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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三、对弈 ...

  •   “夏侯公子,你、你这是怎么了?”

      曹叡吃惊地看着我左手腕上包缠的布条,言语中流露出一丝明显的关切。我顿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手腕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没什么,前几天不小心摔了一跤,扭到手腕而已。”

      “是、是吗?要、要不要紧啊?”

      “不要紧、不要紧,大公子不必担心。大夫叮嘱保持静养,不出十天便会好的。”

      “是吗?那、那就好……公、公子怎么这么不、不小心呢?”

      我苦笑。这并不是我不小心啊。老实说,手腕扭伤,对我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好消息。我好不容易开始摸到一点练武的门路,又要被迫暂停。虽说扭伤并不严重,也要至少休息七到十天,到时候说不定又生疏了。不过也不能勉强。要是没有养好留下病根,更加得不偿失。因而就算心里着急,我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暂停训练。

      另一方面,我又不能说出扭伤的真正原因。我那天是单独去跟曹洇见面的,连杜三都没告诉。我也不想把这件事张扬出去,免得传到李夫人耳朵里,还以为我跟曹洇私下里有什么,节外生枝。曹洇自己很是自责,觉得是她害我受伤的。我只能安慰她说不关她的事,这只是个小小意外,我也没受什么伤,好说歹说把她安抚下来。我暗暗祈祷这位曹小姐能够想明白我说的话,早些对我死心。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并没有那么容易放弃。

      在家养了两天之后,我如约来到太子府,求见大公子曹叡。曹叡显然也在等我,我看到他已经在房里准备好了围棋。只不过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我绑着布带的左手。我只好把拿去应付李夫人和夏侯霸的说辞,再原封不动地拿来跟他解释一遍。

      曹叡虽然不轻不重地责怪我不小心,但也没有深究我到底是怎么受的伤,又道:“不知公子受、受伤,若是……知道的话,便叫公子在、在家休息了……”

      我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心话,只是客套的关心,便答道:“扭伤而已,没有什么大碍,怎可因此耽搁与公子的约见?何况我手腕扭伤,不便练武,在家里闲得发慌。到公子这里来相聚,真是求之不得呢!”

      曹叡听我这样说,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神情也放松下来,笑道:“真、真的么?那、那就好。
      公子平常,每、每日都要在家中练武么?”

      “是的。因为生病的缘故,我的武艺都荒废了。骑马射箭、刀枪剑戟、近身肉搏,都已忘得一干二净。因而不得不埋头苦练,从头开始才行。”

      “还有这等事?”曹叡吃惊地问,“连武艺都……?”

      我点点头,露出满脸沉痛的表情。我也不想这么辛苦地练习。如果一醒过来就是武林高手万人敌,不知有多轻松。

      “所以你那天才想……”

      曹叡这话脱口而出,显然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话说出口他自己就察觉到不对,立刻收住了后半句。不过我还是脸上挂不住,流露出一脸尴尬。他也有些不知所措,放在膝盖上的手攥住了衣襟,结结巴巴地试图弥补。

      “抱、抱歉,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意思……我、我、我是说……”

      “大公子。”

      我用略微挑高的声调打断了他。他抬起视线看着我。我微微一笑。

      “大公子以后说话,可以尝试着放松心情。或者,放轻声音,试着用腹部呼吸的方法来发声。这些做法,对于矫正公子的口吃之症,也许会有一定的效果。”

      曹叡的思路没有马上调整过来,茫然地看了我片刻,才反应过来我用一个截然不同的话题岔过了那件事。反应过来之后他还是愣了一会,才渐渐恢复正常神情,“哦”了一声。

      我当然是故意用这么明显的方式岔开话题的。关于这个“投河自尽”的误会,我始终想不出一个具备说服力而又合理的解释。我觉得索性让曹叡就这么误会着好了。我解释不清,也不想解释了。他救了我确实是不争的事实,这就足够了。而我表现出不愿谈及此事的态度,也会给他一个暗示,让他愈发认定这个误会。慢慢地,这件事会变成我们两人之间的一个秘密,成为维系我们关系的基石。

      “总之,大公子可以按照我刚才所说,略作尝试。虽不敢保证一定奏效,但慢慢调整,总会多少有点效果。”我诚恳地说。我对口吃的矫正方法其实不太了解。这个时代又没有方便的网络检索系统,输入关键字就能查询。只是在我短暂的一年记者生涯中,凑巧做过一个青少年不良习惯矫正方面的小专题,其中有一条就是口吃,采访过这方面的医生。我对曹叡说的方法并不是胡说八道,而是我从记忆的角落里搜肠刮肚翻找出来的。他要是愿意相信我并且尝试照做,也许有可能产生一定的矫正效果。

      曹叡点了点头,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多谢……公子如此关心,我会……努力尝试。只、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

      “公子请说。”

      他又犹豫了一下,才说:“可否……请公子每日……与我一道?”

      我一愣:“每日一道?做什么?”

      “读书习武。也希望……能请公子帮忙纠正,我这……这……顽疾。只是不知公子那边,是、是不是愿意?”

      我稍许迟疑,转念一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他的要求相当于希望我做他的伴读,对于我自身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我自己也处在读书习武的阶段,如果有个同学一起学习,想必也会增加不少乐趣,没那么枯燥。只不过这个“同学”的来头有点大,不是一般的贵族子弟,恐怕我们俩自己做不了主。他那个身为太子的父亲愿不愿意,才是问题的关键。

      “我这边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此事,是否要请太子殿下同意才行?”

