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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二〇五、江夏太守 ...

  •   江夏太守文聘,在三国的舞台上也是响当当的一员大将。

      虽然我不归文聘管辖,但夏侯威是他的部下,江夏郡又是与江东毗邻的边界地区,一直以战备的要求来统领军民。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亲自去拜见江夏太守,只是因为身体原因暂时没有付诸行动。夏侯威将我的康复情况上报之后,文聘很爽快地邀请我们兄弟二人一起吃晚饭。因而来到夏口的第四天晚上,我终于见到了魏国在江夏地区的一把手。

      这一时期的魏国江夏郡,其实并不是完整的。这个郡所属的地区横跨长江两岸,很自然地,北岸归了曹魏,南边则处于江东治下。地方虽然不是很大,文聘这个江夏太守却地位不低,身兼讨逆将军,封爵长安乡侯,还假节可以调动一方军队,是深受信赖又有能力的地方镇将标配。夏侯威在他麾下主要负责粮草物资的管辖和调配,常驻夏口。距离江东,可以说只隔一条长江。

      在一座极为普通的宅邸,我见到了一位仪表堂堂、颇有气度的中年将军。文聘的长相属于标准的中年武将,因为久在军中,有种自然流露的威严感,神情稳健,蓄着短须,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材中等。我行礼拜见之后,向他表示了感谢之意。他客气了几句,便叫我们入座一道吃饭。

      “叔权公子的身体恢复得如何?听说是在返归途中身患重病,季权虽然禀报说已经没有大碍,但我看公子的气色仍显憔悴,不要勉强才是。”

      “多谢将军关怀。好在有将军收留,确实已无大碍。只是病了一段时间,形容枯槁,让将军看到在下这幅见不得人的模样,实在惭愧!”

      文聘点头道:“若无大碍自然最好。夏口近日无事,叔权公子且放宽心静养一段时间,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大人客气了。在下还需早日赶回洛阳复命,亦深知城中军务繁忙,并不敢久留打扰。昨日还在跟季权商量,再过三五日,便该出发回去了。”

      文聘轻轻挑眉:“哦?如此急促?公子的身体能经得住长途跋涉的舟车劳顿么?”

      “急着赶回去复命,还是早些出发的好。”我答道。

      “嗯,既然公子身负陛下的密旨,本官自然不便过问。公子需要些什么,也尽管交代季权办理就是了。”

      我再次道谢。为了谨慎起见,夏侯威也没对自己的长官和盘托出,依然说我是奉了曹丕的密旨,执行秘密任务来的。文聘只知道我和随从、仆人是突然从江东前来投奔的,而且身患重病。至于我具体在江东待了多久、做了什么,夏侯威都隐瞒了没说,文聘听了他的说法之后也没再追问。

      从言谈之间我能听得出来,文聘对夏侯威还是十分欣赏的,对他颇多赞美之词,都是十分真诚的,并非在我这个兄长面前说客套话的口吻。我自然也说了不少恭敬的话,拜托文聘好好提携弟弟,他满口答应。

      “说来惭愧,当年我也曾与令尊大人有过一面之缘。令尊勇猛豪迈之姿,时至今日仍令我印象深刻。我常驻荆州,从那以后再无缘与令尊相见。想不到今时今日,得以见到夏侯将军的两位虎子,实在缘分不浅。”

      文聘本是荆州牧刘表手下的将领,在曹操南征荆州的时候归降,之后便长期在荆州领军。听他提到夏侯渊,我跟夏侯威也颇为感慨。他看看我们,又道:“只是没想到,你们兄弟二人,气质却与夏侯将军迥然不同。季权的琴棋诗赋颇令我意外,本以为夏侯将军诸子当中,他是特例,今日见到叔权公子,没想到也是一股读书人的气质啊!”

      我跟夏侯威对视一眼,都颇有些尴尬地笑了。我尤其尴尬。我知道夏侯称本来不是这个气质,即便是几个月前的我,也不会被人说有明显的文弱气质。没想到在江东一场痢疾大病,加上装死装了这么长时间,不是在屋里养病,就是躺在棺材里装死,硬是把自己养成了一个文弱书生的样子。原来的健壮身材没有了,变成了单薄无力的病态,脸上憔悴确实是憔悴,皮肤却因为很少晒到太阳变白了。我这模样说自己是勇猛出名的夏侯渊的儿子,都没人信!

