨。但是太后知不知情呢?是曹彰自己自作主张,还是他同样欺骗了太后,亦或是卞太后与自己的儿子根本就是同谋?我无法判定,也不敢胡乱判定。倘若不是曹彰做出了将我扣押的事,我本来也不愿相信他竟然真的有这样的心思,即便在洛阳城外遇到他时我就感到有些不对劲。

      但他这么做是想干什么呢?他打着什么主意?散布皇帝驾崩的谣言能有什么意义呢?这种谎言不是一下子就会被揭穿吗?我怎么都觉得想不明白。

      我尝试了一阵,用力拍打紧锁的殿门,试图引起别人的注意。无奈这间偏殿似乎确实够偏僻的,除了门外的两个卫兵,我怎么闹腾都无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连外面有没有人经过都不太知道。那两个卫兵也不理我,任凭我瞎折腾,像是又聋又哑似得毫无反应。我无计可施,加上先前也闹腾了好一阵子,困顿疲惫,终于只能消停下来。

      颓然坐在殿内一隅,我看到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殿内虽然有油灯,但没有引火的东西,也没人进来帮我点灯。想想也是,我目前的处境形同被羁押,怎么可能会有人来在意屋内有没有光亮这种事?

      没有照明无所谓,不给饮食就有些过分了。心中原本的愤愤难平在逐渐冷静下来之后,我开始察觉到生理上的需要,口渴、饥饿,还有越来越明显的内急。我忍无可忍,拍了拍门,对门外的卫兵说:“我要小解!”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答道:“殿内有虎子!”

      我在心里暗骂一声。我可不想在屋内小便,更大声地拍门:“可我还要大解!要是用虎子,解手之后不能放在殿中,难道你们愿意帮我倒掉吗?”

      两人又对视一眼:“可你不能出去……”

      “那要怎么办?这里可是皇宫,你们别忘了!不管我今天在这里是什么身份,出于什么原因,要是弄脏了皇宫的宫殿,你们两个能负起这个责任吗?”

      两人面面相觑,明显犹豫起来。我一看这个说法奏效,急忙再接再厉争取道:“你们两个看我一个,难道还看不住吗?你俩陪我一同去厕所,方便之后再回来就是,好过将秽物留在殿内,亵渎禁宫大内,也令你我都不舒服!”

      卫兵一阵犹豫,又低声商量几句,终于动手打开了门锁。我内心一阵激动,表面上不动声色,静静等着他们打开殿门,对我道:“我等要绑着大人的手。大人若是跑了,我们对殿下无法交代。”

      “啊?哦……那、那好吧。”

      我有点出乎意料,但毕竟内急是真的内急,能够解决生理需求也是好事,只能伸出双手,这才发现自己确实小看了这两个卫兵——他们竟然正儿八经用铁链绑住了我的手,甚至连小臂也一块绑上了!这样一来,我想尝试在上厕所的时候打倒他们趁机逃走的念头完全落空了。

      我被迫规规矩矩地被他们夹在中间,带到附近的厕所去方便。厕所的位置也十分偏僻,能看出那两个卫兵刻意挑选掩人耳目的僻静小路走,加上天黑,路上竟然没有撞见任何人。偌大的皇宫在黑夜的笼罩下显得有些可怕,我和两个卫兵就像被遗忘在黑暗中的孤岛上。

      上厕所的时候他们也不允许我解开双手,一个人站在一旁监视,另一个帮助双手不自由的我解开裤子。我十分尴尬,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用虎子呢。被两双眼睛盯着上厕所,我差点解不出来。倒是那两个卫兵镇定自若,像是根本不以为意。

      磕磕绊绊地弄好之后,我又被他们带着原路返回。这次倒是遇上一个内侍,手里提着个灯笼,跟我们擦肩而过。我有心想尝试求救,身后那个卫兵用刀柄抵着我的腰,我只能悻悻地放弃唯一的机会。

      回到原来的偏殿,手上的束缚得以解开,殿门却再度用铁锁牢牢锁住。两个卫兵没有多做解释,但显然他们没打算给我张罗晚饭。我想了想,问他们:“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中。”

      我进宫的时候才申时刚过一点,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了。曹彰想把我关多久?难道我不改口,他就不会放我走吗?他就不怕一直把我关在这里,我的兄弟们到处找我?我被扣押在宫里,外面又是什么情况?秦朗、曹叡,他们发现我没有如约去曹仁灵前吊唁,会察觉事情不对劲吗?
      想来想去也没有头绪,更糟糕的是找不到摆脱困境的办法,我心里越来越焦躁,反而感觉不到腹中饥饿。外面夜色越来越深,时间坚定不移地流逝着,我仿佛被遗忘在世界的尽头。这感觉和上次被曹丕下狱截然不同。上一次我明确知道自己被下狱的原因,所担心的只是罪责和惩罚的轻重、会否连累家人,而这一次,我担心若是不能及时找到突破困境的方法,事情不知道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深夜时分,我困倦交加,正靠坐在地上迷迷糊糊,外面一阵稀里哗啦开锁的声音,还有低声的交谈。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几乎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紧盯着殿门。一盏灯笼当先伸了进来,曹彰在三个内侍的跟随下现身,竟然没有带卫兵。

