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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一八9、堂审(下) ...

  •   马车来到陆逊府上的时候,雨下得更大,我也觉得更冷了。尽管加了一件袍子,还有陈庆陪在身边,我仍然冷得发抖,脑子也有点昏昏沉沉。我努力想让自己振作起来。但有的时候,生病了就是生病了,主观努力是没用的。

      一行人下了车,早有人在等候迎接,将以孙尚香和诸葛恪为首的我们几人带进正堂。秋雨阴冷,陆逊府上的气氛也不太好,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情绪,大概是因为主人目前身受重伤的状况。不过能看出来,在低沉阴暗的气氛中,府里的戒备格外森严,几乎到了处处都有人站岗守卫的程度。无处不在的士兵更加增添了紧张压抑的气氛,在这种阴雨天气格外让人情绪低落。

      进到正堂时,孙权已经坐在堂上等候了。我们急忙行礼,孙权态度不冷不热地回了礼,让孙尚香坐在自己右手下侧。他没叫诸葛恪坐,反倒是让刘权和陈庆各自按照身份入座,留下我跟诸葛恪两个人,犹如控辩双方一样正面朝向他。堂上的气氛非常严肃,除了孙权偶尔发布命令之外,没有人敢随意插嘴说话。就连一向嚣张的诸葛恪,也老老实实噤口不言。我更是丝毫不敢大意。只是孙权身后放着一面很大的屏风,倒是少见这种布置,我不免多看了两眼。

      待众人坐定,孙权开口道:“今日请诸位前来所为何事,想必诸位都心中有数。此事关系重大,孤不想冤枉好人,寒了前来投奔江东的义士之心,但也不能对臣子的一片忠心视而不见。因而赵乐、诸葛恪,你二人在孤面前,尽可畅所欲言,不可有半句欺瞒夸大之辞!”

      诸葛恪行礼道:“谨遵至尊教诲!”

      我拜了一拜,道:“多谢至尊给赵乐这个机会,当面向至尊、孙夫人、以及诸葛公子解释误会。赵乐今日所言,绝无半句虚假!”

      “你敢对天发誓么?”诸葛恪立即紧逼。

      我看他一眼,反问:“有何不敢?”

      “好!”他昂然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为自己辩解!”

      他转向孙权道:“至尊容秉。前日刺杀陆大都督的贼人,经过尸身勘验,与前些日子在街市上行刺孙登公子的人乃是同伙。那日在街市上,两名被擒的贼人为守机密,不惜服毒自尽。而赵乐却当着众人之面,在死去的贼人身上拼命搜寻,找到贼人身上的刺青才肯作罢。当时我便对他此举起疑,赵乐辩称只是怀疑那些人来自蜀汉,才想寻找他们身上镌刻的印记。如今这伙行刺陆大都督的刺客,身上同样有这个刺青图案,不知赵乐你又作何解释?你是否知道他们的身份来历?在成都是否与他们打过交道?”

      我略一思忖,答道:“若说知道他们的身份来历,我还谈不上。在成都和他们打交道,也仅仅只有一次。实则我上次也解释过,我会认得那个刺青,只因在成都渡口,我们出发逃离的当晚,也曾遇到一伙蒙面人的拦截。当时我们与他们缠斗一番,无意中看到他们身上的刺青,这才认得。”

      “哦,你只见过一次?那你怎么知道行刺公子的人有可能跟他们是同一伙?”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再说,当时刘权公子也同样遭到袭击,我担心刺客来自西蜀,有什么说不过去么?”

      诸葛恪语塞,“哼”了一声道:“姑且算是说得过去!但你既然已经知道西蜀刺客混入城中,为何不向至尊秉明其中厉害,以致酿成今日之事?”

      我对孙权行了个礼道:“至尊明鉴。当日情形,在下已知无不言。那日在集市上,诸葛公子也在场,亲眼见到那些刺客当中两人自杀、四人投河。就连诸葛公子自己,不也认为投河者必死无疑?在下是前来投奔之人,本来就谨言慎行,不便插言江东之事。既然已经向诸葛公子秉明了刺客之事,自然认为后续事宜,江东方面自会处理,不容在下多言。诸葛公子今日之问,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吧?”

