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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一八四、忠心(中) ...

  •   “阿嚏!阿嚏!阿嚏!”

      我连打三个喷嚏让陈庆和我都注意到不能再继续这样吹冷风了。我知道自己之前只是在闹别扭,并不是真觉得不冷。三个喷嚏打下来,明显感觉自己有了感冒的倾向。陈庆大为紧张,忙不迭劝我赶紧回屋,同时把他的衣服给我裹得又紧了些。我满心惭愧,自己也觉得有点太作,便不再别扭,顺着他的搀扶,起身要走。

      我们刚站起来,还没转身,屋顶上忽然传来轻微的一声响动。那声音极轻,我几乎没听见。但陈庆听见了。搀扶我的手在一瞬间忽然紧张起来,我感受到他手上的力道变化,扭头一看发现他怒瞪双目,盯着斜上方的屋顶,脸上的神情也充满了紧张严肃。我心里一惊,忙轻声问:“怎么了?”

      陈庆以极轻的声音在我耳边回答:“公子,屋顶有人,待小人前去一探究竟。”

      我还没来得及表态,他已经放开我,几个大步助跑之后,翻身上了屋顶。我急忙追出去,来到庭院中开阔的天井,才看清他追着一个轻便矫捷的身影。今晚月色很微弱,两个人的身影看起来很模糊。我来不及犹豫,想着再不跟上去就追不上了,赶紧以最快的速度把披在肩上的衣服套好,胡乱扎紧,翻身也上了屋顶,追着陈庆而去。

      夜色深沉,月色幽暗,其实很适合夜间行动,但对于追踪来说就有点讨厌。我一跑起来,发现自己屁股上的伤果真没好利索。平常还没什么,剧烈运动起来根本跑不动不说,扯动伤口和肌肉,疼得钻心。再说我原本就不擅长在屋顶上奔跑,茅草屋我踩不住,瓦片屋顶我又踩得太响。没跑几下,我就放弃了。就我这种坦克车一样的奔跑,不仅追不上陈庆,恐怕跑不多远,先把别人惊动起来了。

      我只好待在一处比较容易站稳的院墙上,背靠着高起的墙头遮掩身形,蹲在原地等着。放眼看去,陈庆的身影早已不见了。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跟上了那个他看到的人影。说起来我其实并没有看到人,只是隐约好像听到确实有声响。到底是什么人在屋顶上窥探,我完全不知道。无奈陈庆已经追出去了,情况不明,我放心不下,想追上去又没那个本事,心里焦急,又觉得窝囊。什么时候不好,偏偏是我伤了屁股的时候!

      可即便不受伤,我又有什么能力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么?自从来到武昌,虽然不像之前那样时常置身险境、出生入死,我们身边依然险象环生。孙权态度暧昧,诸葛恪暗中挤兑,陆逊更是让人不敢掉以轻心。只有孙尚香看似温和,实际上的真实想法也不可知。本来我就够紧张的,现在又出现了货真价实的袭击,让我觉得东吴看似宁静的表面下同样暗流汹涌,一不小心,我们用谎言打造的保护伞就会如同纸片一般轻易被撕碎。那样的话,就真没有人能够救我们了。

      这是我能力不足。会带着他们两个走到现在的地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的失策。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把事情带到这步田地。回头想想这一路上,如果当时我们早点弃船上岸,是不是能够避免在江中遇到风浪?如果到了建业我选择从京口走海路北上,是不是也能避免后面的一系列事件?若是在奚英他们的山越村落里,我能够更进一步和他们沟通……假使在余家庄我不去插手当地人和山越之间的恩怨……

      或许我们现在早就回到洛阳了呢!

      我懊悔至极地深深叹了一口气。是我的选择能力和决断方式有问题吗?这样的我,真的有能力带着他们从东吴逃脱吗?我真的有能力面对日后不知道比眼前的局面复杂多少的官场战场、朝堂内外?说我有“王佐之相”的星寰,他是不是看错了啊?

