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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二目】 ...


  •   天色渐渐暗下来,子午岭林间树荫茂密,原本就很阴暗,太阳西沉之后,林子里更是显得灰暗阴森。蓝衫少年担心夜间野兽猖獗,轻唤了一声,道:

      “姑娘,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生火,先歇息一晚再走可好。”

      虞梦裳似乎并未听到,继续往前走着,少年以为自己声音太小,提了口气打算大些声音再问一遍,前头的人却停了下来。少年急忙收住踏出的右脚,怕撞上前面的仙子姐姐,幸而仙子姐姐身子左转,没有唐突佳人。少年暗自庆幸,见仙子姐姐在林间一处较为平坦的树木底下坐下,抱膝不语。少年担心夜间寒冷,一面叮嘱仙子姐姐不要离开,一面去附近捡了些枯枝断稍回来生火,不多时,两人前面已多了摊篝火,夜色,也已全黑了。

      “仙子姐姐,我想问个问题。”

      大概是觉得两人沉默太久,少年打破了平静。她记得仙子姐姐给自己施了什么催眠大法,后来自己不醒人事,不知姐姐的法术有何结果?其实她对什么神术法术没有兴趣,只是她与仙子姐姐并不熟悉,只能找些话题出来,闲聊一番,虽然很无趣得紧,但聊胜于无。

      “莫要再叫我仙子,我亦不是你姐姐。”

      梦裳皱皱眉,她没有见过如此自然熟的人,亦不知如何委婉说话,是以直截了当地对蓝衫少年回话,“我姓虞,名梦裳。”

      少年也不在意仙子姐姐是何种语气,听到芳名大为惊叹,啧道:

      “姐姐的名字真是漂亮,梦中霓裳,好美,好美。”

      梦裳眉头锁得更紧,道:

      “你方才说问我,是甚么事?”

      她居于荒野,面对的人都是至亲,都不会说些似有似无的奉承话,是以她虽明白此人是在夸自己,但却仍是不知如何回应,只好下意识岔开话题。那边蓝衫少年却以为又招了厌恶,心中又是一片黯然,呐呐回道:

      “仙子……哦,虞姑娘,在下方才,是想问问姑娘,试法之事进展如何,可合姑娘的意?”

      梦裳一愣,突然想起在催眠时得知的诸多繁琐之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而血魂术禁忌她亦明白,又不能让她恢复记忆,又不知如何掩饰,她只得咬咬牙,道:

      “我知晓了一些……你的过去,只是……我不可以告诉你知道。”

      她不懂撒谎,只能照实说出来。蓝衫少年怔住,没有料到自己随口问起的问题引出了如此答案。换了别人她定会急急逼问,让人一五一十说清楚。到底她还是在寻找记忆的人么!可是仙子姐姐这么说,可见有不能说的苦衷,逼迫仙子姐姐说她不想说之事,那是断断不可的。

      “……虞姑娘不想说,那……就不要说了。”少年苦笑,突地想起一件事来,试探着问道:

      “不知道可否告诉在下曾经的名字?如果可以的话,在下至少多个重要线索,查找自己的过去。”

      “你原名霍致风。”

      这个问题实在并不过分,哪有这样自己央求别人告之自己名字的?梦裳心中一软,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她便后悔,心道不妙,若是知道了名字,万一遇见之前熟识之人,岂不是就该得知自己身世?到底是年少,经历又少,心思不够缜密。梦裳心叹,也罢,这也是你的劫数,大抵是天意如此。却还是加了一句:

      “不过,你不能查探自己的过往。”

      霍致风再次怔住,总算让她找回了一样重要的东西——她的名字。可是仙子姐姐后面的话,只令她哭笑不得,不能查探自己过去?那要她如何是好?可是仙子姐姐的话,不好违抗。一个年少不知措辞,一个痴心乱了分寸,两人各自胡思乱想,不知如何是好,终于又是陷入了沉默之中,不知不觉间,两人都席地而卧,逐渐沉睡。

