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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二七〇、齐人之福? ...

  •   庆功宴直到夜深才散,众将无不尽兴吃喝,大醉而归。我更是醉得东倒西歪,连人脸都分不清了,抱着不知道是谁又哭又笑的,也不知道自己嘟嘟囔囔说了些什么。最后是陈庆和文钦两个人架着我,把我拖回营帐,丢进了帐篷里。我迷迷糊糊地仍在大吵大闹,陈庆他们给我脱衣服也费了好大的劲。还没等衣服脱完,我已昏睡过去,不省人事了。

      次日醒来,早已日上三竿。我恍如隔世一般躺在狭窄而陌生的床榻上,仔细看了半天,才认出这好像是陈庆的帐篷。我急忙翻身起来,大喊“陈庆”,喊进来两个亲兵,一个上前来服侍我,另一个转身去叫陈庆。不一会陈庆匆匆赶来,我还按着剧疼的脑壳,坐在榻上起不来。

      “大人醒了?是否觉得头疼不适?”

      “陈庆,我昨晚在你这睡的?”我按着脑袋问他。

      他一边吩咐亲兵赶紧去熬醒酒汤,一边点头答道:“昨夜大人在庆功宴上不胜酒力,喝得大醉,小人便与军侯文钦一道将大人搀扶回来。本来应该将大人送回营帐,顾虑到星先生在大人帐内养伤,不知情形如何。小人心知大人最是挂念先生,必然不愿打扰他静养,便自作主张将大人安顿在小人帐内,凑合一夜,委屈大人了。”

      我听了之后十分欣慰,称赞道:“你做得好!还是你知道我的心意!我酒力不佳,现在想想,昨夜醉后似乎又是一番大吵大闹,给你和文钦添了很多麻烦吧?”

      “小人这边不打紧,军侯也不见有困扰之色。只是……”

      “怎么了?我昨天没在宴席上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陈庆踌躇片刻,低声道:“大人昨夜在宴席上,抱着张郃将军不肯放手,一直哭着叫张将军别去什么地方,小人也没听清楚,只是怎么劝解大人都不肯放手。张将军好不尴尬,众将也都偷笑……”

      “……”

      有这回事吗?我完全想不起来了!但我可以想象当时的场面。陈庆不会撒谎骗我的,我一定是大醉之后忘乎所以,联想到了某些与张郃有关的事。然而当着所有将官的面,这个脸可丢得太大了!我一定成了昨晚的笑柄,所有目击者都会嘲笑很久,连带张郃也跟着丢脸!天哪!我真不知道自己是酒品这么差的人!

      “我……就缠着张将军不放吗?我没说什么跟平原王或者星先生有关的话吧?”

      陈庆摇头:“没有。或许是大人昨晚座位紧挨着张将军的缘故,就只是抱着他一个人不放。张将军自己也颇感奇怪,还打圆场说,不知是否大人酒醉之余想起了过世的愍侯大人。”

      “真是难为张将军了,回头得去向他赔礼道歉。”我苦笑。还好我的座位不是挨着曹叡。要是抱着他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就不是去道个歉能平息的了。

      亲兵端着醒酒汤匆匆送上,陈庆服侍我喝下,我头疼欲裂的感觉才稍微缓解。醒过来觉得周身酸痛,我这才想起昨天完全没有休息。凌晨时分就开始为出兵做准备,战斗从清晨开始一直到正午才结束,回来之后连休息都没来得及,又为了星寰的伤忙了一下午,晚上接着就是庆功宴。连轴转了二十四小时,连眼睛都没合一下,真佩服自己竟有如此旺盛的精力。这么一天下来,晚上喝的酒度数再低,我也抗不住。精神和□□都十分疲惫了,仅仅睡一晚上根本不足以缓解。

      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根本没法继续躺着睡觉。我一边穿衣服,一边询问星寰的情况。陈庆说他先前刚刚去看过,马元一夜未眠守着星寰,他已经安排他去休息,换了两个亲兵照料守候。据马元说,星寰半夜里醒过一次,喝了点水,很快又昏睡过去了。他也没有发烧,情况看起来相当平稳。我再次称赞陈庆的细心周到,穿好衣服,出了他的营帐。

