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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二、青梅竹马 ...

  •   因为酒喝得有点多,我第二天早上很晚才起床。起床之后还是觉得不太舒服,便让杜三去通知陈庆今天的练习取消,让他放假一天。反正我下午还要出去赴那位曹洇姑娘的约,本来就练习不成。

      起床之后看到那束菊花,我心中又涌起一阵激动之情。昨晚我趁着醉意,把菊花放在床头,枕着芳华睡得无比香甜。过了一晚,原本艳丽的花瓣已经有些凋敝。我让杜三去找个细口陶罐过来,装了些水,把菊花插在陶罐中,摆在案头。尽管现在才这么做大概已经晚了,我还是想把这束花多留几天。

      趁着上午有时间,我把杜三叫过来,详细询问我跟曹洇姑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杜三抓耳挠腮,苦着脸辩白:“公子啊,小人真的不知道!您整天风风火火地到处奔走,什么时候跟曹小姐定情,小人确实不知,您也不会特意告诉小人不是?”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夏侯称即便与曹洇私下定情,但他毕竟不是个风流公子哥,肯定不会愿意对旁人说这些儿女情长的事,觉得有损自己的勇武之名。杜三对此不知情,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他还是告诉我,夏侯称和曹洇确实从小就认识,两家之间来往也十分频繁,小时候也常常结伴一起出去玩。带着这些情报,午后,我独自一人步行来到广德门赴约。

      广德门位置在邺城东北,是距离贵族高官居住的戚里最近的城门,出入此门的多半都是住在戚里一带的人,城南的普通百姓较少从这边走。我特意选择步行,是觉得墨云太显眼了,不想过于引人瞩目。今天天气不错,延续了秋高气爽的晴朗天空,蓝天白云,无限高远。若不是赴约的内容过于让人头疼,我本来确实应该心情不错。

      远远地望见城门,门口有卫兵把守,但并不刻意盘查来往行人。城门修建得颇为高大雄伟,内侧路边停着一辆马车,装饰并不华丽,只有车窗上挂了一串红色的手编饰物,能看出应该是富家女眷使用的。我站在道路这一侧观察,没见到曹洇姑娘的身影,只有那辆马车始终停在那里,车夫站在一旁,很像是在等人的样子。我又观察了一阵,见没有人来找我,而马车还是滞留不走,心里便认定了八九分,决定上前去问一问。

      我横跨道路走了过去,直奔那辆马车而去。刚走到车夫面前想要询问,车窗的帘子忽然掀开,一柄短刀迅捷无比地刺了出来。这个时候马夫站在车厢的前端,而我的位置不偏不斜刚好是车窗旁。我吓了一跳,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遭遇这样的变故。心里犹豫的空档,手上的动作也慢了半拍。眼见那把刀已经到了眼前,我奋起回击,孤注一掷地扭转身体避开刀锋,同时右手发力从侧面拍过去,侥幸拍中,短刀“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我立刻顺势抓住那只手,厉声喝问:“什么人!?”

      抓住之后我才注意到那只手柔软纤细,肤色白皙。车厢里传来“咯咯咯”的笑声,马夫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短刀,对我躬身行礼。气氛立刻随之一变。

      “怎么回事?”我皱眉,手上的力道也跟着放松不少,那只手顺势缩了回去。帘子倏地掀开,出现了一张青春靓丽的少女脸庞,笑嘻嘻地看着我。

      “夏侯哥哥!你的身手还是那么敏捷呢!”

      “曹姑娘……”

      我看着曹洇喜笑颜开的面容,感到一阵无语。这姑娘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遇到了劫匪。不过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这是在城门前,当着那么多卫兵的眼皮底下,要真是劫匪光天化日当街作案,胆量也未免太大了。

      “夏侯哥哥你快上来呀!我等你好久了呢!”