      “叫大人见笑了。”我道,“一场大病下来,连样貌也变了不少,我也不敢相信镜中之人竟是自己。不过季权确是文武全才,我们兄弟也颇以他为荣,还望大人多加提携。”

      “嗯,季权头脑聪明,做事细致,年纪虽轻,已堪托付,我对他十分满意。我想陛下将季权调拨到江夏来,也是希望你们这些年轻一辈的小将,能够不负父辈的威名,在战阵之中多加历练,早日成长为国之栋梁。两位夏侯公子可要时时自勉,勤加努力啊!”

      我们两人抱拳行礼,齐声道:“我等定会勤以自勉,为国效力!”

      文聘满意地点点头,举杯与我们一道喝酒,闲聊一些彼此家人的近况。他只有一个亲生儿子,目前在洛阳,另外还有一个养子跟着他在江夏。三国时代武将的惯例,家眷妻儿多半并不在身边,都集中居住在后方。文聘也不例外,他也很谨慎地避开了对自己家人的感情流露。我猜他会喜欢夏侯威,除了夏侯威本身十分优秀之外,未尝不是因为他与自己儿子年纪相仿,勾起了他的舔犊之情。

      话题不知不觉间,又转向了与江东有关的议题。因为江夏毗邻江东,消息十分灵通。文聘告诉我们,最新的消息是,大都督陆逊已经抵达江陵,却甫一到达便遭到了刘备对江陵城发起的猛烈进攻。一番激战之后,刘备军虽然暂时中止攻势,陆逊亦损失不小,暂时无力将刘备彻底赶出江陵。江东的屏障颇有几分摇摇欲坠。孙权已经紧急动员,在全境范围内大肆调动军队,准备增派援军。

      “哦?蜀汉军队竟然已经推进至江陵了么?”

      我暗生疑惑。我记得好像没有吧?一路沿江而下,我对长江沿线各个战略要塞的先后顺序已经弄清楚了,记得刘备东征,在夷陵和猇亭就决出了胜负,并没有推进到江陵这么深入的地方。怎么?是我记错了?

      “据说是江东方面先期应战不利,接连吃了几场败仗,从巫县、秭归、夷陵、猇亭一线接连败退。刘备兵临江陵城下,与陆逊入城几乎是脚前脚后的事。陆逊仓促迎战,虽然暂时守住了,也是伤筋动骨。”

      “陆逊还有伤在身呢……”我嘀咕了一句。

      文聘“嗯?”了一声,惊疑道:“叔权公子刚才说什么?”

      “哦……”我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想了想,说道:“我是说,我在江东时曾经听说,陆逊就任大都督后之所以迟迟没有的动身,原因正是因为他被刺客所伤,受伤不轻。如今即便已经履任,接管了前线兵权,实际上他的伤还没有全好。他以带伤之身接了这么一场硬仗,我有些在意他的身体状况……”

      文聘颇感意外:“你是说陆逊在出征前曾经遇刺?可我派出的探子并未传来这等消息?”

      “大都督遇刺,若广为人知,岂不军心动摇?别说探子不知,恐怕前线的将领,也并不完全清楚其中内情。”

      我说的是实话,而且这个消息我可以百分之百地保证。陆逊遇刺一事,孙权严格封锁了消息,甚至没有告诉前线的将领,就是为了避免动摇军心。或许代行指挥权的朱然会知道,想必也被孙权反复叮嘱不可以广为散播。消息封锁做得很彻底,江北这边派过去的探子没有获得相关情报并不奇怪。

      文聘的神情已经严肃起来,不再是之前那种与后辈小将就餐叙家常的亲切表情了。他严肃地问我:“这件事你是如何得知的?消息是否可靠?”

      “消息如何得知,在下不方便对文将军直言相告。只是在下可以保证,陆逊遇刺、带伤迎战一事,消息确凿,千真万确。”

      文聘沉默许久,轻声道:“陆逊竟然在这个时候遇刺……莫非此战,江东竟会不敌?”

