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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二九七、相亲(上) ...

  •   回到洛阳之后的第一个晚上我几乎一夜失眠,很担心第二天起来就会被曹丕叫过去宣布婚事。然而没想到,随后好多天,日子都风平浪静,什么消息都没有。

      所有人都在休整,这是毋庸置疑的。我们这些出征的将官需要好好放松,军队也同样需要休整。经历了长达半年的远征,军队已经疲态尽显。回过头去看,即便当时前线无法取得进展,我们能支撑的时间也不会太长。现在大捷而归,中央禁军各归各营,从西北调拨过来的军队在城外临时安营扎寨,兵员的重新统计是首先要做的工作,其次就是赏赐和安抚。当然,这些事情都用不着我来管。

      实际上要说的话,我是闲下来了。不光是我,跟我差不多级别的军官们也都闲了下来。因为我们事实上并没有兵权,只有临时的指挥权。北军五营原本就是中央禁军,现在重新回到中领军和中护军的统一指挥下,我们手上的兵权自然也跟着被收回。因而屯骑营的事,现在已经跟我没关系了。反而是文钦这类基层军官,仍然跟军队在一起,需要处理各种各样繁杂的日常军务,忙得团团转。

      只有张郃仍然保有对麾下军队的控制权,因为他们原本就不是中央的兵力,只是临时调动加入南征,仗打完了就依然要回长安去。不过听说没有那么快动身。张郃希望疲惫的军队能够暂时休息一下,曹丕同意了。西北现在局面稳定,也没有兵力不足的消息传来,让张郃跟他的两万多名士兵晚点回去问题不大,曹丕应该是这么判断的。

      这样一来日子竟然悠闲起来了。一连好多天,我几乎每天都有饭局、邀约、聚会,不是我请别人就是别人请我。南征半年多,我和军中一批年龄相仿、官阶相近的人结下了同袍之情,大家轮流坐庄,经常聚在一起吃饭闲聊,或者一道去城外走走,郊游打猎一展身手,俨然形成了一个“朋友圈”。我意识到这就是所谓的人脉、资源、社交圈,一改从前避之唯恐不及的心态,积极融入进去。二十一世纪那种组团打游戏、喝扎啤吃烧烤的社交方式已经彻底离我远去。现在我身边的小伙伴们,玩的是骑马射箭、比武打猎,以及在一块作个赋、下个棋、弹个琴什么的。我必须适应这样的环境。

      半个多月过去,我完全没闲着。我在南征中立下的功劳被越传越夸张,原来的亲戚朋友熟人争相前来向我道贺,祝贺我立下大功、出人头地。我起初还能保持一定的谦虚心态,总被他们这么吹捧,自己也慢慢觉得有点不太一样了。那种戒骄戒躁谨小慎微的心,因为这些吹捧,也因为传说中的赐婚一直不见动静,不知不觉间已经淡化,我开始放任自己享受社交带来的乐趣。唯一让我感到郁闷的,就是见不到曹叡。

      自从回来之后我就没单独见过曹叡,这让我很是郁闷,也很是憋屈。我不知道曹叡是怎么想的。自从那天宴席回来之后,他就没有跟我联系过。我试着派人去邀请他来“做客”,也都被拒绝。更离谱的是我到他的王府竟然也见不到他!不是说他不在家,就是说家中有客人不方便。我专程去过两次,还有一次是顺路碰碰运气,都被拒绝。我无法辨别他这些口实的真伪,也因为屡次被拒而无法再去。无奈之下,只好写信让杜三亲自带过去,并当场等着拿回信。这一次总算是有结果了。

      我写的信不长,他的回信同样简短,只短短几行——“君意已知,不疑有他。只如今诸事不便,劝君暂且忍耐。待君封赏,必当面祝贺。”

      这封信无法解我的相思之苦,只能聊作慰藉。我不是不知道曹叡在顾虑什么。他身边王府里,一定有曹丕的眼线耳目,而照他的意思,我身边、夏侯府,未必就没有。我们南征的封赏尚未确立,他担心在这个时候如果闹出事来,影响我的前程。我感激他这份心意,却也为他的隐忍而郁闷。说来说去,或许还是我们不够强大的缘故吧。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还真需要加官进爵的封赏。不过,虽然财物赏赐了不少,官位晋升的命令却迟迟没有下达,不知道是在拖延些什么。这种事也不能着急去打听,只能耐心等待。南征的胜利果实如此耀眼,倒不愁曹丕赖账。

