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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三目】 ...

  •   情意绵长,良辰苦短。打马下了山,晟琢才又忆起心事种种:打头窜入脑海的,便是风少、柯姑娘这两位,一个对自己生死相付,一个因自己而受尽屈辱,如此情深义重,越显得自己卑微浅薄,却要用甚么脸面去面对她们?自己这番所作所为,对她们二人来说,一为负义,一为忘情,实在太过不堪。若是不解二人心结,再归隐心也是不净的;可若是留下来一一化解,诸事繁琐,只说寻觅宝藏这一件,就少不得山长水远的奔波,心下又不舍梦裳受此委屈,被自己拖延了归期,如此思来想去,终是辗转难决。

      虞梦裳只觉晟琢身子愈来愈僵,浑身也渐渐淡弱了方才石崖之上的慷慨意气,不由抬眼探视,只见晟琢又是愁眉不展,神思恍惚。虞梦裳心知一二,不由又好气又心疼,因轻唤她名字,问她何事烦恼。晟琢回过神来,低眉相望,勉强一笑,也不隐瞒,只将方才心念郁结之事如实相告,却见梦裳初时烟眉微锁,听到最后却是展颜而笑,吟吟然问道:
      “上人却将梦裳置于何处呢?”

      晟琢一怔,不知此言何为,虞梦裳又道:
      “方才在石窟之中,梦裳所问之事,原来上人并不能懂得。”

      方才在石窟之中,两人眼神相交之下,虞梦裳曾抚心问话,是自问,亦是问她:“可知我心”。不过简简单单一句问话,答案却是呼之欲出,无需明言。虞梦裳知晓晟琢习惯自伤,极易陷入心结之中,将自己迫入绝境。这是她习惯使然,本无可厚非,但今时今日,虞梦裳却有些恼她忘了方才一番相诉,忘了如今已不再是她只身面对,还有自己在身旁为助。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忍,心道:这也是难怪,多年以来,她所处之境地,所经历之事,无一不是需得她亲力亲为,难有他人襄助,是以逢事便全部揽于自己身上,不懂得与人分担这一说。想着她心中无奈,虞梦裳也是不舍,因柔声道:
      “难道这些事,梦裳就不曾有错么?既然……是一同犯下的错,为何上人不让梦裳也有认错的机会,凡事将我排除其外?依梦裳看来,这却不是对我的不舍与不忍,却是‘不信’二字了。”

      晟琢浑身一震,不由将虞梦裳搂得更紧,心知梦裳此言,是在告诉自己,要与自己共同进退,为自己分忧。此等心思,竟真比自己那些小心肠宽上万分!汗颜之下,晟琢沉声道:
      “我晟琢何德何能,竟能得梦裳此言,真可谓此生无憾!”

      虞梦裳摇摇头,道:
      “缘分二字,原本就与人德能无干。王侯贵胄,竖子儒生,天下人人皆有自己之缘分,若说区别,却只在于‘珍惜’二字。”

      见晟琢颔首称是,梦裳方又道:
      “是以梦裳知道,上人心结所致,举步维艰,但若真心坦荡,以诚相待,梦裳相信,总有一天,我们定能一一化解,得偿所愿。”

      晟琢听得此言,心中无一处不是暖意融融,因叹道:
      “我明白,我明白。真心坦荡,这也是晟某唯一能做到的四个字了,其他未竟之事,只能尽力为之。其实我不奢求她们能原谅于我,但求尽心尽力,不留遗憾。只是……这归隐一事,现下看来,竟是不知何时才能得偿所愿了。”

      虞梦裳执起晟琢右手,轻轻放于自己心口上方,微微一笑,道:
      “如若两心知,天涯何处不相依?你只管放心。”

      你只管放心。

      区区五个字,却如有千钧之重,震撼人心。晟琢反手握紧梦裳左手,将它按于自己左胸,两人都默默感知那心跳声声,良久无语。

      募地,晟琢问道:
      “梦裳可知晟某一直以来的心愿为何?”

      虞梦裳摇摇头,看着晟琢眼里掩不住的笑意,知道她怕气氛凝重,是以想了法子出来逗乐。只听晟琢道:
      “原本想着,办完所有事情,待到归隐之时,再去完成此番心愿。方才听了梦裳的话,晟某却是不想等了。”

      低头一笑,又道:
      “说出来,梦裳可莫要笑话。晟某的心愿,只是……想拣个暖阳和风的春日,散了头发,换了春服,同心爱之人去湖畔踏一回青。如此而已。”

      最后一句那“心爱之人”说得直白,直令梦裳脸红到了耳根,晟琢亦是有些面红耳赤,却佯装镇定,含笑问道:
      “虽然现下是夏日炎炎,没有春服,只怕也找不到湖,更踏不着青,但晟某却觉心意甚合,不知梦裳意下如何?”