      “大人,”陈庆轻声在我耳边道,“昨夜要送大人回来时,平原王曾说可将大人送去他那边宿夜,小人以为不妥,便婉拒了平原王的好意。小人觉得有必要告诉大人知道。”

      我“嗯”了一声,不置可否。陈庆的心思我知道,他其实到现在都还没有摆脱对我和星寰之间关系的“误解”。比起曹叡,他似乎觉得我跟星寰在一起更好。之前我一直以为他的想法太荒谬,现在却似乎能够理解。陈庆对我的关爱并不单单是下属对于上司的忠心耿耿,还混入了师徒和兄弟的复杂感情。比起需要我处处顾虑、时时谦让、身份又比我高出一大截的曹叡,能够完全包容我的星寰,无疑更让他觉得班配。从前的我会直接驳斥这想法太荒谬,我跟星寰是根本不可能的。然而经过昨天的生死一线,我却没法这样斩钉截铁地否认了。我,对星寰真的没有那种感觉吗?连我自己都不敢断然否定。

      怎么想,都觉得好像是我的心背叛了曹叡一样。看着阳光灿烂下忙碌的军营,我甚至无地自容,感觉自己没法坦坦荡荡走在这样纯粹的艳阳之下。

      回到自己的营帐,我还有点头重脚轻,掀开营帐的时候差点脚下一绊跌倒在地。陈庆急忙扶住我,却听帐篷里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道:“外面日头大,公子小心脚下。”

      我顿时欣喜若狂:“先生!?你醒了吗?”

      只见营帐之中,星寰半躺在我的卧榻上,背后垫着被褥,黑发披散,嘴角含笑,静静地看着我。我急急奔到他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先生什么时候醒的?觉得好些了吗?胳膊还疼不疼?觉不觉得发烧?或者是有哪里不舒服的?”

      星寰轻笑道:“公子不要急,公子方才说那些症状,予一概没有。只是这条手臂,剜掉了那么多血肉,一时半刻,还真没法跟公子说出‘不疼’二字。”

      “是、是,先生说得对!我……我真是不会说话!”

      我说着,心中情绪激荡,忍不住眼角含泪,在星寰面前跪坐下来,再说不出一个字。星寰抬头看看陈庆,轻声道:“陈庆兄弟,麻烦你带着两位兄弟先出去吧。留予同你家公子,单独说些话。”

      陈庆低声问我:“大人,那小人们且出去吗?”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耳听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们三个人都出去了,帐内只留下我跟星寰两人。我重新抬起头,正对上星寰投向我的目光。他的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澈和深邃,昨天的痛苦神情已经不复存在。我心中倍感欣慰。

      “看先生现在的状态,真难想象昨日先生在我臂弯中奄奄一息、命悬一线。昨天可真是吓死我了!”我边说边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胜利的喜悦,直到这时方才让我有了实感。

      他轻笑,声音轻微,还带着几分沙哑。

      “叫公子担心了。若非公子昨日胆大心细,予此刻只怕早已死于非命。”

      “怎么会!我什么都不懂,也不知有没有把先生伤得更重……”

      他再度轻笑摇头:“公子做得极好,甚至出乎予的意料之外。予并未看错公子。”

      “先生一再夸奖,我姑且信以为真好了。还是让我再看看先生的伤势。”

      我说着便将目光投向星寰的左臂。他左臂的伤处用白色的纱布仔细包裹着,我打眼一看就看出与昨天晚上我包扎的不一样。

      “先生的伤口,是重新包扎过了吗?”

      他点头道:“还未来得及对公子说。早先,平原王带着两名随军大夫过来探望,为予清理伤口的脓血,换了干净的纱布。予顺便请随军大夫帮忙配了一帖药,煎好之后服下。平原王一再道谢,还亲自等药剂煎好之后端给予服下。”

      我深感意外:“平原王……”

      “平原王实在过于客气。”他淡淡道。

      曹叡此举,确实有点让我出乎意料了。要说换了受伤的人是我,他亲自前来探望,请大夫治疗,还亲自喂药,我相信他能做到。但对于星寰,他竟能做到这种程度,我却感到非常不可思议。曹叡再怎么不得宠,也是货真价实的皇子,他怎么会亲自来探望一个来路不明、身份不定的人?即便说是救命恩人,也不至于会亲自动手做这些事。难道他这么做,除了星寰的救命之恩,也是……因为我?

