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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4、三三二、令人震惊的消息 ...

  •   进了宫才发现,召见我的不仅是皇后郭女王,还有曹丕的生母、曹操的夫人——卞太后。

      我跟卞太后几乎没有打过交道。作为已经“退居二线”的太后,她在我们这种朝臣面前露面的概率远远低于现役郭皇后,我只有在过年这种特别重大的场合才见到过她寥寥几次。倒是我的嫡母曹夫人因为是皇室宗亲,又是女眷,跟太后十分熟悉。身穿深棕色朝服的太后看起来颇具气度,年纪不是很大,也就五十出头,但面容十分严峻。在她下手边的郭皇后一身青色衣裙也显得十分庄重,脸上的神情更不对劲了,我隐约感觉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除了两宫之外,还有两个朝臣,尚书令陈群和侍中司马懿。两人都穿着朝服,陈群在上手边,司马懿在下手边,都看不出什么情绪。看到唯一没穿朝服的我进殿,四双眼睛齐刷刷落在我身上。我笔直地对着太后和皇后跪拜行礼。

      太后开口让我免礼平身,我道过谢,又转向陈群和司马懿,对他们行礼。两人简单回了礼,陈群道:“夏侯给事中,今日两宫召见,实在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向你求证。你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可有半句欺瞒之言!”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陈群一眼,心想什么重要的事要问啊?还说得这么严肃,我有什么事情需要隐瞒么?当下行礼道:“陈令君所嘱,下官谨记。下官怎么敢在太后、皇后、还有两位大人面前有所隐瞒?只是不知所问何事。若是前线军国机密,没有陛下的旨意,下官怕是不好说。”

      因为陈群那么说让我有点不高兴,所以我故意把不好听的说在前面。本来么,两宫召见我,无非是问问随驾出征的皇子和公主的事,根本不存在什么欺瞒,除非是涉及军情的事。但前线军情,后宫是无权过问的,即便是两宫也不行。我这么说合情合理。

      熟料,郭皇后忽然尖着嗓子说了句:“陛下的旨意?你难道……”

      “皇后!”太后沉声喝止,这种反应更让我感到莫名其妙。我不解地抬头看她们婆媳,只见郭皇后的脸色比先前更为苍白,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在竭力收敛情绪。卞太后看起来倒是神色如常,看着我问道:“夏侯给事中,你是如何从宛城出发?陛下当时如何叮嘱?又是如何到达京城的,你现在当着哀家与皇后、还有两位大人的面,仔仔细细禀报上来。”

      这要求无可厚非。我应了一声“是”,开始详细讲述回京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口气说的口干舌燥。说完之后,司马懿问我:“这么说,这次疫病是从右将军徐晃营中流行起来,而给事中护送两位皇嗣离开之时,宛城尚未发现疫情?”

      “正如司马侍中所言,疫病的消息是散骑侍郎曹爽从右将军营中带回来的。为防止疫情被带入城中,特意让曹爽及属下暂时驻扎在宛城外围。下官率众出城之际,与侍郎曹爽有过简单交谈,他与手下骑兵均未出现感染疫病的迹象。”

      四个人听我说完,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神十分微妙。沉默片刻,司马懿微微地吸了一口气,对着一脸莫名的我说道:“昨日深夜,从宛城来了一道急报,你可知道?”

      我摇头:“下官未曾听闻。”

      “嗯……我等料想也是如此。否则,你不会如此镇定。”

      我实在忍不住,问道:“不知……宛城前线出了何事?莫非是我军大捷?”

      司马懿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再次与陈□□换了一下眼神。坐在我正面的卞太后和郭皇后已经面露悲色。我内心惊疑不定。难道从宛城连夜传递回来的,是什么不好的消息?

      陈群低声道:“急报中称,陛下已在宛城军中宾天!!”

      此言一出,仿佛一道炸雷劈在了我们五人之间,不同的是他们四人都提前知晓此事,只有我是初次耳闻。饶是如此,我也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不由地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本宫当然也不相信,所以才叫你过来问个清楚!”郭皇后语调颤抖,显然在强压悲痛,一双含悲带怒的美目直盯着我,好像这个令人震惊而悲痛的消息是我带来的一样。其实我才是最摸不着头脑的那个啊!

      卞太后倒是依旧沉稳,追问道:“为何断言不可能?此言有何根据?”

