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二四五、回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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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中午时分，我在张雄带领一百骑兵的陪同下，带着两个俘虏，护送着平原王曹叡，一同返回中军大营。张郃先前已经派快马回来通报了消息，我们一到大营，便被立刻带进曹仁的中军帐。曹仁、辛毗、蒋济三人正在等着我跟曹叡，还有陪同前来的张雄。
行礼过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罪。探查百里洲虽然是曹叡强行通过的决议，但我只字不提，把折损骑兵、令皇子涉险这些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曹仁点点头道：“事情的大致，我已接到张将军消息，有所了解。这次多亏了张将军，王爷和你都平安归来，查探也颇有收获，我也不追究什么了。你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一遍吧。”
我便将昨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按照时间顺序详细地说了一遍。曹叡略加补充，张雄也增加了昨晚营中遇到夜袭的一些情况。曹仁等三人听完，面色都显得凝重。蒋济先问道：“那两个俘虏何在？”
“目前正在帐外着人看管，等候审讯。”
“在张将军营中可有审问过？”
“时间紧迫，不及审问。”张雄答道，“昨日带回蜀军的那名武官时天色已晚，营中忙于安顿，未加审讯。晚上偷袭的那人则是假装自己不会汉话，逃避询问。幸而夏侯都尉明察秋毫，已经证实此人乃是假装。”
“哦？”蒋济看向我，“夏侯都尉如何分辨出，那名俘虏乃是假装不通汉话？”
我答道：“误打误撞罢了。从前下官在武昌，曾经遇到过和他们类似之人，身上纹有玄鸟刺青，精于细作、斥候、暗杀一类的勾当，防不胜防，很难对付。此处距离江夏、武昌不远，下官突发奇想，试着查探，果然在俘虏身上找到那个刺青，与之前所见一模一样，因而才能断定。”
“玄鸟刺青……”蒋济沉吟不语，眉头紧锁。
曹仁问道：“蒋大人有什么印象么？”
“要看一看才知道。”蒋济看向曹仁道，“大将军，审讯这两名俘虏的事，请一并交给下官吧。”
“好，便交由蒋大人。”
辛毗接道：“还望蒋大人早些问出昨夜侵扰张将军大营的那些贼人是什么身份来历，有何目的，以便我军防范应对。若他们总是前来侵扰，我军防不胜防，势必影响士气。”
曹仁眉头一皱：“会不会是敌军役使蛮夷部族，故意前来骚扰？”
“不无可能。”辛毗答道。
“那会是蜀还是吴？”
我插嘴道：“下官愚见，应当不是吴。若这些人果真是下官曾在武昌遇到的那伙人，那么肯定是听命于西蜀的。正是有着同样玄鸟刺青的人，在武昌行刺了东吴的大都督陆逊。”
我这个情报是独家的，说出来之后，我听到张雄轻轻“啊”了一声，曹仁也倒吸一口气。两个谋士倒是功力极佳，没有明显的反应，不愧是人精。曹叡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反应也不大，只是默不作声地凝视着我。
蒋济道：“都尉的消息十分重要，本官会记下作为参考。”
曹仁道：“既然如此，便请蒋大人抓紧审讯，平原王和将兵都尉就先回去好好休息。裨将军也辛苦，稍作休息再回营吧。回去之后转告左将军，请他加派斥候，探查百里洲方向的动静，探明吴蜀双方的营寨详情。同时在蒋大人的审讯得出结论之前，加强军中戒备，防备敌人偷袭！”
张雄恭敬地作答领命，我跟曹叡也各自行礼之后，三个人一起离开了中军帐。张雄对我道：“夏侯都尉真是深藏不露，张某佩服！”
