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二七二、江陵一梦（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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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当众请战！？这件事有多么危险你知道么！！”
我觉得我一定是气昏了头，竟然忘了我跟曹叡身份有别，只想扒开他的小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别说这种摆明了是圈套和试探的邀请不可能得到决策团队的同意，即便真的同意了，我们也不可能把身份最尊贵的曹叡当作诱饵，让他以身犯险。
“你先前为什么要那么说？你不是一直说自己只是个摆设的监军，只要安静地当个摆设就好吗？你这个时候跳出来逞什么英雄呀！还好他们没有同意！你是要吓死我啊！我真不知道你都在想什么！！”
我冲着他一顿嚷嚷，嚷完了仍然气愤难平，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有点胸闷气短的感觉，不由自主按住胸口。一直默不作声任我发作的曹叡悄无声息地靠近我身边，轻轻握住了我按在胸口上的手。
“你觉得不舒服么，叔权？”
柔柔的嗓音透着一丝委屈和畏惧。他仰头看着我，漆黑的眼睛亮亮的，犹如一对星子，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忧郁，脸色不自然地苍白。我的心一下子就垮了，再凶悍不起来。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不舒服。我也是昏了头，竟然冲你发脾气。一时间，竟然忘了你是皇子封王，而我……我又算什么呀！”
他苦涩一笑，轻轻道：“你说什么呢。我这个王爷是什么分量，你还不知道么。”
“好了，不说这个。我刚才吓到你了吧？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别生气。我这几天情绪有点问题……”
他轻轻摇头。我握住他的手，边说边扶他坐下，让他靠坐在我怀里。我们两人安静地依偎在一起，彼此都在消解刚才的情绪。帐中只有油灯幽幽的光亮，灯芯燃烧不时爆出灯花的轻响。我拥着怀中温暖的躯体，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青莲香，内心慢慢平静下来。与其说我在生他的气，不如说我在找借口发泄情绪，宣泄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
下午的军事会议在一派混乱的争论之中结束，最后也没争论出结果来。曹叡的提议掀起了轩然大波，大部分人表示进城赴宴太危险，他作为皇子监军不能轻易涉险。张郃委婉地表示了反对，我更是反应强烈。但曹仁、辛毗、蒋济这三个最核心的决策者对于这个提案不置可否。曹叡一反常态，据理力争地表示自己是最适合担任这个角色的。他作为皇子亲自前去赴宴，可以名正言顺地带着军队进入江陵城，制造机会里应外合，一定可以攻下城池。对于我当众质问“如果他们把你扣作人质怎么办”，他只用“两家公然翻脸之前，东吴不会有此大胆举动”为由，避而不谈。我火冒三丈，情绪濒临失控，还是张郃暗地里拉住我。曹仁最后以“此事关系重大，改日再议”结束了这次会议。
会议结束后我被张郃拉回他的营帐，喝了几杯酒，晚饭也留我在他营内吃。张郃倒也没说什么，对于我当众对皇子无礼的举动没有多加评说。我们讨论了一下江陵守将朱然这封请柬的真实目的，讨论来讨论去，张郃的想法其实跟我差不多。他担心吴军将曹叡骗入城中之后控制起来，以他作为人质要挟我们退军。同时他也觉得不太明白，一向恪守界限、不干预军事的曹叡，为何突然有这样的提议。我听了，对于曹叡冒冒失失跳出来的举动愈发感到不解，也感到生气。因而从张郃的军营里出来，我直接去了曹叡的营帐。先前几杯酒上了头，加上曹叡躲躲闪闪不肯正面回应我的质问，没说几句我便情绪失控，不顾身份对他发了一顿脾气。
情绪宣泄过后我冷静下来，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我来的时候他已经沐浴过，披散的长发随意地垂在身后，尚未完全干透，微微带一点湿气。头发上同样有淡淡的香气，混合着他本身的体香，让我的心也跟着沉淀下去，柔软起来。
“还生我的气吗，叔权？”他低声问我。
我用力摇头：“我真是昏了头，怎会那样对你说话？我现在真是后悔死了！”
“……你这几日烦心事多，我知道。我……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我抚摸着他的头发，轻轻吻着，柔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担心你。你即便要做这件事，也不用当场表态。回来跟我商量商量，不好吗？你这样当众表明态度，万一大将军他们当真同意了……”
“他们同意了，我……自然会去。”他低声道。
我一听又急了，脱口而出：“你别去！这件事太危险！我跟张郃将军都不赞成你去！”
“张郃将军？”他不解道，“张郃将军先前，似乎……并未表示反对？”
“但他也没支持。散会之后，我一直在他那里。他留我吃了晚饭。我俩讨论此事，结论几乎一致。我们都认为吴军很有可能利用庆贺作为借口，将你软禁在城中，作为对我军、对朝廷、对你父皇的要挟。你怎可自投罗网？我看大将军他们，应该也不会同意的！”
他轻声一笑：“我倒不这样认为。这、这难道不是，我们最好的机会，能够进入江陵城？叔权，你不也很想拿下江陵么？”
“可那不是要以你作为代价！”我严肃地说，不由地提高了声调。他抬起头看看我，脸上一掠而过的惊讶。
“我的确希望趁势拿下江陵，这才不枉我在你父皇面前，极力支持南征。可那绝不能以你的安全作为代价！你比什么都重要！”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我也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眼神动了动，氤氲出一层模糊。真奇怪。他难道以为，取得胜利、拿下江陵，会比他对我而言更加重要吗？
他暗暗地咬紧了嘴唇，定定地瞅着我。我抬手捏住他的下颌，小心用力，将他紧咬的嘴唇掰开，俯身低头，深深吻上，一番纠缠。他身子愈发瘫软，依偎在我怀中更紧。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没跟我说，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我低声问他。