      我看着太后,脑子慢慢从过度震惊当中缓过劲来,开始飞速运转。为什么说不可能,因为历史不是这样的呀!我的第一反应是“曹丕还没到时候不应该现在就死了!”才会脱口说出那样一句话。很快我就不敢如此笃定,担心历史是不是发生了变化。原本不该有的亲征宛城、防守江陵,导致了曹丕提前去世这样的结果,并非不可能。可是话已经说出口,我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启禀太后,臣这样说并非有何根据,只是不能相信陛下竟会突然宾天。臣离开宛城之时,陛下龙体康健,宛城内外也没有任何疫病蔓延的迹象,怎么短短二十天竟然就……传来如此噩耗,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敢问奏报以何人名义发出?陛下的死因又是什么?”

      司马懿代替太后答道:“奏报是宛城留守、裨将军许仪呈送的。奏报上说,陛下身染疫病,药石枉然,于五月三十崩于宛城行宫中。前线大军正在后撤,征东将军曹休将扶陛下灵柩返回洛阳。”

      我听完呆了半晌。曹丕死了?五月三十,那时我才离开宛城半个月。短短十几天,就发生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我怎么觉得不像是真的!曹丕这么一死,历史会何去何从?

      “夏侯给事中。”司马懿冰冷的声音敲打着我几乎快要短路的神经。我听到他清楚地问我:“这封奏报,与你离开宛城时的状况相比,是否能够相互佐证?”

      我心里忽然灵光一闪——司马懿不相信这份奏报!他不相信曹丕驾崩的消息!

      我赶紧顺杆往上爬:“下官不敢相信!下官离开宛城之时,陛下明明好端端的什么事都没有!且因为曹爽将前线发生疫病的消息带回,陛下已经下令在宛城内外军营民舍中扫洒清洁、焚艾熏蒸。臣怎么也不敢相信,短短半月,已经有所准备的宛城会爆发足以令陛下感染的疫病!两宫和两位大人不妨询问一下京兆王,王爷多半也会认同下官的判断!”

      太后道:“正是问过了礼儿,才来问你。礼儿倒没说这许多,只说你们是因为疫病才匆匆离开宛城。他并不知道城内疫情到底如何。不论是你,还是皇上,都未曾向他兄妹说明,不是么?”

      “的确如此……但陛下不对王爷和公主说明,只是不想他两人胡思乱想,以至担惊受怕。臣则认为宛城不会有疫情之忧,因而路上也不曾刻意说明。”

      太后轻轻“哼”了一声,显然对我的说法不以为然:“如今看来,给事中这番推测,未免过于武断!”

      我被说得脸上发烧,也无法辩解,低了头不说话。郭皇后扭头道:“这么说母后对这消息不疑有他,认定陛下已经龙驭上宾了?”

      太后眼帘微阖,叹息深长:“这还能有假么?莫说是裨将军许仪,即便是他父亲许诸再生,也没有这份胆量造这么大的谣、生这样大的事!”

      司马懿冷不防插嘴道:“奏报出自许仪、而非征东将军曹休,本就不合常理。”

      “许仪奏报中不也说了么?‘事发突然,征东将军不及赶赴宛城,臣斗胆派人昼夜兼程,将消息送至京师,以求太后圣裁。’这么大的事,自然要第一时间通报洛阳,怎么能因为曹休一时不及赶到而耽搁?许仪的处理十分妥当。”

      太后的话让司马懿沉默下来,不再开口。陈群接道:“现如今还是要立刻派人前往宛城,一方面求证消息真伪,另一方面紧急传令征东将军,令他回京途中,务必秘而不宣、小心低调,切不可弄得尽人皆知!此事同样耽搁不得,还请太后与皇后立即裁定。”

      陈群的提议是最合适的方案。两宫对视一眼,太后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尚书令立刻派人去办此事。”

      陈群说了声“遵命”,太后又道:“此事非同小可,关系重大,用不着哀家再来嘱咐。皇上的生死福祸确证之前,几位务必严格保守机密,不得泄露半个字!若有谁出去胡言乱语,扰乱人心,立斩不赦!”

      我们三个朝臣齐刷刷行礼称是,卞太后看了看郭皇后,见后者没什么话要说了,便叫我们三人先回去等消息,继续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我脑子一热,毛遂自荐道:“太后,臣愿意带人返回宛城,探问消息的虚实!”

