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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六、家书 ...

  •   昨天晚上那碗药喝了之后,我整整一个晚上都觉得很不舒服。躺在卧榻上,只觉得口干舌燥,内心十分烦躁,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我暗自怀疑乔安和他叔父是不是给我换了什么药性太烈的药材,怎么这换了药方之后的药,跟之前的相比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呢?

      因为没睡好,我比平常迟了起床,而且也觉得精神不太好。吃了早饭之后感觉好些了,但我再也不敢喝药了。好在今天的药是婢女送来的,乔安自己没过来,我就顺理成章地把药暂时留下,转身找机会倒掉不喝。不适症状持续到午饭前后,也终于自行消除了。

      由此我更加确信改版后的药方与我的体质不合,产生了不良药物反应。我决定把这件事向乔安提出来,让他把药方再改一改。同时敦促他早点接受我的提议,返回许都遥控治疗。反正我不能再继续喝药治这个莫须有的病了。是药三分毒,何况我还没有病!

      因为上午觉得不舒服,我缩短了练习射箭的时间,中午又小睡一会补充睡眠。睡了大约半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刚好婢女又端来了中午的药。这个婢女就是调拨给乔安的其中一个,早上的药也是她送来的。我想着尽快跟乔安说改药方的事,便叫住她问道:“乔药丞在吗?”

      婢女行了个礼,答道:“回禀公子,乔大人吩咐奴婢把药给公子端来之后,便出门去了。”

      “哦?出去了吗?他有说去哪了么?”

      “不曾说过。”

      也对,他没有必要对婢女解释自己的去向。我又问:“那他带了人一道么?”

      婢女想了想,答道:“乔大人似乎是独自一人出去的。奴婢送药过来时,看见王小六正在院中打扫。”

      王小六是拨给乔安的仆役,他出门若是需要人帮忙,通常会带王小六一起出去。我点了点头,让婢女离去,扭头盯着放在案桌上的深褐色液体,轻轻叹气。犹豫片刻,我还是决定不喝,扬声把杜三叫了进来。

      “公子,您起了?”杜三一进来就笑呵呵地对我说。

      我挺喜欢看他笑的。杜三是个圆脸,带着几分孩子气,一笑起来特别喜庆。我看见他,心情也放松不少,指着桌上的药碗吩咐:“去给我把那碗药倒了。照以前那样,小心别给任何人看见!”

      杜三瞅瞅药碗,点点头:“公子放心,包在小人身上!只是……公子你又不吃药么?”

      “太难吃了!”我皱眉,“而且乔太医换了药方,比以前更加难吃不说,喝下之后总觉身体不适。我正想着跟乔药丞说说这事,让他们把方子给我换回来。”

      “有这等事?那公子还是莫要再吃了!免得伤身!”

      “就是这个道理。看来你还是很明事理的嘛,杜三!”

      杜三嘿嘿笑着:“只要是为公子好,公子说什么,小人都会照办。”

      这话虽然说得有点拍马屁的味道,但几个月来,杜三确实对我全心全意,十分贴心,我也是打从心底感谢他的。他按照我的吩咐把那碗药端出去,片刻之后空着手回来了,一个想法也跟着在我心里慢慢成形。既然他对我表示出了足够的忠诚,人又不笨,那我也可以试着相信他,逐渐将他培养成可以信赖的人。虽然我跟他之间,大概很难发展成对等的友谊。

      “公子,办妥了。药碗我已经送回厨房去了。”杜三回复道。

      我追问:“没被人看到吧?”

      “公子尽管放心!”

      “那就好。杜三啊,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公子想问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我扫了一眼屋内院外,四下无人,便轻声问道:“那个乔安乔药丞,在咱们府上住了这些天,你可知道他若是出门,都会去些什么地方?”

      “那位乔大人?”杜三面露难色,“小人跟他并不熟悉……”

      “我跟他也不熟。你跟王小六不是挺熟的吗?你们在一块闲聊的时候,你就没听他说过什么?”

      “这个……”杜三抓耳挠腮地想了一会,“小人想起来了!好像听王小六说,他跟着乔大人去过几次药材铺……”

      “药材铺?是去抓药的吧?”