      一阵冷风吹过,我忍不住瑟瑟发抖。农历七月底,相当于公历的八月甚至九月了,其实已经有点冷。而且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我总觉得这个时代的气温比我们现代要低,也不知是真的低,还是我不适应。紧了紧身上的外袍,鼻子一阵痒,一连几个喷嚏又冲了出来,我没来得及采取任何措施。

      喷嚏一打出来,我心里就咯噔一下,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脚下这户人家,同时拼命祈祷他们不要被惊醒。不消片刻,屋内亮起了油灯的微光,传出有人走动的声音。我刚才的喷嚏果然还是惊动了他们。

      我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赶忙翻身从墙头跳下,尽量轻手轻脚跳进隔壁人家的院子里。隔壁这家院子里黑乎乎静悄悄的,似乎无人居住。我听见刚才被我的喷嚏惊动的那家院内有人问了几句“是谁”,等了一阵也就没动静了。想来或许是出来看看没有异样,重新回去睡觉了。

      我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蹲在院中阴暗角落处等了许久,见始终没有发生什么变故,才稍稍放心,直起身来仔细查看。我慌不择路跳进来的这个院子之所以没有人的气息,似乎是因为这其实是个用来堆放杂物的偏院,又小又窄,只有两间矮房,不像是住人的样子。一道院门通向另外一个院落,看起来宽敞规整,想来应该是真正用来住的地方了。

      我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横下一条心,穿过院门小心翼翼来到隔壁院落。偷偷摸摸地像做贼一样,我四下张望一番,只见两间厢房没有点灯,正房里却有微弱亮光,影影绰绰地有几个人影聚在一处。我心中略感疑惑,愈发小心地屏住呼吸,悄悄朝亮灯的地方摸过去。

      我疑惑的原因很简单。此刻已经深更半夜,寻常人家早该睡下了。除非是有什么重大事件,才会挑灯夜议。再说屋内看起来人影绰绰,也让人觉得蹊跷。总觉得无意之中,我似乎闯进一处不该进入的地方,不像是一般的百姓人家。

      无声无息地摸到窗前,我靠着墙壁蹲下,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沾着唾沫,在不起眼的角落处戳破了窗户纸。透过戳出来的小洞,我窥看室内,只见昏暗的油灯下聚集了三个五男子,正在围着桌子上的什么东西轻声议论。我的心脏一阵狂跳,又是激动又是惊讶。激动的是我猜对了,这屋里的人果然不简单。惊讶的也是自己竟然猜中。我倒也希望这屋里只是一户寻常老百姓在为生活发愁。看到三五个大汉明显在“图谋不轨”,我不免担心等一下该如何脱身的问题。

      我有心想听听这些人说什么,便尽力把耳朵贴上去。可惜他们说话的声音实在太轻,我已经努力到极致,还是听不清楚。心里有些沮丧,但也没办法,我便萌生了抽身而退的念头。陈庆追那个人还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折返回来若是找不到我也很尴尬。我蹑手蹑脚地从墙边缓缓后撤,打算寻一条路离开这个院子。

      正当我离开墙壁一段距离,但又还没完全远离的时候,院外忽然响起了有规律的敲门声,先是“咚咚咚咚”敲四下,接着又“咚咚”敲两下,如此重复。我大吃一惊,屋内的人听到敲门声也有了反应,传出起身走动的声响。我无处藏身,只得迅速退回墙壁的阴影中,一动不动地蛰伏起来。只见屋内走出三个人,手里都没有提灯,就这样摸着黑迅速跑去打开了院门。一个人影闪身入内,三人合作明确,一人探头去外面张望,另一人待同伴确认后迅速关上院门,还有一人则接着那名进来的人,低声唤了一句:“姑娘。”

      这句称呼让我吃惊不小。瞪大眼睛仔细分辨,那人影身材娇小,梳着发髻,果然是个女子。女子对三个迎接她的男子摆了摆手,脚步匆匆,压低声音道:“先进屋里再说!”