      她笑吟吟望着梦裳,说的话也算逾越了些,幸而两人虽然腼腆,却得今日一番掏心相交之后,熟捻了许多,是以这话也未惹得梦裳羞恼不堪,反而令其有些开怀。虞梦裳红着面回眼看她,也不开口答话,却伸出双手,探到晟琢头顶,小心翼翼将她顶戴紫金三叉冠解了下来,又将她束发松开,以指为梳,轻轻将她长发缕缕抚顺,最后将她鬓发纳入耳后,方收回手来,笑道:
      “不待春日,不着春服,不去湖边,不踏青,这些也都罢了,但只这头发却是容易散的,好歹符合了上人一样心意,梦裳觉着甚好。”

      言毕巧笑颜开,望着晟琢,只觉她散了头发,便收了几分硬朗,多了几分柔和,清清爽爽的少女模样,令人望之更觉可亲。晟琢接了紫金三叉冠在手,顺手便扔过脑后,笑道:
      “不是一样,少说也有两样甚得我心!”

      一边笑言,一边颇带玩味地低头凝望了梦裳一回。虞梦裳被她看得不胜娇羞,却仍是抬头直面她目光,诚声道:
      “上人,从此以后,无论是朝堂为候,还是天涯浪迹,梦裳都甘愿相随,路途再如何艰辛,我们亦能得片刻闲暇,就如今日今时一般,苦中作乐,一同春郊踏青,夏日听蝉,秋夜煮菊,冬望疏梅。如此一来,试问何难之有,何畏之有?是以梦裳只望上人莫要再独自一人承受那般苦痛之事,尽管与梦裳分享,可好?”

      她说一句,晟琢便应一声“好”,待得听完她这番肺腑之言,晟琢只觉胸中荡气回肠,无尽感动难以言表,只化作朗笑声声,喝斥策马,心中再无半分犹豫,径直往宁王别府驰去。

      匍一入府,王妃贴身丫鬟便急急迎了出来,颤声禀报道:
      “上人,王妃、王妃她出事了!”

      一时慌慌张张,也难以顺言,早有内侍上前引路,晟琢与虞梦裳对望一眼,不知何事发生。原来当时她们迷情自乱,并未听明段浮生话语,也不知晓尤姬前来刺杀王妃之事。只见那些侍卫神色紧张,想来定是有不得了的要事发生,便都加紧了脚步,往后院正房行去。穿过回廊,拐入后院角门之后,远远便听见霍致风嘶声裂吼,两人不由心下一惊,竟未料到霍致风在此。晟琢未及细想,几步并作一步奔至房门之外,见得屋内情景,不由大惊失色。

      屋内已是一片狼藉,桌椅全部掀翻,花瓶瓷器悉数被掷成碎片,一旁三屏罗汉床上,绡帐已被扯落,柯雪柔拥着锦被蜷于床脚,面色惨白,浑身噤颤,紧阖着双目,不敢睁眼。霍致风正在另一侧当头角落,双目涨得血红,全身剧震不已,一时胡乱厮撞,双手在身周狂扫,将所触及之物悉数打落,一时又扯住自己头发,癫狂咆哮。

      虞梦裳见了如此境况,亦是大惊,忙唤道:
      “小风,快停手!”

      霍致风似已乱了心智,竟然置若罔闻,晟琢见形势危急,也顾不得其他,欺身上前,伸指疾点她周身大穴,想将她点晕,再做打算。霍致风感知有人上前,双目圆瞪,大吼一声,两臂长伸,竟比晟琢快上一步,死死扣住她双肩,手劲一紧,几乎将晟琢肩胛骨捏碎。晟琢忍住剧痛,趁霍致风不备,抬膝上顶,正中她左腹。霍致风吃痛弯身,手也松了,抱着腹部闷哼。晟琢见她停手,忙抓紧时机,俯身到她面门近前,叫道:
      “风少!你还好罢!!”

      霍致风似乎从梦魇中醒白了一些,指着自己怀襟,费力挤出一个字:“药!”言毕又是血红着眼,复又扑了上来。晟琢初时一见屋内情形,便已明白她见着柯姑娘,触动了有关浅梨之忆,可能引发了血魂肆虐,不由焦急不堪。之后又听她指出怀中有药,这才松了口气,侧身避过霍致风一拳,旋身探至她背后,趁她回身一击之势,左胸硬生生接下一掌,方得了空隙从霍致风怀中掏出一方木盒。

      闪避了几个回合,晟琢才将木盒中药丸取出一颗,寻着机会掷进她口中,却见她喉头格格作响,想是不由自主吞下了药丸。又过了片刻,霍致风身形稍缓,面色也恢复了些血色,此时梦裳又相呼唤,霍致风便听得分明,硬生生停了手,似乎从梦中惊醒一般,矍然四望,惊呼道:
      “这是哪里?!我怎么到了这里?!”

      回身望见晟琢俯身拥起柯雪柔,与那双璃眸相触之下,又是一阵头晕目眩,才记了起来。晟琢唤下人扶住霍致风,又喝道:
      “风少,无谓再想!身体要紧!”

      霍致风吼道:
      “莫吵!容我想想!我已服了那人给我的药,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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