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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一一四、最悲惨的新年(中) ...

  •   我!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啊!!!什么叫走了?还“早就走了”?他走到哪里去了?他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走了?都不告诉我一声就走了?

      见我一脸五雷轰顶的崩溃表情,银屏也显得不解,问我:“怎么了,赵大哥?这么吃惊,你是真不知道啊?”

      “我……”我大口深呼吸,让自己顺过气来。刚才的冲击过于强烈,我觉得自己背上的伤口都要迸裂了。银屏用一种不解和好笑混在一起眼神看着我。我想她一定不明白星寰的存在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

      银屏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听管家说,好像是走了挺长时间了。咱们刚走不久他也就走了吧。”

      “……”我又差点气昏过去。这混蛋!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同甘共苦吗?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一直陪着我吗?说得好好的,原来都是在骗我啊?太气人了!亏我还觉得他一定会盼望我回来呢!原来他早就走了!

      “哎!赵大哥小心!!”

      银屏的示警慢了一步,我伴随着“哎哟”一声,踩空了台阶,一屁股坐在地上。因为太生气,心神有点恍惚,没有仔细看清脚下的路。这一下摔得有点狠,我只觉得屁股生疼,后背也撕裂般的疼,还是银屏硬把我拉起来的。我一瘸一拐地跳了两步,逗得银屏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干什么呀、赵大哥?真是的!邢大夫走了,你就这么舍不得啊?整个人的魂儿都丢了呢!”

      我脸上发窘,急忙道:“没、没有!没有!只是我没想到他会走。要是他在,也许能早点治好关兴大人。”

      “说的也是。不过也没办法,毕竟他早就走了,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到了,前面就是二哥的住处,咱们小声一点。也不知他醒了没有。”

      关兴的住处,我自然也不陌生,之前早已来过多次。关兴和蔡夫人成亲的时日尚浅,并无子女。我们走进院内,同样是肃穆安静的气氛。银屏叫人进去通报,片刻之后,薛礼走了出来。见到我,他的眼神明显一亮。

      “原来是你来了,我说怎么银屏小姐突然过来。”薛礼轻声道。

      我行礼道:“见过薛大人。赵乐惭愧,今日才刚醒来,立刻赶了过来。不知关兴大人现在情况如何?”

      “大人正在休息,恐怕不能让你进去见他了。”薛礼的声音依旧很轻,“悦之,随我旁边说话吧。”

      “那我进去看看二哥吧。”银屏主动提议道,“你们要说的话,大概也不愿意让我听吧?”

      薛礼不置可否。银屏一脸“我明白你什么都不用说”的表情,摆了摆手跟我们道别,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薛礼看她进去,拉着我远远走开,来到僻静的角落处。

      “薛大人,眼下是什么情况?我昏迷多日,赵云将军又并未对我详细说明。骤然面对如此变故,我实在有些……”

      薛礼长叹一声,神色黯然。我们离开成都时日已久,回来的时候又遭遇变故,更不凑巧地赶上前方噩耗传来。如此千头万绪,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他开口先问我:“在赵云将军营中时,听说你受伤颇重,怎么这么快便能起身?当真好了吗?”

      我点点头:“还好,似乎没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看来你身体的底子不错。不过还是不能大意。听说蜀地冬日潮湿阴冷,外伤不易痊愈,一定要多加注意,好生调养。”

      他这番话让我听了十分感动。薛礼这人平常吝于言辞,语调也向来都是淡淡的,很少会说出明显关心的话。他能对我如此叮嘱,显然已经将我视为亲近之人了。

      “多谢薛大人关心。大人可有受伤?那日在山谷中走散,后来又见了许岩和王云的尸身,我和银屏小姐一直挂念大人的安危,好在没事……”

      “别提了。那一日是我大意。我久在荆州,对于益州地界,并不熟悉。深山谷地,又是夜晚,即便追出去,也很快迷失方向,只能在林中瞎转悠。那日,我至少应该拉着许岩一道追击。他对于巴郡、蜀中的山川地理,显然比我熟悉得多。也怪我,见到刘权被掳走,一时间过于着急……”

      “那刘权的事,薛大人有向关兴大人或者赵云将军禀报吗?”