      说话之间,三男一女四个人已经如风一般重新返回屋内,关上了房门。我却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刚才那个声音,那个从外头回来的女子的声音,赫然正是青儿!

      我身体一动不动,脑子却转得飞快。误打误撞,我竟然撞进了青儿和她的同伴在武昌城内的据点吗?她果然不是一个人来的!怎么会这么巧?她怎么会离开诸葛府来跟同伴见面?她难道不怕在一来一回进出府邸的过程中被人撞见?

      还有,我该怎么办?

      是趁他们没发现之前马上离开这里?还是大着胆子偷听,尝试掌握些情报?我对青儿和她那些同伴实在太好奇了!他们屡屡出现在我周围,带着那个神秘的玄鸟刺青。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肩负着什么样的命令?这个神秘的人群给我带来太多想要探寻的问题,却无从寻找答案。

      因而我只是简单权衡了一下,便决定暂时压下对陈庆的担心和歉疚,留下来偷听!

      青儿的到来让屋内的人振奋了一阵,似乎他们原本就在等她。我从声音来判断,他们总共有五个人,加上后来的青儿总共六人,以青儿为首。简单寒暄之后,青儿再开口的时候,忽然换了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语言。

      这下子我傻眼了。男子们自然也跟着她改口,一时间屋内充满了浓郁的“外语”气氛,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只能干着急。他们商讨的氛围虽然比之前热络,但因为语言的缘故,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奏效,心中郁闷可想而知。

      我不知道青儿为什么突然改变语言,我也分辨不出他们说的是什么地方的话。听起来跟丹阳郡奚英部族说的山越方言还不一样,差别挺大。毫无疑问,我必须接受今晚一无所获的事实,该想办法脱身了。

      坚持了一会,见他们始终没有换回汉语的意思,我只得踮起脚尖离开墙壁,放眼四周寻找退路。院子只有一个正门,要偷溜不容易,我便打算原路返回。偏院那边,角落里似乎有个小门,不知能不能走。

      小心翼翼地盯着屋子里的动静,我慢慢转身,朝着来时的路退回去。院子很黑,在月色不好的晚上,仅靠屋内的一点微弱亮光,根本不足以看清脚下的路,再加上还要担心被他们发觉,因而我走得很慢。即便如此,走出没多远,我忽然发现屋内的议论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信号,甚至可以说很糟糕。内心掠过一丝不详预感,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眼睛盯着屋子里的幽暗灯光,眨也不眨。极致的沉默最多维持了两三分钟,感觉撑不住的我开始试着朝后迈出一只脚,打算重新启动逃走的程序。

      就在这个时候,伴随一声锐利的破空声,眼见有什么东西从屋内被甩了出来,打破窗户纸朝着我的脸飞速而来。我拼尽全力朝旁边躲闪,那东西贴着我的脸飞过去,“笃”地一声钉在身后的墙上。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小撮头发飘然而落,屋门大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青儿冷冰冰的声音随即传了过来。

      “果然是你,夏侯公子。躲在别人窗外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不用躲也不用逃了。我抬起头,迎上青儿和她同伴的目光,微微一笑。

      “你知道我在外头,所以才特意换了方言?”

      “只是感觉屋外有人,不曾想过是公子你。”青儿盯着我,同时示意她的同伴不要动手,问道:“公子怎么也跑出来了?还偏就这么巧,跑到了我们这里?你对我们的事知道多少?”

      “我一无所知!”我觉得十分冤枉,“我也不曾想过,事情就是这么巧。这该说是天意吗?”

      “或许吧。”

      青儿摊开手,一个男子将手中的弯刀放在她手上,她一把握住。

      “今日在这里意外相见,只能说夏侯公子,你确实不太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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