      星寰淡淡问道:“公子,你在平原王面前,可曾说过予什么?”

      我立刻否认:“没有,什么都没说。”

      “是么。”星寰似乎并不相信,“平原王说,不知予乃公子贵客,若是知道,当时断然不会让予身陷险境……云云。予十分不解,平原王何出此言。公子,该不会忘了同予的约法三章吧?”

      我摇头如拨浪鼓:“没有!我没有忘!先生的叮嘱,我怎么敢忘?我想平原王大概是……看到我对先生受伤一事反应激烈,才会这样说吧?”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的反应确实太大了,所有旁观者看在眼里都会觉得奇怪的。我也必须承认,即便是我自己受伤,或者其他什么人受伤,我都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除非是曹叡。除非受伤垂死的人是曹叡,我才会这么失控。旁观者虽然不明所以,本能的反应一定会觉得星寰这个人不一般,我跟他的关系不一样。聪明如曹叡,自然也会这样猜测。说不定,曹叡还会过度解读,误会什么。毕竟我平常不怎么在他面前失控,更是从未表现出如此慌乱担忧的样子。如果他真的误会了,我也不能责怪他心胸狭窄。

      “这就尴尬了……”我叹气,却不好意思跟星寰明说。他静静地看了我一阵,轻声但坚决地说:“公子没忘就好。既然公子已经答应了予,还请公子务必守约。”

      我“嗯”了一声,却赫然想起先前我一时情绪激动,答应了曹叡说要告诉他有关星寰的事。当时我确实把“约法三章”的事忘到了脑后。还好我没有马上跟曹叡说明,要不然星寰一定会生气的。

      “请先生放心,我会向平原王解释,但绝不会透露先生的真实身份。”没办法,还是只能对曹叡隐瞒真相,想个其他的说法搪塞他了。尽管我很不情愿这么做。

      “予相信公子是守信之人。”

      我有些惭愧,心里知道自己差一点破坏誓言,垂着头不敢看星寰的眼睛。他的伤口被包扎得很好,大夫的手法到底比我专业。隔着纱布,隐约还能看到斑斑点点的血迹。想起昨天剜了那么大一个伤口,不知道多久才能复原,我愈发感到愧疚。

      “还好先生命大……这么大的一个伤口,竟然没有感染,也没有化脓……”

      “无妨。既然清除了伤处的剧毒,总会好的。”

      “可是留下疤痕,却是再所难免吧?”

      他轻轻一笑:“予又不是女子,没有那么爱惜肌肤。公子不必介意。倒是有一事,予须得告知公子。”

      我抬头看着他。他凝视着我,缓缓道:“公子不觉得奇怪么?公子此番随军出征,可曾见到有谁是死于毒箭之下的?”

      我一愣,细细回想:“好像……确实没听说过?”

      “是啊。即便是武陵蛮,也很少见他们使用毒箭,暗箭伤人。然而那日射向平原王的这支弩箭,箭头上喂有剧毒,摆明了是要置他于死地。数月以来,两军交锋、三军对峙,箭矢何止成百上千,为何单单这一支箭,是喂了毒的?”

      我心头巨震,颤声道:“先生的意思……莫非是说……?”

      “公子既然知道了,还请多加小心。暗箭难防啊。”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星寰的意思是说,这支毒箭是专门冲着曹叡去的?射出这箭的人,目的是要置曹叡于死地?否则确实解释不通,大军交战之际,这孤零零的一支毒箭,为何会笔直的射向曹叡。到底是谁射出了这样一支致命的暗箭?

      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忙问:“先生莫非知道平原王有生命危险,才会前去相救?”

      他并不回答,只是稍稍扭头,别过了视线。我追问道:“可是我出征之前请求先生照应平原王,先生似乎……并不愿意呀!为何又不惜舍身相救?”

      他还是不肯回答,看向别处的目光愈发深邃。我待要再问,他忽然长叹一声,轻声道:“公子不要再问了。心照不宣之事,为何非要予说出口呢?”

      “呃……”

      先生,你该不会真的对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2章 二七〇、齐人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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