      薛礼答道:“赵云将军那边,我并未和盘托出。我只对将军说,你、我还有银屏小姐,是因为担心关羽将军的情况,秘密从成都前往上庸打探消息的,不想受到刘封的阻挠——这的确是事实,刘封将军确实对我等百般阻挠。我们在上庸恰巧遇到这个刘权,是个颇为重要的人物,便护送他一起回成都。赵将军的为人,即便心中存疑,也不会轻易发问,便同意分拨人手展开搜索。可惜那时,那帮人劫持刘权早已走远,自然无法寻得踪影。无奈,我们只得暂时放弃,随同赵将军一同返回成都。进城之后遇到前来迎接的军士,都是人心惶惶的样子,赵云将军一问,才知道出了大事。我和银屏小姐急于回府,赵将军便提出将你带回他府上暂时照料。我考虑到府中大丧,必定无暇照料你。赵云将军言出必行,一言九鼎,他主动伸出援手,也是你的福分。”

      “确实如此。如此说来,真是多亏那晚在山里遇上了赵将军……”否则我这条小命,也许就要交代在深山野外了。真是讽刺。在上庸我逞了一回英雄,全身而退,却在距离成都不到两天路程的山里遭遇冷箭,险些丧命。看来人的命数还真是很难说的一件事,即便我是穿越回来的也一样。这样一想,我觉得自己背上的箭伤又在隐隐作疼了。

      “刘权的下落,现在看来是不得而知了?”

      薛礼摇头:“我回来之后,府里是这种情况,自然也顾不上去打探消息、设法寻找。关兴大人眼下也无心关注,因此我并未向他提及。刘权是我带回成都的,本意是想令他与主公父子团圆,但若因此令他遭遇不幸,反倒是我的罪过了。”

      我想起那天在山谷中,腼腆的青年惴惴不安地来找我搭话。那个时候我还觉得他挺烦的,再加上怀疑他是个“水货”,对他有点爱搭不理。可是换个角度想想,他也许真的只是想找到自己的父亲,让漂泊的人生有个依靠罢了。

      “恕小人直言,刘权这事,薛大人同小人一样,终究是做不了主的。是否还是应该禀报关大人定夺?”

      薛礼叹气道:“我如何不知?然而大人他现在身体状况极不稳定,就连守灵这么重要的事,也实在难以支撑。过几天还要出殡下葬,少不了又是一番折腾,事务纷扰。刘权之事,即便他知道了,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那咱们难道就当做没有这回事?”这事现在只有薛礼和我两个人知道了,我们没有第三个可以商量的人。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薛礼沉吟片刻,看着我道:“悦之,可否请你这几日设法查找一下线索?”

      “我?”我有点犯难,“我怎么找啊?我人生地不熟……”

      薛礼苦笑:“其实我和关兴大人又何尝不是人生地不熟?以前我们驻扎荆州,与蜀中诸人本来就没什么交情。如今荆州已失,我和关大人也只能长住益州,从头开始了……”

      这话说得我也心情黯然。是啊,荆州已经没了,荆州的守将也没了。留下他们两个,怎能不感到屈辱和尴尬?今后要在益州安身立命,只怕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一件事。

      “那我尽力一试吧。”我硬着头皮回答。总觉得好像又被甩了一件麻烦事,而且还跟我没什么关系。为啥不直接跟刘备说明这件事,让他自己去找儿子呢?真是的……

      “有劳你了,悦之。这次的事,我还没有向你道谢。多谢你一路上保护银屏小姐周全,也多谢你为了我,冒险来到上庸。这份恩情,薛礼日后必当竭力相报!”

      薛礼说着,竟然对着我行了大礼。我急忙扶住他,一叠声说着“不敢当”,好容易才把他劝住。唉,要是真的想感谢我,不要给我安排那么麻烦的任务不是更好吗?我在益州毫无人脉,才刚混个脸熟,关羽将军这面大旗就倒了,谁还认识我是谁啊?要我就这样上街去打听刘权的下落,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我在心里暗自叹气,又想起身上还带着那两封从上庸偷来的书信,便从怀里取出,递给薛礼道:“这两封信,之前曾经给薛大人也看过的,眼下如何处理?本来许岩说他随身带出了一些文件,足以揭发刘封的罪责。只是许岩死后,我从他身上没有找到任何文件。那些文件我明明见过……”

      “你是说文件在许岩死后就不见了?”

