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首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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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浮生手执血饮，眼射寒芒，脸上抽动连连，映着血色刀光更显阴狠桀逆。这份少见的狰狞表情令其座下两大弟子焦冥铣与乌空子噤声屏息，不敢妄动半分，只用眼角余光，瞟视着引发师傅勃然大怒的那位不知死活的小师妹。
“尤姬。”
睹视半晌，段浮生从喉中挤出两个字。
尤姬正奋力张开双臂，挺身挡于晟琢身前，俏脸别过一侧，狠命闭紧了眼睛，仿佛不敢看段浮生手中弯刀，口中犹自颤声喊道：
“不！不杀！”
焦冥铣二人听得头皮一阵发麻，心道：这小师妹真是走火入魔了，不止为那小子挡刀，还敢替人求情？！真是不要命了！
段浮生听了这话，看着身前这个面色惨白，全身发抖，却仍然不肯让开一步的瑰衫少女，仿佛见到五年前，伺剑挡在司空廖面前，被自己一刀劈开之前的模样。或许是想到了甚么有趣的事情，缓缓的，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至极的微笑，焦冥铣正抬起眼帘偷瞄，一望之下，登时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被师傅这厉鬼缠命一般的阴笑给骇去三魂七魄。
段浮生慢条斯理将血饮插回鞘中，边抚着衣袖上的皱纹，边放柔了声音，道：
“好，尤姬，我不杀她。”
尤姬双目圆睁，猛然回过头来盯着段浮生，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樱唇张得老开，却无法说出一句话，只知道直愣愣瞪着段浮生瞧。旁边焦冥铣二人只当自己吓蒙了，幻听了去，心道：师傅真的放过这小子了？！不可能！绝不可能！惊疑不定之间，只听段浮生又道：
“尤姬喜欢她么？”
尤姬听师傅如此直白发问，不禁涨得满脸通红，心下害怕师傅再对晟琢出手，也没时间害臊，赶紧如实相告，狠命点头。段浮生颔首，仍是带着那丝令人胆战心栗的笑意，问道：
“依尤姬的性子，你喜欢的人，若是娶了妻子，那待要如何办？”
焦冥铣心道：师傅这是在作甚么？也不像在逗尤姬顽耍，问些如此莫名其妙的事情，到底为何？他知道师傅性情怪癖，也不敢表露任何疑惑的表情。却见尤姬理所当然地皱皱眉头，狠声道：
“要，杀！”
段浮生似乎早知答案，因笑着将宁王别府详细地址说了一遍，道：
“宁王妃就在王府后院北面正房之内，你速去速回。”
又道：
“放心，师傅自然不会伤她半分。”
尤姬点点头，又回身望了晟琢一眼，神色却顿时变得温柔腼腆，轻咬了下唇，却见她仍是痴然呆立，仿佛对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毫不知情一般，不由柳眉一紧，也不知该开心还是该难过，狠命跺了跺脚，拧身而去。
段浮生望着尤姬背影，冷笑道：
“果不其然是嫡亲姊妹，以身挡剑的姿势都是一丝不差。”
回身对着晟琢，狞笑浮现，欺身到了晟琢身畔，凑近她左耳，一字一句道：
“杀你实在无趣，倒不如让尤姬将你身边所有人都杀尽了，独留你一人活着，岂不快哉？”
见晟琢毫无反应，又轻哼一声，冷笑道：
“不过这个神族女子，我需拿她祭刀，必得亲手取她性命。等会儿我便割她头颅下来，给你捧在怀里，你再慢慢悼念，可好？”
晟琢闻得此言，才浑身剧震，陡然扭过头来，瞪目而视。段浮生冷冷一笑，不屑转身，往窟内走去。晟琢探掌疾拍，抓向他背心，出手虽快，却快不过段浮生！只见他身形一侧，右肘斜刺，正中晟琢左肩，直直将她震出数尺之远。他也不回眼查看，径直往洞内走去，却不料脑后又是一阵掌风袭来，原来晟琢被一击倒地之后，也不管肩上掌伤，一腾身跃起，竟又扑了过来。乌空子二人看得分明，都傻了眼，面面相觑，却不知今日为何人人都抢着送死？
避过她一扑之势，段浮生反手两掌连击，命中晟琢两胁下方，这一次将她击出丈余远。一击得手之后，段浮生索性不再急着进窟杀人，反而眯起双眼打量着俯身趴倒于石地的晟琢。见她果然费力用双手撑起了身子，仍是不肯放弃的样子，段浮生双唇紧抿成线，脸色阴晴不定，冷冷道：
“看来今日不杀你，竟是不行的了。好，那便成全你罢！”
言毕身周陡然杀气一盛，血饮感受到主人杀气，亦作龙吟，似欲夺鞘而出，取晟琢性命！
陡然之间,变故横生。万里长空之中，突地传来啸声大作，如同雷霆惊乍，震得众人无不惊魂。一刹动魄之下，段浮生横眉冷视，知道来者定非常人，因凝神备战。只听啸声仍余音绕耳，一人喝道：