      曹洇又催促我,掀开了车厢后作为遮挡的布帘。我暗自叹一口气,只得弓着腰上了车。曹洇把布帘放下之后,马车随即转动车轮,缓缓开始行驶。

      “你在这里等了我很久?”我在车厢内坐稳之后开始询问。

      曹洇今天穿了一件嫩黄色的裙子,头发还是用同色的发带扎成两个发髻,显得清纯可人。她揉搓着自己的手腕,撅着小嘴嘟囔道:“夏侯哥哥你也真是的!下手那么重,人家的手腕都肿了呢!”

      “抱歉,是我不好。不过我没想到你在马车里会突然来这么一手,我还以为……”

      “你以为遇到贼啦?”她仰着脸说,“我就是想试试你的身手,是不是跟你的记忆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不曾想,还是很不错的嘛!”

      我苦笑。这丫头怎么会知道我为了恢复身手,付出了多少努力,几乎足不出户每日苦练。要不是这些日子的刻苦锻炼,我刚才说不定真的避不开她那一刀。这么想想,她刺出招式的时候真是一点放水的迹象都没有,毫不留情,让我后怕不已。

      “曹姑娘真是将门虎女,刚勇过人。刚才那一刀,我险些就没能避开。”

      曹洇小嘴一翘,小声嘀咕:“你以前不就喜欢我这样么?”

      我无言以对。我既不能说现在的我确实不喜欢这一类型的,也不能说喜欢她的那个我已经回不来了,只好以沉默作为回应。车厢里安静了一阵,曹洇的神色暗淡下来,低头摆弄自己的发梢,低声问道:“莫非你现在……不喜欢了?”

      她既然问得直接,我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我也……说不上来。”

      “怎会说不上来呢?喜不喜欢,你自己不晓得吗?”

      “确实不晓得。记忆丧失之后,我一直在努力认知各种事物,连与亲生母亲之间,也陌生恍如他人。对于你的事,我既想不起来,也无人告知。在昨日之前,我甚至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若是让你受了委屈,我也只有诚心道歉,盼望你能见谅。”

      曹洇微微动容,追问:“真有如此严重?你连李夫人、霸哥哥他们,也都记不起来吗?”

      我摇头:“我骗你干什么?母亲和二哥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呢。”

      “是么……原来如此……”

      她的样子怅然若失,看起来似乎终于肯相信我的失忆确实很严重,也确实不是只忘了她一个人的事,心里多少平衡了一点。我看她愿意相信,也稍微松一口气。这件事解释起来本就麻烦,若是对方不肯相信,也没有任何技术手段能够证明。

      “我们现在要去何处?”我转移话题。

      “去城外。”曹洇低声说,情绪显得十分低落。

      我见她不再有交谈的心情,也闭上嘴不说话,给她留出冷静的空间。我们两人各自占据车厢一侧,相对无言。马车在沉默之中不紧不慢地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车夫从车上跳下来,到车窗旁禀报道:“小姐,到了。”

      “知道了。下车吧。”曹洇对我说。

      我先下车,又返身伸手去扶她。曹洇在车上愣了一下,甩开我的手,自己动作利落地下了车,几步蹦到我身前。我四顾周遭,发现马车停在漳水附近的一片杨树林边,而且已经过了河,到了河水北岸,身后百步便是漳水河道。我有些诧异,问道:“咱们怎么到这里来了?什么时候过的河?”

      “咱们一向在这里相见!”

      曹洇甩给我一句话。我听她语带气愤,也不敢再多说,怕刺激到她,只跟在她身后,跟着她缓步走近河岸。漳水明显比夏季的时候水位低落不少,水流依旧清澈,奔腾不绝。我看着这条河,不由地又想起和曹叡的初次相见。那天若是没有遇见他,若是他没有跳下水中救我,我是会溺水死去?还是会回到二十一世纪?我到现在还难免偶尔想起这个无解的问题。

      曹洇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她站在河岸边,背对着我,怅然地说:“夏侯哥哥你都不记得了,小时候,我俩还经常跟着衡哥哥、霸哥哥、还有我哥哥们一起到这个河边来玩呢!你们夏侯家没有女孩子,大家都把我当作妹妹,都对我很好,可是我……可是我……”

      可是她只对夏侯称一个人情有独钟。我虽然对眼前这个姑娘没有这种感情,但我能够理解这种感情的产生。即便其他人也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却单单只对那特定的一个人,产生了不同于其他人的情感。夏侯称和曹洇,应该就是这种情况了。