      在社交和等待中日子过得飞快,中元之后又过了两天,曹丕宣我进宫了。

      老实说我有种“总算等到了”的感觉。纵然不愿意面对极有可能成真的“赐婚”传言,一直没有消息却也不同寻常,心里七上八下非常忐忑。因而接到宣召,我忙不迭整理衣冠,跟着传令内侍入了宫。在后宫的花园里等了片刻,终于等来曹丕,他却不是一个人来的——跟他一起来的有曹叡、曹礼、曹霖三个儿子,另外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女孩,我没有见过。

      我没想到曹丕不是单独来跟我见面的,特别是看到他还带着曹叡,心中颇为吃惊。脸上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赶紧行礼,恭恭敬敬道:“臣夏侯称叩见陛下!”

      曹丕“嗯”了一声,笑道:“让叔权久等。起来吧。今天叫你过来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让你们几个年轻人一道聚聚。到凉亭里来坐吧。朕的临汾公主,你还不曾见过吧?”

      临汾公主?我将目光转向跟在曹丕身边的女孩。最多十一二岁的模样,还是个小孩,梳着两边对称的发髻,用新鲜的花朵作为装饰插在发髻上,粉嫩的脸颊娇俏可爱,稚气未脱。我对她行了个礼,她也像模像样地回礼,随即“咯咯咯”地笑起来,拽着父亲的衣角往他身后躲。曹丕笑着拍拍她的肩,一脸宠爱。

      “馥儿说想见见南征的大英雄,朕就让她一起跟来了。这孩子尚未及笄,虽说也有十二岁了,到底还是年纪小,跟霖儿一样疯疯癫癫的,真不像话。要学也不学自己亲生兄长,像礼儿那般谦和有礼,朕就放心了。”

      这一番话说下来,信息量极大。曹丕口头上虽说嫌弃一儿一女“疯疯癫癫”,那口吻可半点贬斥的意思都没有。不如说,他更喜欢这两个疯疯癫癫的儿女,而不是文静如曹礼和曹叡。做父亲的,难免总是偏爱年纪较小的子女。曹霖和曹馥显然还在活泼好动的年纪,也因为父亲的喜爱,他们这种天真烂漫格外得到鼓励。

      不过我倒不知道曹馥和曹礼是同母所生。对曹丕的子女们,也就是曹叡的异母手足,我知道的很少。曹叡很少主动跟我说他们的事,我心里知道他因为父母的事,连带也不愿说起其他的弟弟妹妹,所以从来也不问。

      说话的工夫,曹丕已经招呼他的儿女们还有我,一起在凉亭中坐下。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着实不解,不知今天叫我过来到底是要干什么。但我毕竟半个月没见过曹叡了,今天能在宫里见到他,不啻于意外之喜,内心的激动怎么也按捺不住,总忍不住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倒是一派淡然,跟我行礼过后便不多话,安静坐在凉亭一隅,不像曹霖和曹馥那么活泼张扬,围着曹丕不放。曹礼则是客客气气地跟我说话,只有曹叡,像是在刻意避嫌似的,一句话都没跟我说。

      我知道在曹丕面前,我们格外需要谨慎,但想到这半个月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不肯见我、也不肯理我,心里不免有些难过,也有些生气。因而曹礼的话题告一段落之后,我直截了当地对曹叡说:“臣与平原王殿下自从班师之后便未曾谋面。今日一见,殿下似乎清减了些?”

      曹叡很明显地吃了一惊,大约是没想到我会按捺不住吧。我开口挑起话题本来就有几分赌气的成分,看见他的反应更加不爽,故意等着看他怎么回答。曹丕的视线在我脸上掠过,扭头看着曹叡道:“叔权这么一说,朕也觉得奇怪。叡儿出征回来,这么些天下来,怎么反倒比在外征战要消瘦了?是否身体不适?”

      曹叡对着曹丕行礼道:“多……谢父皇关心。儿臣……并无身体不适,只是近来没什么胃口,或许因而消瘦。”

      “哦?没有胃口?请大夫看过了么?”

