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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二一七、给事中 ...

  •   曹爽在家宴之后闹出的这场小风波并没有造成实质伤害,但无论对我还是对夏侯霸,都在心里留下了少许阴影。我是因为察觉到曹爽的不友好,以及不肯善罢甘休的执着。夏侯霸则是觉得大家都是同辈,以后必然又会同朝为官,如果从现在开始就处理不好关系,可能会带来难以估量的负面影响。事后他单独把我找去,详细盘问前因后果。我也说不出什么来。我很直接地告诉夏侯霸,我觉得自己挺冤屈的。我都已经冒着得罪曹仁将军的风险,跟曹洇把话说得一清二楚,曹洇本人都接受了,他曹爽跟着起什么哄?我已经退出了这场三角关系,曹洇没有选择他,这又关我什么事呢?他还要我怎么办?夏侯霸也觉得我说的不无道理,叮嘱我以后还是要想法子跟曹爽修复关系,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生活步调逐渐稳定下来,每天的固定日程是锻炼身体、练习武艺、还有吃药。这些都是为了调养身体,以求尽快让自己恢复状态。除此之外就是让杜三帮我把所有的东西重新整理一遍,看看自己的“固定资产”都有哪些。之前在邺城的时候,我从来没有仔细盘点过自己的家底,印象中那时候我也没什么财产。需要买东西花钱,要么找过世的母亲李夫人,要么找夏侯霸,反正我自己没有操心过。这次清点一番,我总算有了概念。除了必要的衣服和配饰之外,我最值钱的东西就是一套铠甲了,听说是我要去汉中前线之前,夏侯渊订制了送给我的。铠甲本身不算是顶级的好东西,但因为如今变成了父亲的遗物,显得格外重要。我试了试,这套铠甲现在已经有点不太合身。我比之前长高了一些,但却变瘦了,所以铠甲显得稍微有点大,好在这种程度的不合适并不妨碍穿着。我抚摸着冰冷的铁器,隐隐有种预感,或许我很快会用上它,不会再让它继续躺在箱子里蒙尘。

      除了铠甲,我的兵器也都在,其它就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了。藏书完全没有,笔墨纸砚只有一点旧的,残缺不全,更因为两年多没有用过,仅存的旧物也几乎都不能用了,需要重新置办。但我没有钱。我问杜三我怎么这么穷,他告诉我说,我母亲李夫人给我留下的遗物,都是曹夫人收着的。因为都是贵重有价值的东西,夏侯霸觉得不能让下人们随随便便收着,我走之后,他就请曹夫人清点保管起来。现在我回来,东西应该会还给我。果然家宴之后没过两天,曹夫人就把我叫了去,当着夏侯霸的面,拿出一个樟木小箱子,还有一张羊皮纸写的财物清单,清单上写着几个见证人的名字。曹夫人对着清单一一向我盘点了所有的资产,查验清楚后我在羊皮纸上写下接收的字样,完成了财物的交割。

      有了财产,我就可以自主地置办一些东西。李夫人留给我的遗产,除了她生前使用的首饰之外,可以用来花掉的财物不算很多,不过日用开销我不需要操心,拿这些钱买些自己想要的东西总是足够的。我首先置办的就是书房用具,买的不是最好的,但置办周全,这样一来我的日常生活中总算能增加写字、画画这些艺术活动,比以前丰富不少。其实回来之后我也明显感觉到,我的日常比原来在邺城的时候充实了很多。那时我几乎没有认识的人,也打从心底不习惯和这些“古人”接触,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打交道。现在完全不一样。我有了每天的必修课,也有了固定来往的朋友,不是这个来拜访我,就是我要去拜访那个,隔三差五总有人招呼大家聚在一起,日子根本不会无聊,甚至有点过于忙碌,以至于上好的纸笔买回来,我用到它们的时间却不多。

      我回来之后过了大约半个月,曹丕的封赏下来了。他封了我一个五品官——给事中。这个官职给得有点微妙,我一开始没摸着头脑。在我印象中只对三国时期的各种将军、校尉的头衔有点概念,文官的具体官衔我都不是很了解,“给事中”是个什么官?我还真不太清楚。夏侯霸跟我解释了一下,我才知道这是从秦朝就有的官职,一般是加官,通常是有名的学者、或者皇亲国戚才能在原本的官职之外获得这个加官,从而拥有在皇帝左右侍奉、分担政务的资格,是中朝要职,并不是随随便便的闲职。我现在没有别的官职,算是以“给事中”为正职,可以说是本朝的头一个,夏侯霸很激动地说这是皇恩浩荡。我听他这么说,心里不免有点七上八下,同时也对这个听起来跟我并不相称的官职感到不解。

