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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三二二、御驾亲征(上) ...

  •   事后,对于这趟邙山之行,我感觉如梦似幻,难辨真伪。明明在山中迷路,被迫滞留一夜,却离奇地回到了前一天离开的时间,前后不过一个时辰。这感觉非常像是记忆混淆。但我们一天之内的四次肌肤之亲,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用山洞中的温泉水沐浴过后周身舒爽的感觉也十分鲜明,怎么都不像是假的。我觉得我们两人同时做了个春梦的可能性实在太小。而最后那头白鹿的出现,直接将这件事拉进了《搜神记》的范围。我想除非以后遇到星寰向他请教,而他也愿意告诉我,否则我只能把这次在邙山的经历解释为灵异事件了。

      三天后的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曹丕举办了一场宫廷宴会,我作为给事中也在出席名单之列。为了配合上元的气氛,宴会特别设在晚上。申时末,我跟夏侯霸换上朝服,一同来到宫中赴宴。另一方面,我们的嫡母曹夫人作为曹氏亲族,也乘车入了后宫,参加由郭皇后主持的女眷家宴。

      我们到得比较早,大部分赴宴官员还没到。宫内张灯结彩,从宫门到大殿,一路上挂满了红艳艳的花灯,种类虽然不及后世变化多端,工艺也不够精妙,着意装点还是营造出了喜庆浪漫的气氛。我们边走边看,品评造型特别精妙的花灯,来到举行宴会的大殿外,内侍对我们行礼道:“时辰尚早,还请两位夏侯大人稍候。两位大人请自行休息,小奴不再奉陪。”

      我俩点头致意,内侍又行一礼,转身去忙了。我跟夏侯霸在殿外闲庭信步,闲聊着过年期间走亲访友的一些事。这个年我过得很忙,作为家族顶梁柱的夏侯霸就更忙了。二嫂年前刚刚确认有孕,夏侯霸高兴之余,里里外外都要忙,我们兄弟俩连坐下来单独喝一杯的时间都没有。

      “宫里的布置到底是比自家好看许多。”我感慨道,“可惜只有我与二哥能够入宫。两个弟弟尚未出仕,而季权今年又要在任上过年……”

      夏侯霸应道:“这也没法子。为将为帅,注定要与妻子亲族长期分离。父亲与大哥在世之时,也是常年征战在外,难得回家与我们团聚。”

      我点了点头,感叹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与季权再见……”

      夏侯霸笑道:“怎么,叔权想念季权了?”

      我也笑,坦率地回答:“早已想念多时。去岁南征之际,本以为可与季权见上一面,不想文聘将军将季权留在了江夏。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说为了兄弟之情责怪文聘将军委以重任。”

      “哈哈,看来叔权终于对身为兄长一事有了些自觉,为兄也颇为欣慰啊。”

      “惭愧、惭愧!每次看到七弟额前那道疤痕,我都深感自责。七弟的疤痕终生难消,我此生注定是要良心不安的。”我诚恳地说。留在夏侯和额前的那道伤疤,是我身为兄长失职的标记,我这辈子想忘都忘不了。每当看到的时候,就会想起当时与曹爽争执的自己是多么肤浅,又是多么沉不住气。那道伤疤教会了我什么叫做责任,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我不再是孤独一人,我对家族、对兄弟,都有一份应该承担的责任。这是我一直以来欠缺的觉悟。以至于在邙山那晚,曹叡向我提议抛弃一切远走高飞的时候,我在顾虑星寰的同时,脑中浮现的,还有夏侯和脸上流血的伤痕。

      夏侯霸欣慰地说:“过了这个年,你又年长一岁,近来确实有些成熟的样子了,家中上下对你都颇为期待。上次你跟曹爽在平原王府门外私斗一事,影响十分恶劣,为兄不得不对你施以家法,既是堵外人的嘴,也是安抚曹夫人和惠儿、和儿。”

      我忙道:“这我明白。我做错了事,二哥身为一家之长理当责罚,我决不会有半句怨言!”