      孙权点了下头,沉声道:“这件事姑且不论。与女贼首勾结之事,却如何说?”

      我恭敬地行了一个叩首礼,才道:“请至尊恕罪。在下与那名为首的女刺客,确实曾有接触。不仅在江东,更在成都早已相识!”

      我此言一出,举座皆惊。诸葛恪“哈”了一声,语气带着傲慢和得意;孙权和孙尚香双双变了脸色,前者流露出愤怒之色,后者则是淡淡的不解;刘权“咦”了一声,满脸困惑看着我;只有陈庆的表情还算正常,似乎对我比较有信心,目光中却也流露出担忧。我伏在地上的手指紧紧扣着地板,暗暗地下了赌注。

      “那名女子名叫青儿,原本是西蜀大将赵云将军府上的婢女。在下昔日在成都时,曾经蒙赵云将军厚爱,将她赐给我贴身服侍。赵云将军的意思,也是叫她给我做个填房小妾。不过在下对她并不十分中意,何况那时已经感觉成都并非久留之地,内心动摇,无暇顾及儿女情长的事,便只将她做婢女使唤,并未存心收纳。后来在下跟随刘公子一道离开成都,自然不会带着女子随行,也就将此事淡忘。谁曾想入住诸葛公子府上后,有一日无意间,却在后院见到她,当即惊诧莫名。在下满腹疑惑,思前想后,感觉必须问个明白,便想方设法与她私下见面,这才有了诸葛公子府上的仆人撞见一事。”

      我缓了一缓,见他们没有人插嘴发问,便继续说道:“起初她不肯承认,但我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便逼问她说实话。然而她却告诉我,自我离开之后,她对我难以忘怀,便也离开成都来到武昌,想要试着寻我。她一个人无依无靠,所幸遇到诸葛公子府上的管家招买婢女仆人,她得以进入府中,才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我听了之后,起初也不如何相信她,但她说得声泪俱下。我……终究是青春之年,一个妙龄女子在我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还口口声声说对我难以忘怀,我……”

      说到这里我故意停了下来,给听众们留下自行脑补的空间。堂上安静了一阵,诸葛恪尖锐的声音愤然道:“这该不是你昨天晚上编出来的故事吧?”

      我很生气。故事虽然是我编的,但你诸葛恪也不能这么不相信人啊!人家孙权还没公然质疑我编故事呢!

      我坚定地怼了回去:“诸葛公子,是对在下有什么意见么?为何一再质疑?即便在下据实相告和盘托出,公子若是不信,在下又能怎么办?”

      “可是你所说之事,未免……”

      “世间之事不正是如此么?正因事实真相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旁人才会发问、质疑,才有今日之误会,不是吗?即便在下自身,在青儿……不、是那女刺客,行刺陆大都督之前,不也相信了她的谎言,当真以为她对在下有情有义?”

      我言辞之间颇有几分悲愤,因为我真的想起了自己当初对青儿的信任,还暗自愧疚于不能回应她的一片真心。得知真相的时候我也很生气很郁闷啊!

      诸葛恪眉头紧蹙。我的反击大概多少起到一点作用,让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过分了些,但心理上又不愿服输,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承认说自己做得不对,只有等孙权发话。孙权果然适时接过了主导权。

      “这么说,赵乐你的意思是,在陆大都督遇刺之前,你也不知那女子的真实身份?”

      “至尊明鉴,在下同样被她蒙骗,深感懊恼!”

      “那女子……你说原本是西蜀赵云府上的?莫非行刺一事,竟是赵云下的命令?”

      孙尚香开口道:“依小妹看来,此事应当不是赵云将军的主意。赵将军为人正直,行事光明磊落,不是会做这等安排之人。恐怕赵将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府上的婢女竟藏着如此厉害的身手。”

      孙权“嗯”了一声,赞同道:“尚香言之有理。赵校尉,你的看法如何?”

      “在下认同孙夫人的见解。赵云将军应当也被蒙在鼓里才是。”

      孙权略微颔首,又问:“既然如此,若你也被她蒙骗,你二人重聚之后你为何不向诸葛恪要了她到你身边,好重叙旧情?”