      和封官的旨意一道颁布下来的,还有丰厚的赏赐,包括布帛、钱财、衣物、酒肉等等一大堆的东西,足够给事中这个五品官半年的俸禄。我一下子变得颇为有钱。美美地收下这些东西之后,我分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给陈庆。他反复推辞,最后我命令他一定要收下,他才十分勉强地接受了。不过我想分同样多的一份给星寰的时候,他却怎么也不肯接受。他说他不缺钱财,而且曹丕已经给了他足够的赏赐,让我自己留着使用。我觉得非常过意不去,但也知道星寰对我的帮助,远远不是这么一点财物能够表达谢意的。再说这些东西都很平常,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想看来日方长,我也没有硬要坚持,拿出一小部分来赏赐身边的人,剩下的全都收起来了。

      给事中的朝服也是一起发下来的。次日,我穿戴一新,进宫谢恩。曹丕在御书房接见了我。

      “哈哈!叔权穿上这身朝服还真合适!从前朕只觉得你天生武人风范,没想到一趟南方走下来,身上的文人气息倒比从前更盛啊!”

      今天的曹丕穿的是比较方便活动的常服,头上的帝王冠冕也选了式样简单的款式和衣服搭配,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干练,以颇为放松的姿势坐在御书房中。和他相比,我的正式穿着就显得繁琐了。特别是这身给事中的朝服,我还真穿不惯,稍不留神就容易踩到衣摆,只得小心翼翼动作谨慎,跪拜行礼。

      “陛下夸奖了,臣倒是十分惶恐。臣乃一介武夫,听闻给事中这等官职,历来是加给名宿大儒、国之栋梁的重臣。像臣这等年纪轻轻,既没有建树,也没有名头,实在配不上这样的重责大任……”

      曹丕轻笑:“可是叔权的阅历,却比同辈不知高出多少,不是么?”

      “陛下过奖了,臣惭愧!”

      “叔权不必多礼,坐到朕身边来吧。”

      我应了一声,小步上前,坐在曹丕面前,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丝毫不敢放松。曹丕现在是皇帝了,跟他从前做魏王太子的时候截然不同,在家时夏侯霸跟我反复强调礼仪,进了宫还有专门的礼仪官提醒。再加上我内心深处始终对曹丕有那么一些忌惮,显得拘谨是必然的。

      果然曹丕看出了我的不自在,微笑道:“叔权怎么如此拘束?从前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莫
      非真的回不来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让陛下见笑了。今日与从前,早已不可相提并论。从前臣年少,就连陛下也是翩翩少年郎,不是今日这等尊贵的身份。臣从前若对陛下有失礼之处,还望陛下看在臣年少无知的份上恕罪。”

      “呵呵,朕倒十分怀念当年,叔权与朕,不过是父辈世交的同辈兄弟,只有年龄长幼,没有身份之别。如今成了君臣,倒令人愈发怀念当年无拘无束一道游猎的时候了。”

      “能听到陛下如此感念,臣深感荣幸。遗憾的是当年之事,臣如今已经全然想不起来。陛下少时对臣的关爱照顾,臣只能从如今的皇恩浩荡中感受一二,却始终忆不起当年之事。”

      曹丕面露一丝惊讶,问我道:“是么?你如今还是想不起来?”