      天蒙蒙亮时,霍致风便醒了过来。林中蚊虫甚多,她被咬了一夜,怕吵了仙子姐姐,忍了一夜未曾动作,到了凌晨时分,才勉强睡着,不多时,又被林中寒气冻醒,实在痛苦不堪。心中挂念仙子姐姐,起身定睛看向身侧,只见佳人正睡得沉,鼻息均匀,脸庞微红。霍致风痴痴笑起来,心道仙子姐姐睡起来也是如此美丽,这一路自己可有眼福了。突地想起树林阴冷,怕仙子姐姐冻着,忙解下外衣,轻轻盖在梦裳身上,自己盘腿打坐,运起丹田之气周游全身,借以取暖。

      过了一个时辰,虞梦裳悠然醒转,最先瞥见自己身上一袭蓝衫盖着全身,转头又见到霍致风闭目盘膝,想是在调息运气。她初时并不知霍致风是身上冷,所以打坐,还以为她有早晨练功习惯,便自己坐起身来,准备去密林中采些野果来给两人果腹。才一起身,霍致风便感知了,睁眼笑着,头一句便是问道:

      “姑娘睡得可好?”

      虞梦裳心中感动,面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只将身上蓝衫褪下,递给霍致风。霍致风又没得到半点回应,但也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仙子姐姐的行为方式,伸手接过衣服。两人一递一接之间,虽然双手并未接触,但霍致风手上寒意还是隔着衣物传到虞梦裳手指上。原来那人自己觉着寒冷,反而脱下衣裳给自己披上,运气这么久,还未解开自己身上寒气,真是太低估子午岭中晨时寒冻了。虞梦裳心中又急又气,担心这人再犯傻,却不知如何开口劝说,轻咬朱唇,嗔道:

      “下次再莫将自己衣物给我。我不需要。”

      这话在虞梦裳自己听来,已是少有的关切,她自己说完,脸都有些红起来,慌忙站起来去寻野果。霍致风听来,却好似现下这刺骨寒冷,半点暖意都无。她并不知道虞梦裳身着天蚕羽衣,亦是上古神物之一,可辟邪驱寒,还可挡阻蚊虫叮咬,看似极薄,其实无比保暖,她还枉自担心虞梦裳挨冻,其实这根本是绝无可能之事。

      霍致风摇摇头,苦笑一声,打算既往不咎,重新找着仙子姐姐继续赶路。其实她失去记忆,所以并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个专横霸道的人,素来不会遭人如此对待,此时如此忍气吞声,实在并非她天性所为。正在她重新振作精神之时,密林中传来一阵马蹄奔腾声,马嘶声,野兽哄哄之声,交杂混乱,接着一声娇呼,霍致风眼睛一瞪,是仙子姐姐的呼声,不好!仙子姐姐遇着危险了!跳将起来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掠去。方往林中深入数步,一股野畜腥骚之气扑鼻而来,霍致风屏住呼吸,又前行数步,方见着虞梦裳背影。二人相隔不过丈余,而正对着两人的方向,有两头异兽奔腾而来。前面是匹七尺余高的白色马驹,毛色炳耀,鸣声如雷,一见便知是宝马后代,这宝驹后臀被扎伤,汩汩涌着鲜血;后头紧追着的是一头黑鬃野猪,体躯硕大,足似头幼年小象,四肢粗壮有碗口大小,耳小尖利,全身针毛刚立,獠牙外翻,上头还带着斑斑血色,模样甚是狰狞。白色宝驹因为伤口扯痛,不能全力奔跑,越跑伤口涌血越多,终是受了影响,速度变得稍慢了些。那野猪见状猛冲一把,想再次用獠牙扎那马驹,幸而那马驹侧身一转,避了开去。野猪冲势未改,变得直直向立在近前的虞梦裳冲去。

      霍致风大骇,那野猪皮厚,寻常掌击脚踢定是对它如同搔痒,何况虞梦裳不似虞念四,有神力傍身,还可挡住这份冲力。眼见獠牙几乎要触到虞梦裳衣角了,而后者手扬起来,却并不是使掌击那野猪,而是朝着马驹的方向,霍致风心急火燎,身形在空中飞过,赶在野猪触到虞梦裳羽衣之前跃至二者之间,也是急中生智,想出一计,身子一矮,右肩绷紧,将全身力量瞬间悉数使出来,狠狠撞在冲过来的野猪身上。这一撞亦是借了野猪自身冲力,加上霍致风全部力气,冲击力惊人,野猪再皮厚,也被这一撞之下横着飞了出去,嗷嗷叫唤。霍致风不等那野畜停稳,拔身追至它身边,照着它两只铜铃大眼就是两记直拳。野猪又吃了剧痛,骇破了胆子,扭身便逃。霍致风心下挂记仙子姐姐可曾受惊,也不追赶,折回了身子,望向虞梦裳。