他稍许侧过脸去，想避开我的视线。我托着他的下颌让他把脸转过来。
“不许逃。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主动请缨涉险？甚至都不跟我商量？”
他还是想逃，眼神一味地避开我。我的脾气也上来了，说什么也想逼出他的真心话，索性横下心来，手上用力，将他按倒在地。他一声惊呼，原本便穿得不甚整齐的长袍被我扯开，露出雪白的胸口和秀美的锁骨。
“叔、叔权，别……时辰还早……”
“怕什么？你身边的人看到我来，都知趣得很，不会随便闯进来的！”我故意说得非常强势，尽管我并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来逼迫他。
他果然害怕了，身体无意识地轻轻颤抖。我慢条斯理地在他的颈项间厮磨，不紧不慢地加重，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大。他想挣扎，但在力量和气势上显然无法抗拒。我占据着完全的主导权，故意用能够引起他恐惧的方式，缓慢地折磨着他。
“为什么不对我说实话？你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你自己不知道么？难道你觉得你这样做，我会感到高兴吗？”
“我、我对你……真的有、有那么重要么……”
他颤声的一句话让我整个人都愣住了。我从他身上抬起头来，震惊地看着他眼角缓缓流出的眼泪。他把自己的手臂从我的禁锢中挣脱出来，盖在自己的双眼上。
“我很抱歉，那、那位先生，我不知道你、你那么看重他。我……却险些令他为我丧命。我……我若不能帮助你，对你而言，又、又有什么用处……”
“你在说什么？”我无比惊讶，“你是说星先生吗？他……他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可我从未见你对别人……”
“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受伤，甚至战死，你可曾想过我会怎样！？”
我倏地将他的手拉开，让他泪眼模糊的眼睛看着我，看着我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样子，咬着牙重复道：“你可曾想过，若当日星先生没有救你，我会怎样？”
他呆愣地看着我。我的眼角缓缓流下泪来。是啊，别说他没想过，我自己也没想过。因为我根本就不敢去想！若是星寰没有救他，若他死于那支来历不明的毒箭之下，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根本不敢想！正因为星寰救下的是他，我的情绪才会格外失控。因为星寰将暗箭的真相告诉我，我才格外担心害怕，对于他突然主动要求冒险的举动格外反应强烈。更因为这件事，让星寰和我之间，那份隐隐约约的暧昧不明浮出水面，我才会格外不知所措。以夏侯称的身份度过的这几年，我的心，从未如此混乱。
我慢慢替他整好凌乱的衣衫，双手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拥入怀中。他的气息萦绕在我怀中那一刻，我潸然泪下。
“你为什么不相信，在这个世上，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啊……”
我喃喃道。他不会明白的，我也没法跟他解释明白。如果没有这份牵挂，没有他回应我的感情，单凭对三国的热爱，我怎么能支撑下去？连名字都不是自己的，我在这个世界再怎么奋斗挣扎，哪怕变成千古名将，历史书上留下的只会是“夏侯称”的名字。我宛如一个无名英雄，所奋斗者无非是他人的功名。既然如此，名与利，对我而言又有什么重要？我所能拥有的，不过是这份人生经历，不过是怀中这个人罢了。
他任凭我拥抱着，一动不动。良久，我感觉他的手缓缓地攀上我的后背，轻轻拥抱住我。我抱他抱得更紧了。我们两人紧紧相拥，默默地流着泪，我也说不清楚这眼泪到底为何而流。只是在这短短几天的大起大落、大喜大忧之后，混乱的情绪终于宣泄出来，纷乱的误会也终于摊开在彼此面前。
“星先生确实不是我的私人郎中，他是我的老师。我……在外出游历时与他结伴。他知道很多事情，山川地理、天文星象、医道药理、甚至兵法计谋，他都有独到见解。所以，我拜他为师，与他结伴游历。甚至我逃离东吴，都少不了他的帮助。他对我有师长情谊，却从不以长者自居。我看重他，只是因为他帮了我太多，我跟他……又十分投缘。但他与我之间，并不像你我这般，你真的不要误会。”
我这样对曹叡解释，半真半假，但已经是我能够坦白的最大限度了。我发现他好像确实没有认出星寰，即便在他亲自去探望他、亲自喂他喝药，那样近距离的接触，他都没有想起来星寰就是曾经我和秦朗还有他一道去山中村落寻访的方士。不管怎么样，这一次，他似乎终于愿意相信了。
“我知道了，我、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不过那位先生的……救命之恩，我亦不会相忘。若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叔权你尽、尽管告诉我。”
“嗯，那个自然。”
“但、但江陵之事，并不全是跟那位先生有关。我只是觉得，东吴这份请柬，或、或许是我们进入江陵的绝佳机会，我……不愿放弃。”
“我也觉得是个机会，但本来不应该由你来出面……”
我懊恼地说，摇了摇头。
“罢了，今晚不说这个了。为了这件事，今天你我已经争吵得够多，索性今天不提此事，改日再说。反正我觉得大将军不会同意。等他决定之后再说吧。”
“也、也好。今日便不再提及此事吧。”
凑近我耳边，他又颤声问道：“今夜……留下么，叔权？”
我略一迟疑，脑中掠过上午星寰将脸扭到一旁的神情。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从未在星寰脸上出现过的像普通人一样的神情。我今晚原本并不打算留在曹叡营中过夜。星寰的伤让我挂念，但之前的那一幕又让我尴尬。迟疑片刻，我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拥紧怀中轻颤的身体，轻轻地“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274章 二七二、江陵一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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