      我不无遗憾地摇头:“过了这么久,丝毫没有复苏的迹象。臣自己早已死心放弃,大夫也说怕是再也想不起来了。”

      “这样啊……实在叫人遗憾。难怪如今的你,和从前判若两人。”

      “是,臣自己也有再世为人之感。这一趟南下,更是艰难险阻,不知道在鬼门关前走了几回,臣几乎有再难与陛下相见之感。好在有陛下圣德加佑,又有星先生、齐大人舍命相助,总算从江东平安脱身,得以重见陛下尊颜。”

      “你吃苦头了,叔权。朕也听星先生说,你的身体多少也受到些损伤,需要仔细调理。这段时间,你便留在朕的身边,一边调养身体,一边熟悉一下朝堂中的事吧。”

      我恍然大悟。原来封我一个中朝官职,是出于对我的爱护吗?要是这样,确实算得上是皇恩浩荡了。再想想我能够顺利回归,也是多亏了曹丕的庇护,把我离家出走的个人行为说成是奉命行事。前前后后,他还是帮了我不少,对我也足够信赖,我或许不该怀疑他对我的优待。

      “多谢陛下费心,臣万分惶恐。臣虽能力微薄,愿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

      曹丕笑道:“叔权又说客气的话。上一次有诸多人在,朕也没能跟你好好聊聊。当着刘权的面,有些话你也不好说给朕听吧?朕还是想多听你说说西蜀、江东的情况。细作传回来的情报固然也有不少,但你亲自走了一遭,想必感受会大大不同。”

      我答道:“陛下想问什么,臣必定知无不言。”

      “朕也没有什么特别针对性的问题。就当闲话家常,你跟朕好好聊一聊你在西蜀一年多,是否有什么收获?”

      这个问题问得还真是笼统。上一次刚回来的时候觐见,因为有刘权这个西蜀皇子在场,我确实刻意省略了一些细节,可说可不说的尽量不说,在曹丕看来或许是语焉不详吧。我整理了一下思路,答道:“据臣观察,西蜀目前确实势头良好,但也不是没有暗藏隐忧。目前西蜀大举兴兵伐吴,胜负难料。即便取胜,刘备也极有可能大伤元气。何况臣也不认为西蜀能够取得伐吴之战的胜利。”

      曹丕眉头一扬:“哦?此话怎么说?”

      我犹豫了一下,叩首道:“臣认为刘备势头虽猛,但后继乏力。西蜀内部并非全然赞成东征,据臣所知,武将如赵云,谋臣如诸葛亮,都留镇后方。益州、巴州,并非铁板一块,内部势力错综复杂,陛下不会不知。”

      曹丕缓缓点头:“朕确实并非一无所知。仅从刘权逃亡这件事上,也可约略看出一二。”

      “既然后方不安稳,刘备孤身在外征战,想必内心也不是那么安定。而江东面对刘备的大举征讨,必然上下同心、全力抗衡。士气方面,蜀不如吴。刘备此番进兵,有勇无谋,一味猛攻,调度失当,此乃又一劣势。因而臣认为此战最终获胜的,必是东吴。”

      曹丕沉吟着,问我:“这是你观察吴、蜀两方态势,得出的判断?”

      我行礼道:“臣的一点愚见,若有错处,还请陛下不要见笑。”

      “说得很好。实则朕也拿不定主意。据细作传回的消息,刘备与陆逊在江陵对峙,至今已经两月有余,双方互有胜负,僵持不下。若是东吴方面守不住江陵……”

      我内心忽然一动,一个隐隐约约盘亘了好多天的想法涌上来,我大着胆子开口道:“若是东吴守不住,为何陛下不将其夺来?”

      曹丕很明显地流露出惊讶,看向我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锐利:“你是说……江陵?”

      我深深地低下头行礼:“臣斗胆。臣知道东吴大都督陆逊之所以延误了赶赴江陵接管军事的时间,只因遭遇西蜀间谍,遇刺受伤。如今战局紧张,前线军务繁忙,陆逊带伤应战,康复情况令人存疑。若是陆逊守不住江陵,被刘备占据,顺江而下直捣武昌,并非不可能。倘若如此,江东势必情况危急。如今双方在江陵对峙已久,互不相让,必然各有损伤,陛下何不趁机出兵江陵?或许能有渔人之利!”

      曹丕眉头紧蹙:“陆逊……会守不住江陵么?”

      我迟疑许久,答道:“臣不得而知。臣知道陆逊会竭尽全力,但战场之事瞬息万变,并非全力以赴即可如愿。”

      曹丕长长地“嗯”了一声,陷入了思索之中。良久,他抬起头来刚要说话,内侍前来通报道:“陛下,尚书右仆射、侍中司马懿大人求见。”

      “宣。”曹丕毫不犹豫地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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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二一七、给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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