      “……我和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认识的?”我轻声询问。我也并非有意想要去了解,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让这个姑娘稍微振作起来。

      “在我四岁的时候,我们便认识了。六岁那年过年,我们全家人到你家去走动,你带我去院子里玩,不小心让我摔了一跤。妙才叔叔当场打了你一顿,还是我父亲给拉开了。我吓得哇哇大哭,你却咧着嘴对我偷笑……”

      “是吗……”

      “后来我长大了,也整天缠着父亲和哥哥,要他们教我练武。我哥哥们不肯,我跑去找你发脾气,你跟我说没关系,你来教我。后来你果然背地里教我刀法、剑术。我们每次,都是在这里偷偷地练习……”

      原来她的功夫还是夏侯称教的!我有种自己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要是我先前被她刺中,还真怨不得别人,只能怪我这个教她武艺的人。

      “那我们的婚事,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主动提起这件事,“我之所以请我母亲去把婚事回绝,是有原因的。那时我病情刚刚稳定,却前尘俱忘,正是一头雾水的时候。有一日母亲叫我过去,跟我说你们征南府派人询问我的病情,担心我无法康复。母亲也没说我和你有什么,我也只当是她们长辈自作主张。我担心自己无法恢复记忆,势必拖累你,就跟母亲说不如早些回绝,你也好另觅人家……”

      曹洇猛地跺脚,委屈地说:“我怎么会觉得拖累呢?只要你人好好的,哪怕从前的事都忘了,又有什么要紧?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那个时候根本……”

      我很想说我根本不认识你。就算是现在我也不认识你。再说即便认识你,我也不是原来的我了,根本不可能马上答应和你的婚事。不过当着人家当事人的面,我也不好意思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那现在怎么办呀?你母亲既然说这件事作罢,我母亲也同意了,已经开始给我张罗另觅人家。我不要嘛!!”

      “这个……可是……”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是不可能恢复记忆的,但我也确实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赶鸭子上架地结婚。何况我对这位曹洇姑娘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不想敷衍她,也不愿意委屈自己。

      “你还是不愿意的,是不是?”

      我叹一口气,决定坦率地把话说清楚。

      “曹洇姑娘,我想你也已经了解了,如今的我,和从前判若两人。即便外表看来仍然一模一样,内里却已不是从前的夏侯称。虽然对不起你,但你我之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过往,已如同这漳水一般,一去不回,再也不可能找回来了。我与你已是陌路,即便强求,又有什么意义呢?现在的我,犹如脱胎换骨重生了一次,我只想早日重返沙场、报效国家,也确实无意成婚。我不想耽误你的前程。”

      曹洇脸色苍白,嗫嚅道:“夏侯哥哥……我们……我们真的……”

      “姑娘你朝前走两步!当心身后河岸!”

      我看她身子颤抖,怕她不小心踏空摔进河里,急忙伸手要去拉她。没想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的手还没有碰到她,她的脚步原地挪动了几下,忽然一脚踏空,仰面朝后倒了下去。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拦腰抱住她,却被她的下坠之力拽倒,一起沿着河堤翻滚下去,双双摔倒在岸边。远处看管马车的车夫大叫着“小姐!”冲过来帮忙,把我们扶了起来。

      “曹洇姑娘你没事吧?”

      我扭伤了左手腕,疼得呲牙咧嘴,一边抽着冷气一边询问。曹洇愣了片刻,看到我表情扭曲,急忙问我:“你怎么了、夏侯哥哥?伤到哪里了?”

      “没事、没事,手腕稍微扭到,不碍事。你没有受伤吧?”

      “我没受伤!你伤在哪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啊!”她急得花容失色,手忙脚乱地来确认我的伤势。我用没受伤的右手抓住了她的手。

      “别担心,我真的没事。我也很感激你对我的心意。但是你答应我,回去之后好好想想我今天说的话,好吗?”

      她看着我,咬着嘴唇没让眼泪落下来,尽管早已红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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