      “我没有找到。不知他是否把文件放在了那对猎户兄弟的家中,未曾带走?”

      薛礼沉吟片刻,道:“我觉得不大可能。许岩是有人安插在刘封身边的,目的一定是监视刘封。这种类型的人通常都谨慎小心,不太可能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文件,许岩一定会随身带着,即便是仓促之间,也不至于遗落。”

      “可他身上确实没有啊!”怕薛礼不信,我又补充了一句:“银屏小姐也在场的!”

      薛礼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怀疑你,悦之。我是说,也许那些黑衣人的目标,不仅仅是刘权,还包括许岩和他随身携带的文件。你觉得有这种可能性吗?”

      “啊?这样吗?那会是谁……”

      “这就不得而知了。”薛礼说着,将注意力转向那两封带血的信,想了想,问我道:“这两封信,你给赵云将军看过吗?”

      “看过了。不过将军并未说什么。”

      薛礼“嗯”了一声,道:“信就留在我这里吧。待关将军落葬之后,我会提醒关兴大人将信件呈给汉中王。是非曲直,就由殿下来裁决吧!”

      我想起在上庸经历的种种,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对刘封的愤恨,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可惜没有了许岩手上的证据,也许无法让汉中王殿下狠心处置,实在是遗憾至极!”

      薛礼收下那两封信,又对我道:“对了,听说邢大夫临走之前,留下一封信,托关兴大人转交给你。你在此稍候,我去取来给你。”

      他不提这事,我还差点忘了。他一说,我心里又是一紧,同时也有一分高兴。原来星寰还留了信给我!虽然不足以抹平他甩下我一个人带来的严重伤害,总好过只言片语都没有。我等了一会,薛礼回房打了个转,又拿着一封信出来,递到我的手上。

      “关兴大人还在休息,我先把信拿给你。我听大人说,在你走后七八天,邢大夫便向他辞行,说自己在中原还有事,不能长居蜀地。关兴大人虽然有意挽留,但邢大夫似乎去意坚决,执意要走,大人也不好阻拦。大人问他要走之事你是否知晓,邢大夫说并未事先知会,因而留书一封,请大人代为转交。——这封信原封不动在这里。”

      我心情复杂。那封信确实原封不动,关兴应该不会做出私下拆开来看这种事。不过我跟星寰的身份如此特殊,他真的方便写在信里吗?他去哪里了?他为什么要走?我走之后没过几天他也走了,说明他蓄谋已久,并不是临时起意。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趁着我还没走的时候当面跟我说呢?这些缘由,他真的能在这封信里做出解释吗?

      我拆开了信,当着薛礼的面。我并不想让薛礼觉得星寰是写了什么机密的内容给我——我知道以星寰的为人,他不会在这封信里写一些不合适的话。果然,信的内容非常普通,虽然字数不少,但没有太多实质性的东西,不过是絮絮叨叨的空话。星寰在信中感谢了我一路上护送陪伴他,又说他无法久居蜀地,必须要返回中原,就此和我道别,不知何日重聚,要我多多保重、有缘再见之类的话。我看完之后,虽然知道应该是写来掩人耳目的,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特别是他说“有缘再见”,更是让我难受。搞了半天,我这么依赖他,把他看成我的心灵导师一样重要的存在,结果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句“有缘再见”?

      看我盯着信上的字发愣,薛礼轻声问我:“还好么?老实说,我也没想到邢大夫会突然离去。我本以为你们是……”

      我给了他一个苦涩的笑容:“大人现在知道我们不是了?”

      薛礼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我的视线重新回到“有缘再见”那四个字上,想到星寰这一走,我就真的孤零零一个人被扔在敌营之中了,日后更加步履维艰,甚至连个真心能商量的人都没有。我原本不过是想暂时离开邺城见见世面,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还得在蜀汉待多久啊?什么时候才是“有缘再见”的日子呢?

      我忽然觉得背上的伤口疼得很厉害。一口气没上来,眼前就整个黑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4章 一一四、最悲惨的新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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