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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三目】 ...


  •   微风悠悠荡过,轻纱绸帐曼曼飘扬。嫣红转身背对众人,香肩左斜送,曲膝弯腰,俏臀宛如翠鸟翘尾,双手拈出兰花诀,左手弯肘提腕立掌于胸前,高抬右臂竖腕指天,眼带笑意,凝望右手指尖。这般娇躯曲线别具一格,那“妖娆”二字,莫过于此。

      嫣红启势方成,清言琴音便启,只见她弹指轻剔过弦,几声脆音跃然而出,恰似那泉水叮咚,嫣红应声起舞,蛮腰揉抖,娇躯蜿蜒而起,刹时间只见她全身如水流般柔软,裸裎玉足随着节奏顿点,仿佛那泉水滴滴溜溜敲过山石,欢快流淌。

      绿腰之舞,重在一个“腰”字,而这琴音清澹松脆,节奏从平缓至繁急,尽显流泉飞涧之本色。但见嫣红裙裾旋旋,回腰如流泉绵长,碎抖如涧水飞溅,舞姿轻盈之极,娟秀之极。

      众人正陶醉于诗琴画舞之间,那琴音陡然亢嘹穿云,霎时只听百鸟齐鸣,百啭千啼,仿佛那清洌碧泉引来飞鸟嬉戏。嫣红舞姿毫无滞顿,犹如行云流水一般,或拧腰起伏,碎步顿错,恰似画眉穿飞;或拱肩缩腰,单腿点步,恰似鹭鸶点水;或拼腰翘臂,舒肩扬臂,恰似孔雀开屏。一时间鸟语花香,清泉滴翠,只令人看得眼花缭乱,听得如痴如醉。

      目眩神移之间,琴曲舞姿不知何时已休,更不知何时琴阁四周上空之中,万鸟盘旋,啼鸣绵绵,竟真被那琴曲吸引而来。见此情形,堂内举座皆惊,众人张口结舌,但觉天上人间,唯有此曲此舞,再不能忘!

      鸟群盘旋良久,终于恋恋而返。嫣红与蓝清言无语无望,各自沉吟,一个讶于对方巧手天成,加入区区一段花音,缀鸟语于泉涧之中,便将一首平凡之曲点睛出神;一个讶于自己初次屈尊为他人配乐,却无嗔无怒,竟还逾加享受其乐,原来化情入琴,竟真有此奇效!

      堂下诸人皆已痴迷,满堂迷恍之间,突地有人拂袖而起,仰身喟叹道:
      “除此琴舞,再无可赏。可喜!可叹!可悲!”

      这人叹毕,竟离席而去,如此一闹之下,才将众人惊了醒来,顿时掌声雷动,喝彩喧天。嫣红亦回过神来,缓缓回身而望,只见蓝清言摘下葵笠,眼帘抬起,正巧与嫣红瞧了个对眼,两双剪水明眸神采不相上下,一个妩媚流芳,一个清丽端庄,两相对望之下,惺惺相惜之情油然而生。

      晟琢正忧心琴赛结果,她知道蓝姑娘琴艺天下难有匹敌,但若是那雷老爷子心存刁难,能否夺冠也是他说了算,正焦心之间,却见那雷老爷子颤巍巍站起身来,抖声唤道:
      “这位姑娘,劳请移驾偏厅,老夫有事相商。”
      他也不待听到蓝清言回答,扭头又对着晟琢,示意她也一同前往,之后便自顾入了偏厅。蓝清言见晟琢快步迈来,面上神采飞扬,知她心下有了希望,是以如此开怀,便自低头微叹了一声,却也收了瑶琴,随之而往。

      嫣红见蓝清言望向晟琢之后,面色变幻不定,心下便明白了三分,待她抱琴而去,便也扑回雷明之怀中,笑道:
      “嫣儿只认了这位姑娘为冠,别人就算弹得再好,嫣儿也不想再舞了,雷大人,您说呢?”

      她一面说,一面挑了干果往雷明之嘴中送去,方才那绝伦舞姿早把他迷得魂魄出窍,这会子哪里来的心情拒绝?雷明之点头如啄,又搂抱调笑一阵,才得空往偏厅瞧上一眼,心道:这宁王也算是运气,居然带了个顶级琴师在身边。本来就算琴技再好,老爷子也不会搭理她半分,熟料到这女琴师一出手,便是表妹红玉那首曲子,恐怕老爷子心再硬,再恨这宁王,也再难狠心了罢!

      他正想着这宁王忒好的运气,雷定一在那偏厅之中,扶窗远眺,脸上竟已是老泪纵横,晟琢与蓝清言对望一眼,两人都不知何故,见雷老爷子背影有异,也不便打扰,只好垂手站在一旁,凝神静候。直过了半炷香的时辰,才见雷老爷子抬袖扫过面庞,缓缓转回身来,双眼通红,晟琢二人见了都是一怔,只听雷老爷子问道:
      “小姑娘,你方才弹的曲子,改编自碧涧流泉,是么?”

