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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四目】 ...

  •   马车之中,晟琢锁眉而坐,左边是仍然紧扯她衣角的尤姬,对面是别脸他望的蓝清言。因为尤姬不肯放手,晟琢便难以骑马,只好坐于车厢之内,让司空廖骑马随行。方才琴园门口司空廖那句支离破碎的话,令晟琢沉思良久,心忖:如若刘河浦所言非虚,那么这尤姬……岂非极有可能是撒克孜第二皇族卓图家族之后裔?如果将尤姬献给三皇兄,让他转送尤姬回卓图皇族,促成平王府与卓图皇族联手,内攘东方老贼,外驱撒克孜,天下大定指日可待!

      思忖间觉得左肩一沉,惊醒过来,却见尤姬倚在自己肩膀之上,竟然打起盹来,晟琢侧脸看去,只见她额头光洁莹润,皮肤如同婴儿一般娇嫩,这么一眼之间,她便生出不忍之心来,自思道:我方才只顾想着交了她出去,换了三皇兄一统河山,却不想想她少小被人掳走,未曾享受天伦之乐,又被段浮生此等残酷之人收为徒儿,沾染了一身戾气,也算是可悲之人。这么一想,便不去再多设想,只想着是否与卓图皇族相认,都是尤姬自家事务,都该由她亲自决定,自己一介外人,只宜旁观,不宜插手。

      正定下心念,却听对面蓝清言幽幽问话,晟琢神思飘忽,也未听真切,忙道了歉,请其再言一遍。蓝清言叹息之下,问道:
      “此番清言移情入琴,上人觉得比之上次昙花叹一曲又如何呢?”

      晟琢一怔,面上有些不自在起来,原来她忧心那些村民,只顾想着雷定一会否承认蓝清言获胜,焦急间根本无法用心欣赏她的琴音,此刻要她为评,实在难以成言,是以支吾几句,也无法顺言。蓝清言早知她会如此反应,心中一悲,因问道:
      “不知弹琴人若是虞姑娘,上人亦会如此么?”

      晟琢闻言大震,抬眼向蓝清言望去,只见她玉容带忧,脸颊微红,见自己望来,却又别眼他望,不与自己对视。这么一瞧之下,晟琢心念一动,登时一阵慌乱侵袭,额上冷汗直冒。所幸一路回程,蓝清言再无他问,晟琢又悔又焦,却也毫无办法。

      回了客栈,死士回报,益水已经开闸,雷家亦分发了粮水给关外上下十二村村民,暂缓了灾情。晟琢闻言大振,带着几名手下又风尘仆仆赶去关外视察详情,只见那田间地垅又恢复了生气,人人拿锄推犁,忙着复垦,也好再播秋种。一见晟琢驾到,村民们都高声欢呼起来,武村长领着各村村长见过晟琢,人人嚼泪而拜,感谢上人救命之恩。

      晟琢赶忙让其悉数起身免礼,又招呼手下帮忙耕田,自己也攘起袖子卷起裤管一同下田劳作,那村民们骇得一个接一个下跪,求上人莫要折煞他们,好一阵泪哭泣诉,晟琢执意不改,那些村民这才知道传说中上人爱民如子,凡事亲力亲为,毫不拿大,这些传闻竟一丝不假!这才收拾了惶恐心情,与晟琢一同田间作业。初时还有些不习惯,过了十天半月,村民们早已同晟琢熟络,每日在田间同犁同种,握锄谈笑,俨然已经打成一片,再无上下之隔阂。

      这些村民饿了许久,身子虚弱,体力不济,就算晟琢召唤所有手下悉数出动,复垦进展亦很缓慢。是以期间司空廖等人亦加入其中,帮忙劳作,力气大的挑土锄田,力气小的做些端茶倒水,缝补衣衫的零碎活计,更有刘河浦、喀穆旦两帮人马,时不时前来相助一二,送粮送水,倒也贴心。晟琢知他二人来意,想着他们到底行的善举,便也不点破。

      更为古怪的是,每日早晨,各家各户门口,都会摆着几只野物,或为山鸡山兔,有时甚至有野猪黑熊此等巨兽,这些野物有的伤口明显,似乎为利齿撕裂喉管而亡;有的并无明显伤口,内脏却被震裂,似乎是高手用内力震伤。村民们禀报了详情,晟琢逐一察看之下,也是疑惑不解。加之晚间狼嚎不断,又有村民称自己看见两道鬼影,在村中飘忽来去,一时间村民们盛传山间狼神出动,又惊又骇,过了月余也不见狼神吃人,反而常常送来野物给他们果腹,居然毫无恶行,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一群人齐心协力,终于在月余时间之内,将上下十二村几百亩良田重新翻垦一遍,播上秋稻,施肥锄草,期待来年收粮。千余村民对上人感激之情与日俱增,只觉那雷明之身为关内守将,竟置百姓于不顾,夜夜笙歌,日日酒宴,只顾自己享受;而天泽上人已然退隐,却仍记挂百姓安危,不顾自己尊贵身份,下田与庶民同劳作。如此对比之下,连三岁孩童都知道何人可敬,何人可耻。

      那武村长与晟琢相处月余,更觉她谈吐有物,气质天成,不由对其退隐心存叹息,每当有了机会,便向晟琢谏言相劝,希望她能重返朝堂,为百姓造福。也不知晟琢为何一心只想归隐,每次听了他谏言,总是笑而不答,似乎归隐之心已定,再无改变可能。武村长实在觉得惋惜,但也不能强制于人,也只好作罢。