      我苦笑道:“至尊取笑了。在下如今什么样的身份,怎能没有自知之明?若是向诸葛公子提出要人,该作何解释,也十分为难。如实相告,恐怕诸葛公子不会相信。若隐瞒下来,只说要人一事,又恐诸葛公子认为在下乃好色之徒,加以轻视。横竖都是不合适的。”

      “哼!还好你赵校尉心思细、顾虑多!若你开口,诸葛恪取笑归取笑,未尝不会给你。若真把她给了你,恐怕你睡梦之中糊里糊涂被她杀死,尚不自知呢!”诸葛恪讥讽道。

      我轻声一笑:“也是托了诸葛公子为人严厉正直的福气,在下才不敢有色心色胆啊!”

      诸葛恪咬牙切齿地瞪了我一眼,我也毫不示弱地回敬。不过经过此事,我多少能够确定,诸葛亮写给兄弟和侄子的家书之中,应该是没有提到我的真实身份。以诸葛恪对我的一贯态度,若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魏国已故征西将军、愍侯夏侯渊之子,一定会当场抖出来,进一步质疑我的“间谍”嫌疑。他绝不会为我隐瞒。

      那么反过来说,诸葛亮又为什么要为我隐瞒身份呢?我当然不会自作多情认为诸葛亮是在保护我。只能认为,在他看来,不向江东方面透露我的真实身份,对蜀汉为更有利。

      孙权道:“事情既然解释清楚,对你们两人也是好事。恪儿,你虽聪慧,还是年轻气盛,做事有几分急躁,日后还需多多历练才是。”

      诸葛恪毕恭毕敬地答应着。我暗想他其实不是急躁,单纯是看我不顺眼而已。怎么在别人的事情上,就没见他这么急躁?

      “赵校尉,”孙权又对我道,“事情过去,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江东并非怀疑你们,只是非常时期,又接连发生非常之事,大家未免都有些紧张。”

      “在下知晓。在下自然不会责怪诸葛公子,同时也多谢至尊和夫人公正论断,还给在下一个清白!”

      “嗯,这是自然。不过你等既然已经投靠江东,今后就是自己人,不要那么见外。有什么需要,坦诚说出来就是。我江东正是用人之际,眼下大战在即,却伤了主帅,实在叫人忧心。不知赵校尉对此战,是否有什么见解,却瞻前顾后不曾明言?”

      我略一思忖,孙权既然当面问了,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刚好是个机会,便以退为进道:“在下并非不曾考虑,只是不知江东诸将以及至尊本人心意如何,不敢贸然进言。”

      “哦?若有什么见解,尽管说出来便是!赵校尉是在好生谦逊,若非孤问起,校尉只怕还是不肯说吧?”

      我行礼道:“在下出身原本低微,又是投降之人,怎敢插嘴如此重大军情。说出来,只怕叫人笑话呢。”

      “但说无妨!”

      我看看火候差不多,便再行一礼,郑重道:“在下以为,玄德公此番出兵,虽然动员益州全境之力,水陆并进,来势汹汹,但其实早已暗藏溃败之忧。如此举国大战,却先折上将张飞,实在出师不利。玄德公亲自离开成都据点,大举远征,江东不应急于与之交战,接其锋芒,恐难当其锐,损伤自身。而是应当诱敌深入,诱使西蜀大军拉长战线,既拖延他的时间,让他军中上下久战不归,心生倦意。同时也应尽可能拖长战线,令其军力分散,首尾不能相顾。假以时日两军对阵,必能觅得良机,施展奇谋,一战而定乾坤!”

      “哦?这是赵校尉你……自行考虑的计策?”

      “在下愚见,让至尊见笑。”

      “哈哈,如此见解,怎么能说是愚见呢?”

      我抬起头来,见孙权撸着胡子,露出满意的微笑,想来我说的这番建议应该令他十分满意。他不满意才怪!这本来就是陆逊这个军事奇才打赢这一仗的计谋。说不定他早就在陆逊那里听到过类似的策略,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我的话正中下怀,他如何能不满意?

      不管怎么说,这一关应该是过了。我刚想开口,忽然腹中一阵剧痛钻心,“啊”地一声呻吟出来。众人吓了一跳。紧接着我腹痛如绞,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再挣不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0章 一八9、堂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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