      “这倒……不至于吧?”我迟疑道,“难道江东除了陆逊,无人是刘备的对手吗?”

      “江东将领多以勇猛著称,若论运筹帷幄、总揽全局,还是首推陆逊。眼下江陵拉锯,若被刘备攻破了江陵,江东恐怕要大难临头了。”

      我没有马上接话。我在努力回忆,回忆之前看过的夷陵·猇亭之战的细节,但我怎么想也没想起这其中牵扯到江陵什么事。在我的记忆当中,刘备好像根本没有打到江陵,而是在猇亭扎营的。那么眼下这个江陵拉锯战,又是怎么回事呢?

      “不管怎么说,此事有密切关注的价值。万一陆逊的身体真的无力支撑,江陵之战,怕是有诸多变数。”文聘郑重道,“叔权公子,还请你回朝之后,马上将此事禀报陛下。我也会设法派人前去打听消息。一旦吴蜀之战有什么变数,我朝或许机会难得!”

      “是!”我道,“不过陛下才刚册封了吴王,或许不会愿意趁人之危占便宜。文将军若是在前线获得了什么重大利好的消息,也莫要忘了快马加鞭传回京师啊!”

      文聘对我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我们一道举起了酒杯。

      简单的晚餐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我跟着夏侯威一道回去,刚出门他就问我:“三哥,你是不是得了不少绝密的消息,都不肯告诉我啊?”

      “啊?哪儿有!我只不过是亲身经历,所以才会知道罢了。”

      两天来我陆陆续续,把这三年来的大致经历告诉了夏侯威,包括我在蜀汉待了一年,还担任了正式官职的事,以及在武昌混了好几个月,差点混到陆逊的军司马。夏侯威听得目瞪口呆。他知道我是出去游历的,但他没想到我的游历竟然如此丰富。没错,我自己一开始也没想到。不过很多细节我没说,特别是在樊城之战杀了魏国督军成何的事,我一直按照星寰的叮嘱,烂在了肚子里。

      “看来三哥这趟历练,实在收获不小。如此看来,还真得早点打发三哥上路,早日回去将这些消息禀报陛下才是啊!”

      我听出了他的不舍之意,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别担心,咱们兄弟日子还长,日后有的是时间相聚。”

      “话虽如此,乱世不平,你我身在军旅,终究聚少离多。”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唯有无言相对。沉默之中,我忽然想起了刚才的话题,便问道:“对了,刚才说到江陵城,如果我没记错,此前江陵也曾为我朝所有?”

      “不错。可我军占据江陵时日也不长久,后来当时的江东大都督周瑜围攻一年,终于攻破江陵城,曹仁将军北撤樊城。那都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从那之后,我军再未能夺回江陵。”

      我点点头:“江陵是荆州的楔子,对江东来说意义重大。江东必然会全力夺取,力保长江。这次也一样,刘备虽然兵多,又有顺流而下的优势,要夺江陵也并非易事。”

      我沉吟许久。我在想这场夷陵之战似乎已经开始出现我没有印象的变化了,到底会怎么样是在很难说。我并不认为刘备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一口气灭了东吴。但是东吴如今的被动局面却十分明显。陆逊和孙权会如何化解这个局面?还会出现什么我无法掌握的变化?

      “三哥。”夏侯威忽然说,“我觉得你确实变了一个人。”

      “啊?”我吃惊地抬头,却见夏侯威看我眼神中充满了敬佩。他之前从来没有对我流露出这种眼神来。三年前没有,三年后也是第一次。

      “方才你沉思不语,俨然像是一个深思熟虑的大将呢。我这才惊觉自己与三哥,实在相差甚远,不觉满心惭愧。”

      “呃……季权你太夸张了吧……”

      他忽然对着我低头行礼道:“兄长归来,威不胜欣喜。望兄长今后大展宏图,威愿追随兄长鞍前马后!”

      我愣了一下。我意识到夏侯威正在对我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尊敬,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他发觉我有了改变,而我自己同样也有了这样的自觉。

      我郑重地回礼,答道:“愿你我兄弟共勉,光耀家门,为国尽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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