      夏侯霸点头道:“本来那次事件带来的恶评,加上随后的抗旨拒婚,我真担心你就此落得恶名难以翻身。没想到你竟能凭借文史书画的才能,博得‘洛阳独步’的美名,我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你到底什么时候练就了这许多本领,怎么对我也瞒得滴水不漏?”

      我笑道:“二哥言重了。我也没想到,以我的才能竟能得到诸多名士大家的赏识。‘洛阳独步’什么的,赞誉过盛,我实在担当不起。再说,劝我尝试另辟蹊径,也有二哥你的功劳和支持。若非二哥积极为我引荐,我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小有成就。”

      “不管怎么说,夏侯家这一辈能出一个文武全才,真让人倍感欣喜!”

      “文武全才除了我,还有季权呢,二哥你怎么忘了?”

      夏侯霸笑道:“不过季权的文才还是不如你。我也没想到啊,当年你一场失忆怪病,竟能有今日的成就,好似上天给我夏侯霸换了一个弟弟!”

      我心里格登了一下。夏侯霸的话戳中了我内心深处的敏感,我不由地问他:“倘若当真是……上天给你换了一个兄弟呢,二哥?”

      夏侯霸稍许怔愣,笑着用力拍了拍我的肩:“不要胡思乱想,叔权!你虽然不记得从前之事,但你是大魏征西将军、愍侯夏侯渊之子,我夏侯霸的亲弟弟!这一点始终不变!”

      我笑了笑,内心五味杂陈,既感觉温暖,也有种无名的失落。想起从江东回来的时候,我在服药假死之后半生半死的状态中,似乎超越时空,见到了与我对调回到二十一世纪、占据了我的身体的夏侯称。我已经成了这个时空当中的夏侯称,不知在原本那个时空当中,一个宛如新生的赵乐,会不会得到父母和朋友的认可,又会代替我演绎出怎样的人生。

      我们又聊了几句,身后有人叫我们:“仲权兄、叔权!你们二位好早!”回头一看原来是曹楷、曹爽、曹羲。三个人大约同时抵达,被同一个内侍引领入内。

      狭路相逢,彼此都尴尬。几个月来,我跟曹爽算是相当有默契,心知肚明地避开对方,如果得知一方出席在某个场合,另一方尽可能不出现,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的场面。遇到今天这种重大场合不得不同时出现,最多也就远远地打个招呼,并不当面交谈。但可能内侍带领他们进来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会直接遇上我们兄弟俩,因而来不及避开。

      我和夏侯霸跟曹楷、曹羲相互行礼,夏侯霸跟曹爽也互相打了招呼,最后只剩下我跟曹爽,其他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我们身上,场面微妙。曹爽看我的眼神跟我看他的眼神大概差不多,明显的厌恶与藐视,却又不得不忍耐,以至于有自认倒霉的感觉。我在内心深吸一口气,想着怎么说上次的斗殴事件也是我先动手的。刚好曹楷在场,我表现一下姿态也好,便率先对曹爽拱手行礼。

      “看昭伯面色红润,神采奕奕,想必这个新年过得十分愉悦。今日上元佳节,对昭伯道一声贺了!”

      曹爽草草回礼道:“曹爽也向叔权道贺!”

      说完他便挪开视线,一幅不想跟我说话的样子。他弟弟曹羲大概觉得场面有些紧张,便开口打圆场:“听闻叔权兄最近声名大噪,论史作赋、博弈丹青,无所不通,号称‘洛阳独步’,我们兄弟十分钦佩。曹羲很想当面讨教,无奈登门拜访,却总遇到叔权兄外出不在。叔权兄几时得空,可容曹羲上门请教?”