      “嗯、对,乔大人似乎很喜欢到固定的一家药材铺去。王小六说他每次出去抓药,虽然会走几家不同的药材铺,但唯有那一家,是必定会去的。”

      “哦?是哪一家,你知道么?”

      “呃……小人不记得了。要不小人回头去问问王小六?”

      我皱眉:“不记得了?怎么偏偏在最关键的问题上……”

      杜三小心翼翼地提议:“公子,要不要把王小六叫过来,您亲自问一问他?”

      我想了想觉得不太妥当,便说:“不用了,还是你帮我去问问,乔药丞常去的是哪家药铺。你可别多嘴,不用跟王小六说太多。我在意乔药丞的行踪是有原因的,但现在还不方便让他本人察觉。”

      杜三点了点头:“小人明白了,小人一定会把这事办好,明天就给公子答复。”

      “行,你去办。另外,你去帮我找一套你平常穿的衣服,要干净的。”

      “啊?公子要小人的衣服吗?”

      “对,不用是新的,但要找身干净的来。我有用处。”

      我边说边瞄了他一眼,暗自打量他的身材。他的个子比我矮一个头,我穿他的衣服,可能裤子会不太合适。不过他的身材比较敦实,上衣的宽度应该足够。只是我可以不在乎衣服的新旧,但绝不能忍受穿别人的脏衣服。杜三有些迷惑地点头答应下来。

      “小人知道了。衣服也是明天要么?”

      “对,明天一早就给我拿来吧。好了,没别的事了,你去叫陈庆过来吧。下午我想练练贴身近战。”

      一下午我跟陈庆都在练习近战搏击的技巧,时间过得飞快。等日落黄昏,我已经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感觉体力都要透支了。陈庆称赞我进步神速,说再过些日子他也许就不是我的对手了。我虽然知道这是他的夸赞之词,听在耳中也感到十分欣慰,不免信心大增。

      晚上夏侯霸带回一个好消息——夏侯渊从汉中前线寄了家书回来!

      这一下全家人都轰动了。夏侯霸当着众人的面读了信的内容。夏侯渊在信中说,两军目前正在胶着之中,前线战事相对平静,他和夏侯衡、夏侯荣都很好,叫家人不必担心。信的风格十分粗犷,没有太多内容,典型的武将风格。李夫人和曹夫人却激动得热泪盈眶,相互传阅,爱不释手。两个年幼的弟弟也很高兴,但并不像夫人们这么激动。夏侯霸将我拉到一旁,单独递给我一封信。

      “叔权,这是季权写给你的信,一并从长安寄来的。”

      我深感意外:“单写给我一个人的?季权吗?”

      “是啊。”夏侯霸笑吟吟地说,“你什么时候跟季权这么要好,为兄怎么都不知道呢?我一直以为你们两个……呵呵!看来果然是亲兄弟啊!”

      我心情复杂地接过那封信。信是用麻纸写的,折叠之后装在糙纸糊的信封里,用浆糊封口。糙纸的信封正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兄长夏侯称亲启”几个字。

      我拆开信。夏侯威的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字写得很不错,字体偏向清秀的风格,倒不像出自一个少年武官之手。夏侯威在信中先是慰问了我的身体情况,又简单说了几句自己在行伍中的近况,随后切入主题,说到了定军山。

      “……近日随王师至长安,威为传令,往来汉中与长安之间。父亲如今据守阳平,关外十峰连绵,其一名为‘定军’,当是兄长所说之地。威心自不安,为兄长当日语焉不详,即便有心示警,亦无从说起。更兼父亲刚武雄烈,素来不屑于此等谶纬之言,嗤之为无稽。威反复思量,终究放心不下,提笔为书,寄望于兄长提点。……”

      后面又是一些关心问候的话语,稍微做个总结,信的内容便结束了。我看完之后,不由地更加头疼了。

      夏侯威在信里的意思,显然是隐晦地向我询问。他出征之前,践行家宴那天,我犹豫再三,还是冒险向他暗示,夏侯渊将死于定军山这件事。我这么做之所以堪称是冒险,首先是不确定我是不是该说出来,说出来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会不会反而损害到不该损害的人和事,我都完全不知道。另一方面,也是不知道说出来之后,夏侯威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是相信还是不相信,会不会对我产生额外的怀疑。他第二天就离开了家,我再没有和他单独接触的机会,也始终不知道我冒险埋下的这枚种子,会不会发出嫩芽、产生结果。现在看来,我可能还是有些欠考虑,也过于急迫了一点。