      我想着自己刚从宛城回来,对道路十分熟悉,如果是快马轻骑,全力以赴赶时间,相信十天就能跑一个来回。曹丕的生死关系重大,非同小可,我觉得自己应该挺身而出。然而太后却一口拒绝了。她说:“夏侯给事中刚从宛城护送哀家的两个皇孙回来,已经舟车劳顿,再让你跑一趟往返,对你自身负担太重不说,难免耽误正事。哀家认为还是另派他人比较合适,尚书令以为呢?”

      陈群看了看我,略显迟疑,还是回应道:“夏侯给事中虽说熟悉道路,但毕竟刚刚远道入京,未及休整,臣认为太后所言有理。臣会另行选派合适人选,即刻出发!”

      这样一来我也不好再争着出头,只好拜谢了太后的体恤,与陈群、司马懿一同告退出来。他们两人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走出去没多远,一名内侍从后面追上我们,说太后召陈群回去一趟。陈群和我们道别之后转身折返,跟着那个内侍又回去了。我和司马懿对看一眼,继续朝宫门走去。

      走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司马懿终于开口了:“夏侯给事中,本官想问你一件事。”

      “大人尽管问。”我毫不意外。我知道他一定会问我些什么。因为他跟我一样,对于曹丕突然在宛城军中暴毙这件事,存了满心满脑的疑惑。

      司马懿声音更低更冷,低声道:“给事中离开宛城的时候,陛下确实身体康健,并无染病迹象,是么?”

      我点头:“这是当然。出征之前下官本来担心陛下龙体欠安,当时大人您也在场的。好在经过御医悉心调理,陛下在南征途中,健康状况一直都很平稳。下官虽不是医者,以下官愚见,陛下的健康状况应该没什么问题。”

      司马懿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更低,又问:“那么……在你离开宛城返京之时,陛下有没有交代给你什么事?”

      “交代给我什么事?”我不解,“大人是指什么?陛下也就叮嘱我要平安将皇子和公主护送回京,稍事停留便早些返回宛城,还说要在宛城等我。其余的,似乎没有特别交代什么。”

      “是么。陛下叫你护送京兆王提前回京的意思,只是担心疫病,没有其他的安排吧?”

      我愈发不解:“大人到底是指什么呢?陛下并未对京兆王有什么特别安排啊。——对于公主也同样没有。只说他们两人玩也玩够了,继续待在军中也无意义,是该早些回去。”

      司马懿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神情显得高深莫测。我弄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正想再问,他抢先对我道:“如此,本官心中有数了。多谢给事中!”

      我忍不住调侃道:“大人心里是有数了,下官却被大人弄糊涂了。大人问这些叫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下官知道大人心里所想与下官类似,无非是认为如此重大之消息,却有空穴来风之嫌,十分可疑。大人心里有什么话,不妨对下官明示。”

      司马懿盯着我看了一阵,淡淡道:“给事中对陛下一片忠心,本官深有所悟。如今陛下龙体究竟如何,尚未有明确消息,本官虽然心急如焚,也不好凭借一己猜测妄加评判。请给事中与本官一道稍安勿躁,静候陛下旨意,谋定而后动才是。”

      一句“静候陛下旨意”,让我再次确信司马懿和我一样,对于曹丕驾崩一事心存疑虑。但这件事往深处仔细想想,不免让我背上冒了一层冷汗。因为我清楚地想起了刚才郭皇后对着卞太后说的一句话——“这么说母后对这消息不疑有他,认定陛下已经龙驭上宾了?”

      我再次对上司马懿的目光,问他:“大人认为目前唯有等待消息确证这一途?”

      他点了下头,对我道:“事未定,亦难应对。给事中小心些。在这节骨眼上,最好不要与皇室宗亲有什么来往,以免惹祸上身。”

      “皇室宗亲……”他是在委婉地劝我不要去见曹叡吗?

      的确,如果不是被从军营直接召进宫里,我本来这时候该在曹叡的平原王府了。刚才从大殿告退出来,心里想的也是去平原王府见见曹叡。但司马懿的意思,是叫我不要去吗?

      司马懿忽然叹了一声,抬头看着一眼天际的流云,淡淡道:“或许是司马懿多心,但愿我朝不要有萧墙之祸。夏侯给事中,若京城有变,切勿忘记陛下对你夏侯一门的恩宠和信赖!”

      “皇恩浩荡,至死不忘!”

      但是司马大人,日后你自己还记得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4章 三三二、令人震惊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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