      灯笼微弱的亮光当然不足以照亮宽敞的宫室。我和曹彰隔着昏暗的亮光相互对峙,他盯着我的眼睛,我也毫不示弱地回敬。沉默片刻,他吩咐内侍:“东西放下,你们出去。”

      三个内侍亦步亦趋地上前,拿着灯笼的那个点起了殿内的油灯,另外两个人手里都拿着食盒,摆在我和曹彰中间。手脚利落地做完这些事,三个人又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从外面关上门。殿内又只剩下我和曹彰,还有两个食盒。

      “坐下吧,叔权。”曹彰用平静的语气说着,撩起衣袍大咧咧坐了下来。我犹豫了一下,但他既然坐下,我站着不好说话,便也跟着坐了下来,满腹疑虑地盯着他。他动手打开放在地板上的食盒。

      “想起你没吃什么东西,便给你带了些,趁热吃吧。”

      食盒打开,里面的东西还不少,主菜是肉糜和蒸鱼,有面饼,还有几盘下酒的小菜,冷热兼备,热菜和面饼都是热腾腾的。另外一个食盒里面则是酒,两个酒杯、三壶烫好的酒,飘逸着醇美的酒香。我越看越眉头紧蹙。

      “趁热吃,顺便陪本王喝一杯!”

      我缓缓地将视线从食物移到曹彰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王爷未免太费心了吧?如此张罗,夏侯称受不起!”

      曹彰铜铃般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异常明亮,哈哈一笑:“怎么,你担心饭菜有毒?要不要本王先给你试试?”

      “不敢。”我大方地回答,“王爷若要杀我,不必这么费劲用饭菜来毒死我。叫人摁住手脚,灌上一杯毒酒足矣!夏侯称只是无功不受禄,不能襄助王爷,因而不能心安理得吃下王爷的饭菜。”

      “呵!”他笑了一声,“那你莫非要绝食而死?还是说,饿上几天,你自然会想起本王要你想起的事来?”

      我一时无言。我有绝食的打算吗?倒也没有。即便绝食,曹彰也不会被打动放我出宫。他已经对我摊开底牌,我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按照他的要求跟他站在一起,要么就被他处理掉。除非我设法逃脱,但目前显然还没有机会。

      既然如此,保存体力是第一要务,总要吃饱了才能干活。我冷着脸拿起面饼,开始大口吃起来。从中午之后就没有吃东西,我确实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曹彰轻声冷哼,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照理说这杯酒应该我给他倒,但我现在并不想对他恪守这种礼仪。

      “叔权,本王刚才过来之前忽然想起,若你还是从前那个叔权,会不会拒绝本王。”

      我咽下一口食物,看了他一眼:“下官即便仍是从前,也定然不会背叛陛下!”

      “呵!这叫什么背叛呢?皇兄驾崩,大统总要有人承继才行。几位皇子都还年少,资质又不分伯仲,皇兄选择哪个都不奇怪。”

      我咽下最后一口面饼,缓缓抬头看着曹彰,逼问道:“皇上……当真驾崩了吗?”

      曹彰毫不迟疑地回答:“千真万确!如此大事,动摇国本,还能有假不成?”

      我心里顿时七上八下摇摆不定。怎么回事?曹丕难道真的死了吗?在我离开宛城之后仅仅过了十多天,他就染上疫病不治归天了?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吗?他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大魏的历史会往何处去?

      “皇兄宾天,本王自然悲痛万分。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在这个节骨眼上,本王不得不挺身而出,协助太后稳定人心,安定朝堂。叔权你说,是本王背叛先帝,还是你散播谣言动摇人心,更加可憎?”

      我暗中捏紧拳头。他说的有道理。我护送曹礼和曹馥回京,在路上确实消息闭塞,什么都不知道。倘若曹丕驾崩的消息是真,我却非说他没死,不仅是散布谣言,更要加上诽谤皇族的罪名。而我坚信曹丕没死的原因,不过是基于我的历史知识。但历史正在改变,会改变到什么程度我完全不知道。那我又怎么能够断定,历史的变动一定不会提前带走魏文帝曹丕呢?

      “即便……皇上驾崩的消息千真万确,临终之前也一定会对身边足以信赖之人交代身后事,王爷指望我这个在路上漂泊了半个多月的人能知道什么?我连皇上的生死都不得而知,又如何知道他指定的储君会是何人?”

      曹彰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探了探,压低声音对我道:“皇兄特意叫你护送京兆王曹礼回京,不就是指定他为继承大统之人吗?”

      ……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我狠狠地看着他,反问:“京兆王自己,又是怎么说的?”

      他的眉头轻轻拧了一下,冷然道:“京兆王对于被立为储君一事,至为惶恐。但有太后扶持和本王辅佐,定能顺利继承大统,安定天下!”

      太后扶持和本王辅佐,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我。曹丕最为厌恶、最为防备的,不就是太后干政和亲王掌权吗?他怎么可能把年少的儿子交给自己极为忌惮的亲生母亲和同胞弟弟来辅佐?这绝不是曹丕的行事风格!

      “王爷,夏侯称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

      曹彰一愣:“何事?”

      我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夏侯称与鄄城王也有些交情,曾听鄄城王提及,陛下对诸位封王管束甚严,非召见不得离开封国。请问殿下离开封地进京之事,又是如何做到的?殿下的监国知道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37章 三三五、困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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