      夏侯威在这段时间,一定因为我这个突如其来的提醒而感觉备受煎熬。他不能判断我说的话是否可信,他无法求证。但这又事关自己父亲的生死,他不能当做完全没听到。从我说出来、他听进去的那一刻起,“父亲可能战死”这个阴影就笼罩在他的心头,如影随形,让他心心念念想着这个无法求证的可能性。我实在不该让他背负这个沉重的包袱。既然他改变不了前方的战事走向,也改变不了夏侯渊的秉性脾气,更无法提醒他注意避开赴死的战役,那我从一开始,就根本不该告诉他!

      我感到十分懊恼,也颇为过意不去。想了想,我问夏侯霸:“我想给季权写封回信,不知可不可以?”

      “有何不可?”夏侯霸不明就里,笑得十分轻松,“我也需给父亲大人回信。你写罢,将信封好给我,一并送出便是了。”

      “如此便有劳兄长了。什么时候要送出去?”

      “三日内写好即可。两位夫人也说要给父亲寄送一点手工呢!汉中战事经年不息,夫人们许久不曾与父亲见面,也是十分挂念。”

      “是啊。我自患病,还未曾见过父亲大人。再见之时,不知是否还能认得。”

      “呵、放心吧!即便你不认得父亲,父亲也不会不认得你。再说待父亲大人凯旋,说不定你早已想起来了呐!”

      我心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也没有必要在这种场合下扫兴,勉强挤出一丝笑来,答了一句:“兄长所言极是。”

      总之因为这两封家书,晚上家中的气氛极好。除了我之外,人人都很兴奋,连婢女、仆役们都被感染了,整个夏侯府颇有点欢天喜地的味道。但我因为背负着双重心理负担,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吃过晚饭就趴在书案上,琢磨着该怎么给夏侯威写回信。刚写没几个字,乔安又送药来了。

      今晚他是自己端过来的,没叫婢女帮忙。我急忙迎上去,从他手中接过药碗,连声道谢:“药丞您怎么亲自给端来了?您煎药就够辛苦的了!”

      “熬制完毕,随手送过来而已。下官职责所在,公子不必介怀。”

      “药丞是为天子行医送药之人,我如何配得上?还是叫下人来做这些事吧。”

      乔安笑了笑:“既然下官端来了,公子还是趁热喝了?”

      他亲自端来,我不好再推脱等会再喝,只好硬着头皮当面喝了。喝完之后我呲牙咧嘴,顺势抱怨道:“乔药丞,这改过之后的方子,怎么喝起来更为苦涩了?”

      “确实如此。只因新换的方子,引入了两味极为猛烈的药材,是以药性更烈,味道也更为艰涩了。公子若是觉得苦,以后服药之后,可稍饮些许蜜水,以作缓解。”

      “哦,好吧。但是这药我喝了之后,却觉得身体不适,不知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乔安神色明显变了,问道:“身体不适?症状如何?”

      “嗯……感觉口干舌燥,心火上升,浑身燥热虚浮,往往夜不能寐。”

      乔安眉头一皱:“一直如此么?”

      “嗯……一直如此。”我心虚地回答。换了药方之后我总共只喝了四五次,还不是连续服药,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贯如此。

      乔安眉头皱得更紧,沉吟道:“不该如此……莫非是药性太强,公子的身体承受不住?”

      “是啊是啊!我自己也如此认为,因而想请药丞商量一下,是否可以改换药方?之前的方子并未出现过此种症状……”

      “改换药方一事,需要下官与叔父商议才行。公子……确实每日都按时服用吗?”

      “当、当然了!你每天都叫人送过来嘛!”我更心虚了。

      乔安看了我半晌,似乎面带狐疑。我也不敢说什么,他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叫我要再照现在这个方子吃上三天看看,若症状还是一样,他便立刻去许都面见叔父乔吉,商讨对策。我只好勉强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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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二十六、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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