      良田既成,晟琢便寻了机会向各村长告辞,意欲离开,武村长连同千余村民为其设宴送行。虽然晟琢极力反对,称粮水可贵,不应如此浪费,那些村民哪里肯依,只道若是上人不领情,他们无法聊表寸心,便宁愿绝食,盛情至此,晟琢哪里还好再行推脱?只好依了村民心意,夜宴村郊。

      刘河浦、喀穆旦两帮人消息也忒灵通,得了消息便送了好酒好菜过来,人却不曾前来打扰,可见这两人精于阿谀此道,奉承得恰到好处,果真是点到为止。

      席间酒过三巡,村民们结伴前来敬酒,司空廖帮忙挡去几杯,晟琢仍是免不了喝高,武村长见她眼光迷离,脚步不稳,便知上人不胜酒力,赶忙招呼村民莫再蛮敬,一声令下,四周突然出现两溜火把手,一共五六十人,围着宴席绕了一大圈。千余村民在晟琢席前列队排开,暗夜中火把照明,只见黑压压一片人影,又听武村长一声令下,这千余人竟齐刷刷跪了下去,高声拜礼,声音震天动地,惊起晟琢上前,高声让大家请起,扶起这个那个又跪下,竟不能阻拦。

      见得身周跪了一地,晟琢才找着武村长,急道:
      “村长再这么着,可会折煞本王了!快快请大家起来罢!”

      连声催促之下,武村长方下了令,众村民泪涌如泉,与晟琢挥泪道别。武村长待村民离散之后,方集结十二村村长,向晟琢拜谢,道:
      “上人的恩情,我们上下十二村永世不忘!请上人再受我等草民一拜!”

      言毕又是一头拜倒,晟琢连忙去扶,自己喝酒过头,差点栽了下去,司空廖一个健步上前,方扶稳了她。好不容易请各村长起了身,一一道谢作别,晟琢恍然间望着众村长离去背影,心中百味杂陈。正闪神间,却听一人哈哈长笑,道:
      “上人,您可又做了件大好事,老头我也送您一份大礼好了!”

      声音未落,三道人影倏地闪现,一灰衫老头摸着酒糟鼻贼笑,一蓝衫少年别脸沉默,一锦袍公子负手而立,这三人,竟是巫之诲、霍致风、慕容骊!晟琢望之一惊,不知这三人怎么到了一处?巫之诲嘿嘿一笑,将霍致风一把推上前来,道:
      “这小子又犯闷病了,跟踪了您个把月,野猪山兔都被她杀了解闷,要不是老头我今日赶得巧,还不知他们两个要装神弄鬼到甚么时候!”

      言毕又扭头对着慕容骊,促狭道:
      “小风这么干,老头我也习惯了,不知道慕容公子怎么也跟着这小子瞎混起来了?嘿嘿,也真有趣。”

      慕容骊洒然一笑,眼光瞥过后方席间蓝清言,喜色闪过,又对晟琢做揖道:
      “在下慕容骊,上人有礼!”

      晟琢压根没能反应过来,却见慕容骊摸出一方包裹,呈了上来,晟琢接在手中,见厚厚一包四方物什,却也不重,似乎是书信之类物件,却听慕容骊道:
      “月前送帖入平王府的时候,恰巧得了此物,这么些日子一忙乱,却也忘了物归原主,希望没有耽误上人大事。”

      晟琢闻言一怔,忙解开包裹,果然见到数封家书,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离开赤邦城之后,便一直没有家书送抵,原来竟是被平王府截下!想来是慕容骊轻功高超,偶然间得了信函,也来不及细想,便谢过慕容骊,将家函递给柯雪柔,示意她待得明日有空再细看,又回身对着霍致风,笑道:
      “英雄会一别,实在想念风少得紧,今日碰得巧了,还望与风少痛饮一宿,不知风少意下如何?”

      霍致风被巫之诲拖了出来,面上本就有些尴尬,虽然这些日子对晟琢大为敬仰,但是虞梦裳之事,却不是那么轻易能忘怀的,是以听晟琢此言,她仍是未曾答话。僵持间却听蓝清言唤道:
      “霍少侠,清言有一事相求。”

      众人皆是一怔,虞梦裳列席蓝清言右畔,亦是一脸疑惑,只见霍致风闻声而至,对着自己颔首致意之后,便只盯着蓝清言瞧,不再他望,虞梦裳知她心结未解,便是一声轻叹。

      蓝清言把这声叹息听得分明,也不细究,只对着霍致风扬扬手,唤她站近一些。霍致风满心疑惑,也不知蓝清言到底有何事,只好站得离席不过几寸之遥,却见蓝清言指指席上一枚古琴,道:
      “霍少侠见着了么?清言月前得了此琴,却未曾找到合适的琴套相裹。此琴对清言意义重大,是以劳烦霍少侠为清言配副琴套,可好?”
      见霍致风愣神,她却又加了一句: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霍少侠这就去镇上配来罢?”

      霍致风心道:开甚么玩笑?这黑灯瞎火的暗夜,哪里有店铺开门?!转念又忖道:蓝姑娘不是那种戏人为乐的性子,却不知她这么一请,到底意下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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