      幸而看起来仙子姐姐并无大恙,扬起的素手缩了回来,在胸口轻握着,脸带悔意,神色颇有一些奇异。原来虞梦裳见到马驹受伤,生怕野猪再次伤它,扬手在它身上布下腾挪阵,令它巧妙移开身形,却未曾料到自己成了野猪的下一个目标。幸好霍致风及时赶到,救她于危难。此刻脱离危险,虞梦裳突地想到族中古训:不得随意在尘世间施法布阵,刚刚自己竟然无心破了族规,心下一阵懊悔。听到霍致风正慢慢走来,她猛然惊觉,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

      “你武艺可好?”

      霍致风被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回答道:

      “还。。成的。。吧。”

      虞梦裳听了她的答话,又想想刚才她干脆利落的身手,微微点下头,道:

      “那以后救人救马,都由你施手,我是断断不能再出手了。”

      霍致风一愣,反问道:

      “这……是为何?”

      上古神术本不应再现于人间,虞氏一族得天庇荫,身怀神术,但若轻易施展,必将遭天遣,前朝梁王诛杀我族人无数,便是应有此报。虞梦裳心中思忖,口中却只冷冷答了一句:

      “万物生死自有天命,我若出手,便是扰乱了天数。”

      言下之意是霍致风出手,就不算扰乱天命。霍致风疑惑起来,百思不得其解,但仍是习惯性的点头遵命。说话间那神驹嘶鸣一声,从林中蹒跚着跑出来,伤口似乎扯得很痛,它身形摇晃,却仍是挣扎着向两人跑来。畜生其实也有灵犀,懂得感恩,更何况这神驹?它知道方才那救命的一跃,是由那位白衣女子所施,是以拖着受伤的身躯折回来,响鼻示意,表明自己感激之心。

      虞梦裳见神驹奔来,面上初露笑容。这神马尚幼,额高七尺,鬓拳间隐若鳞甲,龙颅而风膺,虎脊而豹章,昂举若凤。虞梦裳阅书无数,辨得这神驹是宝马逾辉和宝马超光后代,是以全身鬓毛色彩炳耀,方才奋力跑动时一形三影,当这马驹长大之后,会更加高大,全力奔腾之时,一形十影,定是好一番俊逸萧飒模样。

      霍致风见这马儿过来,虞梦裳脸上方有了笑容,心中又喜又伤,喜的是伊人一笑难求,伤的是原来自己连头马儿都比不上,呜呼哀哉!手掌却向那马儿拍去,道:

      “这马儿可俊,给虞姑娘当坐骑甚好。”

      白马驹却将身子一拧,不让霍致风的手掌触到它的身躯,径直小跑到虞梦裳身旁,轻轻摇着马尾,一副极乖的模样。虞梦裳抚上马驹颈间柔软鬓毛,笑意更浓,她见这马儿逗弄霍致风,心觉好笑,但并无任何取笑之意。霍致风却气得一跌,又见了虞梦裳脸上笑意,不由得她不多想,心中郁结之气上涌,一声不吭立在一旁,气息沉重。

      虞梦裳哪知自己终于是惹恼了霍致风,她摸着马驹,见到它臀上伤口,忧心起来,苦于身上无药,又不能施法相救,眉头又皱了起来,喃喃道:

      “你受伤了,痛么?”

      霍致风听得分明,心中有些动气,想自己方才拼力相救于仙子姐姐,不道谢也罢,此刻居然只关心那马儿是否疼痛,可有将她这大活人放在眼里?!其实虞梦裳她本不是绝情之人,只是言语行为甚是冷淡,惹得霍致风多番误会。这也要怪那神驹偏心,因为被虞氏神族气息所吸引,是以只认了虞梦裳一人,往她身边靠过来,完全忽略了另一个恩人霍致风,它这一闹,惹出后面诸多事端,也致使虞霍二人分道扬镳,此是后话,暂且不表。东北方突然传来一声女子清叱:

      “韶华你原来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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