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归魏（上部）》司马宣夜

160、一五九、山越来袭（上）

　　顺利返回我们暂居的客院之后，直到天亮，我都觉得很紧张。跟我一样，刘权和陈庆也是一夜未眠。我们在商量一个问题——怎么办？

　　找到这个山越少年既在我的意料之中，也有我没能预想到的地方。我没想到这个少年会是猷帅的儿子、奚英的弟弟，那么他在山越部落中应该是很重要的存在，他的父亲和姐姐一定会想方设法前来营救他吧？对于余家来说，把他掌握在手里，可比多抓几个俘虏有意义得多，对于山越部族必然是极好的牵制。问题是，发现了这件事的我们，与两边都有接触的我们，又该如何选择？

　　我并没有正面回答奚林问我“是不是来救他的”这个问题，只是安慰他说，我们认识他的父亲和姐姐，也曾在他们的村落住过几天。我们打听到他被关在这里也是偶然，眼下还不具备救他出去的条件。他显得很失望，但也没有过分纠结，只是要求我们把匕首留给他。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他，跟陈庆两人原路退出，安全地离开小院。

　　回到住处之后，我的心还是一直怦怦乱跳。刘权也紧张地坐在黑暗的房间中等着我们回来，我一进门，他就迎上来询问。我告诉他小院里锁着奚英的弟弟时，他也非常惊讶，喃喃道：“难怪奚姑娘一提起余家坞堡，就恨得咬牙切齿，还说早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我打了一个激灵，“奚姑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她每次说起就很生气，怪吓人的，我不敢问啊！”刘权弱弱地看着我。

　　“就你这样的还敢喜欢人家山越的姑娘？我发现你的品味真是别具一格！”我不无嘲讽地说。刘权红着脸讷讷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那么明显地对奚英姑娘有好感！”我调侃他。

　　“那我们怎么办？去救奚家小兄弟吗？”

　　我皱眉：“怎么救啊？咱们就这么三个人，自己也还陷在余家大宅里呢，怎么有能力救他？就算把他救出牢笼，又怎么带着他一起逃出坞堡？”

　　刘权惊讶地问：“原来你不打算救他吗？”

　　我沉默不语。我自己也没想好，是救还是不救。就像我先前纠结的那样，这种事情，一旦看到，就很难再当作从不知情。但是贸然出手相救，以后又该怎么办？单凭我们三个，没有人从外面配合，是很难做成这件事的……

　　等等！里应外合？对啊！只要可以里应外合，成功的希望就会大大提高，要救奚林不是不可能。可是要怎么才能做到“里应外合”呢？我们根本无法与山中村落取得联系。即便现在我能够自由行动，让我再回去找，我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找到他们。

　　“你说话呀，悦之！咱们真要对奚家小兄弟见死不救吗？”

　　“我没说见死不救。”我敷衍道，“再说他被抓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余家应该没有打算杀他吧？否则早就动手了。”

　　刘权还要开口，陈庆出声阻止了他：“刘公子，请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咱们目前的处境。眼下情况并不明朗，风险难以估量，我家公子也很难立刻做出决定，还望刘公子体恤。”

　　陈庆跟刘权没有那么熟，他比我更适合说这种话。刘权听他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再开口纠缠，我觉得压力小多了。我们三个在黑暗中枯坐了半天，直到外面雨势逐渐减弱，天空渐明，我才姑且下了一个结论。

　　“我看咱们还是先别忙着做决定，这两天看看情况再说吧。”

　　他们两个不置可否。我们一夜未眠，又迎来了新的一天。吃过早饭去马厩的时候，我特意留意了一下院子里，昨夜我们进出的痕迹已经如同预期一般，被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没有人知道我们昨天半夜的冒险和收获。应该是没有的。

　　即便如此，我依然犹如惊弓之鸟，干活的时候一直在留心听别人说话，不放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早上活儿不多，无非是喂养马匹、清理马厩，给马顺顺毛。值得庆幸的是余少爷今天没到马厩来找碴，让缺乏睡眠的我免遭更多折磨。

　　然而日上三竿，府上却明显骚动起来。先是几个仆人跑来询问昨天少爷的马有没有回来，过一会又是管家亲自跑来询问，责备说少爷的马没有回来为什么不及报告。马倌有苦说不出，申辩说少爷的事情不敢过问，怕少爷生气。管家这才气急败坏地告诉我们，少爷昨天根本没有回来！

　　这下子我们都大吃一惊。我也才反应过来，昨天上午余少爷到马厩来骑马走了，后来确实没见他回来。我昨天回去休息之后就没再回过马厩，没人来叫我，我自己也想不起来要回去。但我以为是马倌好心帮我做了分内的工作，没想过人和马压根就没回来啊！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早上打扫马厩的时候，确实没看到余少爷昨天骑走的那匹马。原来马倌自己也没想过事情的严重性！

　　管家气急败坏地说，少爷昨天白天带着四五个人出去，本来是要去十里外的邻村，说好了日落之前赶回来。没想到一夜未归，到现在也没见人影。早上起来之后，余老爷见儿子始终没有踪影，便吩咐管家查证，若是确认儿子没回来，就赶紧派人去邻村迎接。去接他的人已经出发了，余老爷正在紧张得等待回应。管家威胁我和马倌，如果少爷出了什么事，我们没有及时报告上去，同样是要担责任的！

　　管家匆匆忙忙地走了之后，马倌吓得不轻，我不觉得有什么可怕，倒是对余扬为什么会失踪感到好奇。——如果他真的失踪了的话。

　　惶惶不安的状态持续了半天，过了晌午，快马回报，说少爷昨天根本没有到过邻村，邻村的大户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他，正感到疑惑呢。这下子，余家上下炸了锅。余公听说孙子不见了，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昏倒。余老爷又要照顾老爹，又要忙着找儿子，声色俱厉地指挥管家和仆人行动起来。我和马倌两个倒霉鬼被叫到余老爷面前询问，马倌瑟瑟发抖，话也说不清楚了。我没办法，只好代替他作答。实际上我心里也觉得委屈得很！我只是个路人，货真价实的路人，不过是暂时留下来打几天工，再说盛情挽留我的也是余老爷自己。怎么这个事情一出，倒好像是我要负主要责任一样呢？

　　鸡飞狗跳折腾了一个时辰，我还是没能脱身。余老爷问来问去，能问的都问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不耐烦了，他也疲惫不堪。正在这时，管家忽然屁滚尿流地扑了进来，一脸惊慌地大叫：“老爷！不好了！山贼来了！山贼打过来了！！——还带着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