      “当、当然我会请示父亲大人的意思。”曹叡微微一笑,“只要公子愿、愿意。”

      我作揖行了个礼,说了句“那就有劳大公子了”,算是表示自己同意了这个提议,只要上级也批准即可。

      曹叡舒了一口气,心情显得愉快很多,便提议下棋。我欣然同意。我们摆开棋盘开始对弈。曹叡起初说不接受我让子,结果就输了。他不服气,勉强同意我让他三子,第二局战成了平局。第三局我同样让子,但他一时疏忽下错了盘中几步,结果输得比第一局还惨。他不甘心,迟迟不肯认输,眉头紧锁地盯着棋盘上的残棋,一动不动冥思苦想,试图找出反败为胜的微弱机会。我知道眼前的局面他是翻不了盘的,也不催他,只在一旁默默旁观,看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肯乖乖认输。

      僵持了一会,他终于轻叹一口气,抬头看向我,刚要开口,一名婢女忽然前来通报:“大公子,太子殿下过来了。”

      我俩都颇感意外,没想到曹丕会突然过来。对视了一眼,我们急忙起身迎接。曹丕已经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进来。

      “叔权,我一回来就听说你过来了,特意过来看看你啊!”

      曹丕爽朗地笑着对我说。我急忙行礼答道:“多谢太子殿下关爱。来府上叨扰,不曾拜见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不必多礼。你是来见叡儿的吧?我平素忙碌,疏于陪伴他们。你们自己多走动走动也好。都是一家人嘛!”

      曹叡这时也行过了父子相见的礼节。曹丕点点头作为回应,便将注意力转到棋盘上。

      “你们在弈棋?这是第几局了?”

      “是第三局了。”我回答。

      “哦?”曹丕脸上开始流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盯着棋局看了片刻,又问:“这执白子的,恐怕不是叡儿吧?”

      “回禀……父亲大人,执白子……确是夏侯公子。儿臣执……黑子。”

      曹丕饶有兴味地看看棋局,又看看自己儿子,问道:“你执黑子先手,竟如此惨败给叔权?叔权的棋艺几时这般厉害了?”

      我急忙笑道:“是大公子谦让。”

      “我看叔权你才是谦让!这个棋局可不是黑子谦让的结果。不行,我今日一定要跟你下一局!来来来、快坐下!”

      我没有迟疑拒绝的理由,也没有立场不服从命令,便跟着曹丕坐在棋盘前。曹叡吩咐婢女去为他父亲端茶水来,自己也跟着坐在旁侧观看。

      “叔权你执黑。”曹丕又用不容商量的口吻命令道。我回了一声“喏”,拿起一颗黑棋,按照这种十七路棋盘的普遍布局思路,稳稳地占住棋盘一角。

      曹丕的棋艺果然比曹叡要高出不少。跟他下了没一会,我就发现他棋艺精妙,竟使我不能随心所欲地暗中控制局势发展。我不得不放弃想要试探他的念头,集中精力对付眼前的棋局。这是我第一次和曹丕对弈,曹叡又曾跟我说过他父亲酷爱弈棋,我希望能够借此给曹丕留下一个好印象,不想故意输给他,更不想输得太难看。结果就是这一局棋,足足下了有一个时辰,才最终分出胜负。曹丕胜了六个子,心满意足地大笑。

      “哈哈哈!叔权啊叔权,你什么时候如此精通围棋一道了?真是深藏不露啊!”

      “太子殿下过奖了。还是殿下棋艺高深,变化精妙,臣深感差距甚远。”

      我并没有放水,但是也没有用现代围棋的下法来布局谋篇。我估计如果我用现代围棋的思路来下这一局,又因为是黑子先行,可能不会输。不过即便是这样,曹丕的棋艺高超还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跟他对弈是一件很吃力的事,但同时也非常精彩。抛开其它因素不谈,我从刚才的对弈当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他也应该一样。棋逢敌手的乐趣,很难有别的东西可以取代。

      曹丕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扭头问曹叡:“你旁观方才的棋局,觉得如何?”

      “精彩纷呈。父亲大人和夏……侯公子,都是出……类拔萃的高手,儿臣……差距甚远,深感惭愧。”曹叡拱手回答完毕,又看似不经意地瞄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我跟他下棋的时候,总是隐瞒实力稍加放水,心里觉得有点尴尬。

      “闲来无事的时候,叡儿你也该好好磨练棋艺才是,不要整天把自己闷在房里。”

      “父亲说的是,儿臣惭愧,定会……努力磨练技艺。”曹叡依然低眉顺目地回答,听上去不冷不热的,并没有他自己所谓的“惭愧”之情。

      曹丕也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把话题一转,问我:“对了叔权,先前弈棋之时我已留意——你的手是怎么了?”

      我左手上用来包缠固定伤处的布带显眼之极,早知道曹丕不可能注意不到,必然会有此一问,便答道:“前几日不慎扭伤了,并无大碍。”

      “是么?如何受伤的啊?重阳那日尚无事。”

      “不小心摔了一跤罢了。”

      曹丕“哦”了一声,忽然问道:“该不是与娉婷有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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