我尴尬地笑笑：“我有什么深藏不露的？只是凑巧遇上，才会知道罢了。”
张雄笑了笑，便说他要去看看弟弟张灿，跟我们道别之后走了。曹叡直到这时才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一趟，总算没、没白跑。想不到你知道的，真多。”
“你刚才听到我跟裨将军说的，我只是凑巧遇上而已。”我叹气道，“其实我烦死那个刺青一族了！总觉得好像被他们缠上了一样，到哪里都阴魂不散的！”
曹叡微微蹙眉，问道：“他们……很危险？”
“很难对付。”我实话实说，“这个部族武艺很好，又是在深山密林中长大的，体力充沛、身手敏捷。要不然怎么能刺杀陆逊？”
“的确……”他的脸色凝重起来，忽然问我：“他们该不是盯上你了吧？”
“啊？会吗？不至于吧……”
我很想断然否定，但是青儿在赴死行刺之前最后跟我说过的话忽然跳进脑中。她提醒过我“总是要小心些的”，她也说过她家主人认为我会是日后蜀汉统一天下的障碍。我并不太相信，自己在名垂千古的诸葛亮眼中会有这么重要，但青儿当时颇有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意思。她那个时候说的话，我终究不能置若罔闻。
“怎、怎么了，叔权？你又……想起了什么？”
“哦！没什么……”我掩饰道，勉强自己微笑，“你也累了。昨晚我没睡，你同样一夜未眠吧？”
他轻轻“嗯”了一声：“我还好。但你脸色不太好……”
我呼了一口气：“我大概有点着凉，现在觉得头很疼。”
“那咱们赶紧回去吧！来，我送你回营休息！”
他急忙扶着我的胳膊，我忍着头痛笑了笑，暗中握住他的手腕。
“怎么能让你堂堂王爷送我回营？咱们还是各回各营吧。你放心，我一回去马上就躺下休息。我也不想真的生病。”
安抚了曹叡，嘱咐毌丘俭照顾好他身边的事，我又强撑着，让陈庆陪我去营里巡视了一圈，慰问士卒。等做完全部该做的事，终于能回自己营帐休息了，我连甲胄都懒得脱，直接往榻上躺倒。陈庆跟在身后，招呼两个贴身亲兵过来，跟他一起帮我脱掉了甲胄和外袍。陈庆又吩咐士兵生火、烧汤、去请“邢大夫”。等星寰进来的时候，我已经舒舒服服躺在生起火盆的营帐中，迷迷糊糊快睡着了。
“予来的好像不是时候？”星寰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公子若是犯困，便先睡吧。”
我有心想跟星寰讨论一下这些事，无奈眼皮是真的睁不开了。我用尽全身力气撑着眼皮，含糊不清地说：“那先生你陪着我吧……别走……”
“嗯，予在这陪着公子，公子安心睡吧。有什么事，等公子睡醒再说。”
我还没来得及出声回答，意识已经坠入了黑暗之中。我睡得昏天黑地，好像这一觉睡下来地老天荒。等我睁开眼的时候，火盆依旧在噼里啪啦响着，营帐里点起了油灯，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星寰就坐在我身边，手上捧着一卷帛书在就着灯光阅读。我轻轻叫了一声“先生”，把他的视线从帛书上吸引过来。
“公子醒了？睡得可好？”他边说边将帛书卷起收好塞进怀里，微笑着凑近我。
我很不好意思：“先生一直……在这里陪着我么？”
“予答应了公子。反正予也没有别的事。”
“呃……抱歉，我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长时间……天已经黑了吧？”
“已是亥时初了。”
“亥时初？”我失声叫了出来，“那不是深夜了？我竟然令先生陪了我这么久，实在太对不起先生了！”
“呵，多谢公子体恤。不过公子不用自责，予在守着公子的同时，也没有闲着就是，已经帮公子诊过脉、配了药。予这便叫人把药给公子端来，该是凉得恰到好处了。”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万万没想到睡醒起来第一件事竟然是吃药？星寰却早就起身，吩咐了守在帐外的亲兵去端药过来。没多久，药便端了过来，稳稳地放在我面前。
“公子赶紧喝下，待会再好好睡一觉，寒气逼出来，身子也就好了。”