      我呵呵笑道:“明叔客气了。正月走亲访友,颇有些繁忙。过了这几日若是得空,必邀明叔品茗相聚。”

      曹羲拱手道:“一言为定,叔权兄可不要忘了与曹羲之约。”

      “一定、一定。”我虚应着。曹羲的邀约多半只是客套,为了让场面好看一点,也为了缓和我与他哥哥之间众所周知的摩擦,不一定真心实意。他知道,我明白,他哥哥当然也懂。

      果然曹爽等对话告一段落,及时插言道:“仲范、仲权兄、叔权,我兄弟暂不奉陪了,回头宴席上见。”

      送走曹爽兄弟,我转向曹楷道:“仲范兄,让你见笑了。”

      曹楷笑着摆摆手:“叔权近来在京洛名士之间炙手可热,曹楷也有耳闻。想不到半年前还与你并肩沙场,今日你俨然已将曹楷远远甩在身后,不可同日而语啊!”

      “仲范兄这是说的哪里话!所谓‘洛阳独步’,不过是前辈们厚爱,我实在担当不起。咱们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我有几分深浅,仲范兄还不知道嘛!”

      “哈哈!咱们虽然一起长大,但如今你却判若两人,不但武艺未丢,更激发了文才,实在叫人觉得不可思议。听说你的画深得钟繇大人赞赏,你这个‘洛阳独步’,还真不是等闲能够得到的盛赞啊!”

      “缪赞、缪赞!”我嘴上谦逊,心里也觉得有几分高兴。策略成功,我在曹楷等同辈心中的分量自然也提高许多。想当初我刚从狱中被释放,身边的亲友几乎都躲得离我远远的,很少有人主动与我来往,对那场我与曹爽的争执,舆论也都认为我冲动暴躁。而我凭着自己的努力和实力,硬生生扳回来之后,舆论又普遍倒向了我。

      夏侯霸问曹楷:“仲范,大将军的身体如何了?今日的上元宫宴能够出席么?”

      曹楷摇了摇头,轻轻叹口气:“父亲已对皇上奏明,这几日身体状况不佳,实在不能前来。前几日与你们相见之后,并无好转趋势。”

      我与夏侯霸对视一眼,心情颇为黯然。大将军曹仁在去年年初南征之前,身体状况便已不是很好,长达半年的征战辛劳更是大大消耗了他的元气,回京之后不久便抱病在家休养,年底更是传出病重卧床的消息。年前年后,我跟夏侯霸上门探望过几次,曹仁的病情始终没有好转,严重时甚至无法面见。正月初四我们去他家里拜年的时候,他虽然强撑病体与我们见了面,精神和身体状态却都不太好,言辞之间也颇有勉励后辈、交待身后事的意思。曹仁是继夏侯惇之后的大将军、都督天下诸军事,是大魏武将的擎天柱,朝野上下对于他的身体状况都颇为紧张。他今天因病无法出席上元宫宴,无疑并不是个好消息。

      “大将军是国之栋梁,朝堂柱石,威震天下。真希望他能早日康复。”夏侯霸语气颇为沉重地说。

      曹楷叹气道:“但愿如此。不过父亲也说,自己终究是老了。唉!昨夜他甚至梦到忠侯和愍侯两位大人,还说梦到三人年轻时一道跟随武皇帝讨伐董卓的旧事。父亲说完梦中所见,又对我说,叫我们做儿子的,也如他们当年一样,精诚一心,共佐天子,为大魏扫平四方贼寇。做儿子的听到这些,内心感受实在五味杂陈……”

      夏侯霸点头道:“大将军的期许,我们兄弟也记在心里了。只是若有可能,还是想要跟随在大将军麾下,一同驰骋疆场,为国征战!”

      两人唏嘘了一阵,我也心下黯然。老一辈终究要退出舞台,年轻人将成为国家未来的主力,这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但作为子侄辈,这种心知肚明总是伴随着无奈和感伤。

      “对了,听说皇上前日也到府上探望大将军了,就是因为大将军无法出席上元之宴吗?”夏侯霸又问。

      曹楷点点头:“皇上御驾临幸,除了探望父亲病情,也是想问问他对亲征一事的看法。”

      “亲征?”我跟夏侯霸异口同声,“皇上打算亲征江陵?”

      曹楷肯定地点了点头:“皇上已经决意御驾亲征,尚未宣旨。但父亲向皇上举荐了你,叔权。父亲举荐你担任此番征讨的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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