“无知小辈，因情乱性，做出此等荒唐之事，可笑，可笑！”
那人这么一说，段浮生与晟琢两人都面色一沉，晟琢心道：这声音如此熟悉，莫非，是那高人到此？！思忖间那人又道：
“缚神符岂是凡人能随意妄用之物！段浮生，念在你父亲段锦年份上，今日且饶你一命，以后万莫再使，你可听明白？！”
最后那“明白”二字，竟直直穿入段浮生脑中，令他登时一阵头昏目眩，不由大震，心道：这股贯脑真气，天下间只有一人能使，莫非……心念一动之下，不由脱口叫道：
“残影！你是残影！”
那人冷哼一声，道：
“既然已经明白，还不退下！”
段浮生听那人喝令，本欲不悦，转念又想起他事，却是心头一阵狂喜，竟不反驳，扬手招呼了两个徒儿，果然依言离去！焦冥铣边紧跟段浮生步伐，边忖道：从来不见师傅如此听人号令，那沛王求他办事，都得卑躬屈膝，对师傅畏上三分，这人一出来，随意喝斥了一句，师傅居然就依言行事，实在奇怪，简直匪夷所思！思忖间却听前方段浮生正自低语，似乎重复着一句话，连着好几遍下来，焦冥铣也听了个大概，只听他道：
“残影既出，天下必乱！”
残影既出，天下必乱！
这一句……岂非便是前朝梁王留下的妖言么？！晟琢听到段浮生喊出残影二字，立时想到大陈国伊始，处死前朝梁王之时，那梁王曾口出妖言，道：
三分大陈，石击巢卵；
残影既出，天下必乱！
据说那梁王言毕，便自喷鲜血而亡。晟琢忆得此事，不由矍然一惊，因抬眼望去，心道：那被前朝梁王临时前预言，势必扰乱天下的残影，难不成，就是这位高人么？！！还道他欲相助于本王，原来，竟是前朝派来作乱之人！
那高人似乎猜透她心中所想，从半空中掷下一方木盒，道：
“我虽回大陈国境，但却并无扰乱朝纲之意，上人放心。这是解缚神符之药，拿一片给虞姑娘含了，她自会醒转，但那神族法力，则需三个月方能完全恢复。”
那木盒似乎长了眼睛一般，直往晟琢面门而来，见木盒近至眼前，晟琢下意识接过手中，怔了一怔，知道虞姑娘并未仙逝，喜不自胜，甚么前朝后朝都已抛至脑后万里，因展颜笑道：
“如此，晟某且谢过残影前辈！”
言毕撑起身子，踉跄间往石窟撞行，想及残影在此前曾欲将河山一统之事托付自己，心念一动之下，回身而跪，沉声道：
“前辈！晟某对不住了！”
她也未说因何事而致歉，那残影却似心知肚明，只道：
“你若真心归隐，便万勿再挂念于朝政民生，否则，天劫绝不可免，切记，切记！”
晟琢心中大震，竟不知那残影前辈料事如神，真猜出自己心思，不由吃了一惊，张口结舌之间，也不知该以何言相对。那残影叹息一声，道：
“‘情’这一字，若你此番仍不能悟，便是万事休矣！上人且自珍重，望勿再会，告辞！”
晟琢正欲细问，却听残影道别之言，赶忙开口呼唤，几声过后，不见有人答话，便知残影已然离去，只好作罢。握紧手中木盒，终于放下心来，知道虞姑娘此番有惊无险，是自己方才一时情急，误会虞姑娘中毒身亡，不由惭愧无加，速速折身返回石窟。
晟琢直直走回顶当头，弯腰捡起地上夜明珠，半跪立于虞梦裳身前，将夜明珠放于膝上权当照明，左手从那木盒中抽出一方薄片，轻轻挤入虞梦裳唇间。凝神注视了片刻，果然见到虞梦裳眼帘微抖，不由心下狂喜，心道：这药果然立竿见影！残影前辈果然高人也！
正欣喜若狂之间，却见虞梦裳眼帘轻启，随之而落的，竟是颗颗眼泪，那泪似莹珠，纷纷繁繁决堤倾坠，络绎不绝之间，竟落了盅茶时辰之久。虞梦裳自顾淌泪，至始至终，未发一言；而晟琢，就这么半跪相守，竟也只是痴痴凝望于她，由始至终，一言不发。
两人一个泪流满面，一个痴然凝望，除了彼此之外，心中已然再无他物！
虞梦裳只道晟琢已然被段浮生一刀毙命，却不料幽然醒转之后，竟能见她安然无恙，候于身畔，一时间不由心下又喜又悲，情难自抑，是以神智未清之时，眼泪却早已夺眶而出。其奔流之势，有若泉涌。朦胧泪眼间，又见晟琢也不出言相慰，也不问自己缘由，只傻呆呆在一旁跪着，眼光直直盯在自己脸庞，竟是从未有过的坦然直视。
见着晟琢瞳仁中映现自己泪容，虞梦裳不由心中一颤，心道：好歹这人眼中，也有这么一刻，仅有我一人而已。
思忖间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又想及自己方才那些担心伤心痛心，不由悲喜更甚，只想快些止住眼泪，却愈忍愈是落泪如雨，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不济，失控至此，慌乱无措之间，竟失声而泣。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首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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