      “没、没有什么其他症状,只是不太想吃饭,便不曾看过。”

      曹丕微微蹙眉:“胃口一直不好,不正是身体不适么?也不能一直这样,回头让御医给你看一下吧。”

      曹叡行礼道谢。我见父子二人一来一往的对话,曹丕还是挺关心曹叡的,内心颇感欣慰,觉得他们父子的关系可能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糟糕。曹丕又问他:“你回来之后,朕不曾安排你什么事务。你平日在王府里都做什么?”

      曹叡答道:“回禀父皇,儿臣除了休息,便是……读书习武,不敢荒废。闲暇的时间,绘画弹琴,聊以修身。”

      曹丕微笑点头道:“甚好。你加冠出宫、开府自立,如今也有两年了,朕不曾听到有关你放浪形骸的传言,始终风评不错,朕亦十分满意。你是朕的长子,须得给弟弟们做出榜样,也不能让天下的人笑话朕教子不严,知道么?”

      曹叡行礼道:“儿臣时刻将父皇的教导牢记心间,规范自身言行,不敢有半点放纵举止。”

      曹丕笑得颇为满意,扭头问我:“叔权,你与叡儿一道出征,半年内朝夕相处,朕想听听你的评价。”

      我张了张嘴,一个“啊?”字差点漏出来。让我评价曹叡?这要怎么说?再说还当着当事人的面,曹丕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这种评价根本不可能客观吧?

      但他看着我,我不可能拒绝发表评论,只好行了一礼,道:“臣身份低微,不敢擅自评论皇子亲王。平原王文武双全,智勇兼备,南征将士有目共睹,臣亦心服口服。”

      “哦,心服口服……”

      曹叡忽然轻声道:“父皇……不要为难叔权了。儿臣才疏学浅,颇有自知之明。南征,无非是历练自己,给诸位将军增添麻烦,他们不曾在父皇面前抱怨,儿臣心怀感激。叔权再说下去,儿臣真要无地自容了。”

      曹丕哈哈大笑:“好吧,叡儿这次南征的表现,朕已充分了解,就不让叔权当着面再夸你一通,免得你面皮薄、受不住。”

      虽是戏谑的口气,曹叡还是微微红了脸,轻声向曹丕道了谢,垂首不语。曹馥忽然“哼”了一声,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嗔道:“父皇偏心!”

      “哦?”曹丕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扭头看着女儿,逗她道:“父皇如何偏心了?”

      “父皇都让叡哥哥出征,却不带馥儿去!”

      “怎么,馥儿也想去打仗?”

      “嗯!馥儿要为父皇打天下!”

      “哈哈哈!”曹丕大笑,“馥儿好厉害!那父皇就坐等馥儿为父皇一统江山?”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包括曹叡,也为妹妹的纯真言行打动,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曹丕一把将女儿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爱怜地说:“父皇答应你,下次御驾亲征,一定带你同去。”

      “好啊好啊!父皇不可忘记今日的许诺!”

      “一定不忘。”曹丕捏了捏曹馥的小脸,“顺便,也让你在朕的年轻将帅当中挑选一个如意郎君。”

      曹馥忽然用手指向我,大声道:“馥儿要嫁给夏侯都尉!”

      我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去。一脸惊恐地抬起头,正对上曹丕笑意深沉的眼睛,调侃道:“真是炙手可热啊,叔权!连朕的女儿,都吵着要嫁给你呢!”

      “陛下说笑了……”我声音都变了调,“公主童言无忌,陛下可别当真啊。”

      曹馥不满地“哼”道:“馥儿十二岁了!才不是小孩子!”

      “臣已虚年二十三,实在比公主年长太多。陛下还请慎重。”我抓住曹馥的年龄不放。开玩笑!不是说赐婚对象是曹丕的妹妹,怎么变成了他女儿?一个虚岁才十二的小姑娘,这是要让我犯罪吗!?

      “嗯……确实年龄差别太大。本来,朕还真想让你做礼儿的妹夫……”

      “馥儿年纪不小了!”曹馥不满地嘟囔。

      曹丕刮了下她的鼻子,轻笑:“你啊,若是再年长三岁,朕当即把你赐婚夏侯都尉!”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曹丕这么说,应该就是没有这个意思了。他这个女儿,终究是年纪太小,连他自己都觉得跟我不般配。

      “不过,叔权,你今年已经二十三了,为何还不婚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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