“睡？还睡吗？我才刚醒哎！”
“所以予在这副药中添加了镇定安神的成分，以助公子睡眠。”
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我只好认命，乖乖咽下那碗药香扑鼻的深褐色液体。喝完之后我放下碗，小声嘀咕道：“先生还真是思虑周全，什么都能考虑到啊！”
“公子夸奖。”
“那先生是不是知道，我跟平原王的这趟百里洲之行，真正的百里洲没看仔细，却徒生了这许多事端？”
“不好么？公子原本便对军中生活不甚熟悉。”他淡淡地回答。
我恍然大悟。弄了半天这原来是在刷经验值！？我顿时有点傻眼。合着他当时那样暗示，我还以为有大功劳可立，其实是他故意锻炼我的？
“先生真是严师啊……”我嘀咕了一句。
他不置可否，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故意避而不答，微微一笑：“公子这趟出去颇多周折，可有什么收获？”
“有！有！当然有！先生如有空，我慢慢说给先生听？”
“予当然有空，正等着公子呢。”
我便从昨天离营开始，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星寰听得很认真。在他面前，我便不掩饰自己对荆民的忌惮，实话实说了。
“……我真有点崩溃了，怎么到哪都能遇上他们？无孔不入，防不胜防。我到底跟他们有什么孽缘啊！”
“山林之民，确实有些棘手。公子跟他们有缘分，或许也不是坏事。”
“这还能是什么好事么？”我无奈道，“从在蜀国就被追杀，到了吴国又是。现在回到自己国家了，竟然还能遇上他们！”
“公子难道忘了？第一次遇到这些荆民，也是在许昌城内，当时的大汉国都呢。”
我倒吸一口凉气，不说话了。星寰又道：“公子是说，蒋济大人听到玄鸟刺青时，似乎有所动摇，并主动要求承担审讯之责，是吗？”
“嗯。他该不是也跟这些人有渊源吧？”
“予听闻蒋济是平阿人，州郡境内有许多山越部族居住，他或许曾与这些山民部族打过交道，才会主动揽下此事。公子暂且按兵不动，看蒋大人能审出些什么来。”
我点点头：“好。先生你说，他们昨晚偷袭张将军的营地，又是为了什么呢？”
“或许只是扰乱吧。公子有一点没有说错，他们应该是听命于蜀国，或许是配备在蜀军之中，或许是蜀军说服了当地的部族结为同盟。昨天下午在百里洲外与公子接触的蜀军，一将受伤、一将被俘，其实算是吃了大亏。他们回去之后心生愤恨，夜间派出别队扰乱大营、侦查情报，也不难理解。”
“那倒是挺狡猾的，不用自己军队。”
“荆民行动力强，做这种事比蜀军自身更有优势。再说行动的规模也并非真正劫营，用别队就够了。——大约是这样考虑的。”
我冷笑一声：“看来做这个决定的人，其实也不怎么大气。如真心想要偷袭，昨夜妖风大作，天气又干燥，正是火攻的好时机！”
星寰微微一笑：“看来不用予教，公子也有自己一番见解了，真是令人欣慰。不过公子莫要忘了，火攻在劫营时使用，只能作为辅助，并非决胜之法。想要一把火烧掉大军营地，须得天时地利，绝非易事。”
我点点头：“嗯，我记下了。我就是觉得昨夜是个天时地利的好时机么。”
“确实。不过昨夜那场风起得有些突然，或许来不及筹谋也未可知。”
“呵呵，先生也一样，总说自己不是谋士，其实比谋士还善于谋划策略，不是么？”
星寰笑而不答，转而说道：“这两日，公子就先休息一下，静待事态发展吧。予估摸就在这两三日，江陵情势必有变化。”
“哦？这算是先生的……预言？”
他一笑：“这不是预言，这是谋士之言。”
我大笑起来：“先生终究还是我的谋士啊！”
“予何不希望能够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总觉得好像非常惆怅。非常非常地惆怅。
作者有话说
第246章 二四五、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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