      蓝清言颔首称是,雷定一深吸口气,用力点点头,赞道:
      “你指法很好,技法更是绝妙,懂得在曲中加入花音为缀,衬得整首曲非同凡响。若非全情投入琴曲之中,恐怕也不能想出此等妙法。”

      蓝清言谦然一谢,眼角余光却扫过晟琢一眼,心忖:若非上人提醒,我也许便不会正眼瞧那嫣姑娘一回,其实引入百鸟朝凤,也是见嫣姑娘舞姿方得的灵感,这一切因缘,却都是因她而起了。她正思忖间,雷定一又叹道:
      “老夫有个曾孙女,她也如同小姑娘你一般,爱琴如命。若她仍在人世,见着小姑娘你,一定万分开心。”

      晟琢闻言一震,明白雷定一言下所指,定非红玉莫属,这才明白了几分。原来这雷老爷子是因着爱孙夭折,是以迁怒于自己头上。无意间抬眼一扫,却见那窗棱一截被捏成了粉碎,想是方才老爷子思孙心切,竟将掌下窗棱木捏成了木屑。

      一见之下,剧痛穿心。晟琢长揖而拜,沉声道:
      “雷老爷子请节哀,是本王的错,本王在此向雷老爷子赔罪,敬请老爷子责罚!”

      雷定一闻得此言,才转头望向晟琢,眼中愤转悲,悲转无奈,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哑然道:
      “宁王殿下何罪之有?红玉身染重疾,不治而亡,是她命薄,事不关宁王殿下。今日迁怒于宁王,是老夫罪该万死才对。”

      晟琢听闻 “红玉身染重疾,不治而亡” 那一句,心便被刺得通透,甚么染病,甚么不治,都是对外的借口,皇室里头杀人,连血都不见半滴,此间冷漠残酷,却根本不可能为外人知晓。晟琢满心苦涩,却难回答半句,那雷定一仙龄高寿,甚么事未曾经历?是以他也是心知肚明,自己曾孙并非染病而亡,其间定有蹊跷,可他也不便言明,如今稍一提及,他便自顾转了话题,向蓝清言道:
      “老夫见了小姑娘,实在心中欢喜,若是小姑娘不嫌弃,老夫这厢倒有份薄礼相赠。”

      他如此一说,蓝清言倒被惊了一回,忙道了谢。雷定一唤了下人进来,一阵耳语之后,那下人出了门,过了一时返回来,手上捧了个黑色包裹,恭恭敬敬放在屋内方桌之上,躬身退下。雷定一将包裹拆开,边道:
      “小姑娘的指法,很像老夫一位故人,当年老夫欣赏其琴技,特意以此上古遗音琴为赠。只可惜……那位故人红颜命薄,这琴……也再次回了雷家。”

      他指的故人,正是蓝淮歆,雷家世代制琴,对懂琴之人尤为偏爱,雷定一更是喜蓝淮歆琴音纯正,便将雷家镇族至宝上古遗音琴相赠,可惜陈州歌会之时,蝴蝶门惨遭灭门,蓝淮歆亦玉殒于陈州,而这上古遗音琴便被东方衍顺便赐回了雷家。

      忆及一代琴师无端丧命,雷定一神色更为凝重,轻手解开包裹,伸指抚过那古琴断纹,方沉声问道:
      “如果老夫未曾猜错,小姑娘一定姓蓝,是么?”

      蓝清言匍一见得那上古遗音琴,面上便登时没了血色,变得惨白一片,也未仔细听清雷定一问话,便失声惊呼道:
      “母亲的琴,原来竟在此地!”

      雷定一见自己猜测得半点不错,这小姑娘果然是蓝淮歆女儿,心中便松了口气,当下便将琴赠给蓝清言,又嘱咐几句,方对晟琢道:
      “冤家宜解不宜结。宁王殿下与雷家的恩怨,今日就冲着蓝姑娘此曲,我雷定一概不再提!请上人放心,益津二水开流之事,我会全权负责,请上人静候佳音。还有武家村等灾民所需粮水,老夫也定会安排妥当,宁王放心,只要我雷定一在一日,便保益津关绝无灾民再现!”

      雷定一年逾花甲,说出此话却仍是铮铮如铁,气势冲天,晟琢闻得此言,心下大振,道谢告辞之后,走出偏厅,却见琴赛已休,外头划拳调笑,喧闹不绝,看来这下是真真撕开了琴会的幌子,行起酒池肉林的奢靡大会来了。

      晟琢皱着眉头扫视一周,心知心愿达成,武家村等村民有了救,自己无谓在此浪费时间,也无法约束此间诸人,是以起了心要走。那刘河浦见了晟琢出现,又是一番热情招呼,好不容易才脱了身,往席间看去,却不见了司空廖与尤姬。晟琢二人都觉奇怪,便寻出了琴阁,一路往琴园外走,直到琴园门口,才见着司空廖二人正与一人激烈谈话。

      晟琢听他们谈话语言并非大陈国语,竟像是撒克孜番邦方言,便定睛细看了与尤姬二人谈话的那第三人,只见这人身材魁梧,横眉铃目,不正是那卓图家族使者喀穆旦么!他在此纠缠司空大哥二人又是做甚么?心下疑惑,便加紧了脚步,赶上前去,正见尤姬狠命摇摇头,转身便走,刚巧撞上晟琢肩头,两人都是一惊。

      尤姬抬眼见是晟琢,脸色才一缓,没有方才那般激动,一伸手竟拉住晟琢衣袖,目光切切,却不言语,只将她衣袖死死抓牢,仿佛一松开手来晟琢便会不见了似的。晟琢觉得更是奇怪,越过尤姬肩头又见司空廖冲那喀穆旦大吼了一句,似乎终于起到了作用,只令那喀穆旦悻悻转身折返,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晟琢不顾尤姬拉扯,紧忙询问司空廖详情,谁知司空廖一脸复杂神色,似为何事困扰,不知如何启齿一般,被晟琢迭声追问之下,竟只憋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道:
      “尤丽丝.卓图。他……竟说她是……尤丽丝.卓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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