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崖（GL）》夜苍茫

62、【尾目】

　　话分两头。是夜，霍致风负着司空廖回到范家别院，向虞梦裳转告了晟琢之言，果然见姐姐初时犹豫，然后听到事关别院一干人等性命，便勉强同意破例施法相助。除了慕容芷与蓝清言之外，司空廖一直昏迷，不用避讳，其他下人与巫少良均被霍致风悄悄点了睡穴，以免撞破虞梦裳身份。一切妥当之后，虞梦裳方施出腾挪咒，将众人悉数移至凴銂城外一客栈之中。霍致风又连夜打发范府下人，只告诉他们凴銂危险，不可再留，便每人给些银两各自回老家。

　　慕容芷安排了虞梦裳与蓝清言巫少良等人入房歇息，再去查看司空廖伤势。发现他心房上方受了一掌，虽然伤口颇深，但多得有人为他上了药，这药非同一般，竟能快速止血，辅助疗伤，慕容芷研究了一番，也不知道该药配法，但总算明确司空廖无碍，便出了房间，帮霍致风分发银两，打点那些范府下人离去。

　　正忙活间，慕容芷突然感到一丝注视的目光从斜侧飘来，不由抬头望去，却见一名锦袍公子坐在客栈一角，往自己身上瞧来。慕容芷不由一惊，心道：怎么是他？霍致风见慕容芷发怔，不由好奇心起，顺着慕容芷目光看去，见到那锦袍公子自斟自饮，偶尔往阿芷这边扫上一眼，那嘴角总带着一股不大寻常的笑意。霍致风总觉得那公子十分眼熟，苦思了半晌，方悟道：这不就是那时在永昼阁中遇见的赏月公子慕容骊么！同樊将军一同逃至凴銂时，还曾借他府邸避难，不想竟在此地遇上他。

　　慕容芷见霍致风也盯着那锦袍公子打量起来，不禁疑道：

　　“小风也认得那位公子么？”

　　霍致风发完最后一批银两，瞧着下人们各自出了客栈，方道：

　　“算是认得罢！那天我还不是带你去了他的宅子么？就是那次，我还抢你扇子玩儿来着，记得了么？”

　　她说的是刚来凴銂之时，与慕容芷一同去慕容骊别院里查探司空廖下落之事。一提起那次查探，就不免想起那幅猛虎下山图，记得阿芷那时似乎受了惊吓打击的模样，又不肯说出那慕容天骄是何来历，实在奇怪得紧。

　　霍致风回想至此，才突然发现：那慕容骊岂非也姓慕容么？看来阿芷那么怪怪的模样，就是因为看到了慕容骊罢？！想到这里，便想向慕容芷求证，看看自己所想是否属实，但转念一想，阿芷那时听到慕容这两个字，便面带难色，不欲多言，现在问起这慕容骊之事，岂非又会让阿芷难过一回？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因笑道：

　　“我何止认得他，说来这人也算帮我一场，我现在去跟他打个招呼，也好道声谢。”

　　言毕向那锦袍公子走去，慕容芷一脸莫名，觉得她有些唐突，但也无可奈何，只好由她去了。

　　霍致风哪里是存了甚么道谢之心，她不过想从那慕容骊口中探探口风，试试能否得知一些阿芷之事，于是随便找了个托辞，想上前搭讪。不料那锦袍公子见她步步走近，快到面前来了，竟长身而起，转身往客栈外头走去。两人一来一往，刚刚好擦身而过。

　　霍致风见慕容骊有意回避自己，不由心道：这么黑灯瞎火的，你又不用赶着逃命，跑什么跑？少不得转身跟上，伸臂待要攀住慕容骊肩膀，将他扒回身来。不料那慕容骊似乎背后生了眼睛一般，连头也未回，便矮肩避过霍致风一抓，脚下步伐加快，闪身出了客栈，直往无边夜色中纵身冲去。

　　霍致风被他一避一闪之下，撩起胜负之心，心忖：爷爷个球，爷就不信抓不到你！今儿个爷就跟你耗上了！星目一瞪，正拔身要追，慕容芷急急追了上来，扯住她衣袖，劝道：

　　“小风，你就莫追啦，他轻功是顶顶好的，他日又不是不会再相遇，这次就算了罢！”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慕容骊轻功绝顶，霍致风听在耳里就是一激，性子一使，撒开慕容芷的手便冲了出去，气得慕容芷不住跺脚，银牙咬裂，恨声回了房，决心再不理那混球小风。

　　那混球小风浑然不觉，一心在那锦袍公子身上，脚下不停，一口气紧随着那慕容骊奔出一二里地，虽然用了全力，却仍是落后那慕容骊丈余距离。正心生焦躁，却见那慕容骊生生顿下脚步，回身朝她抱拳，笑道：

　　“朋友好俊的轻功，可惜在下有要事在身，不能再陪朋友玩儿，先行告辞！”

　　霍致风只见那锦袍在暗夜中一晃，竟化出数道身影来，这数道身形交错闪动了一瞬，便全部消匿无踪。就这么刹那之间，竟没了慕容骊的身影！霍致风不由心中一惊，心道：这难道是江湖上传说中慕容世家的分形错影术？果然是江湖上顶尖的轻功提纵术，怪不得自己总也追不上。因忖道：阿芷也知道这人轻功极好，看来定是熟识他的，却不知他们到底是何干系？

　　一面思忖，一面折身，打算原路返回，正欲拔身迈步，却听远处传来几声隐隐约约的动静，似乎有人正往自己这方行来，速度极其之快，竟令霍致风来不及往他处躲闪，只好快速扫视身周，发现见此处正巧是荒郊平地，除了身旁几颗榉木，再无他处可以藏身。听着脚步声音愈来愈近，霍致风情急之下，只好跃上其中一颗树叶稍繁些的大叶榉，暂行躲避，单臂攀着树枝，瞪眼往树底细瞧。

　　片刻间，几条身影闪到榉木下方，夜里看不清这些人面貌，只觉领头两人一人巨肥，胚格有另一人三倍宽，相比之下，另一人虽然身躯也算魁壮，但同这胖子一比，便成了瘦子。只听那瘦子骂骂咧咧几句，道：

　　“那鬼教主怎么约在这么个破地方，害老子好找。都甚么时候了，怎么还一个人都没有！”

　　那胖子倒是好脾气，笑道：

　　“老解莫恼，横竖一会儿人就来了。”

　　两人一个骂一个笑，过了半会儿，果然又来了一帮人，为首的身着红衣，这红色极为鲜艳，霍致风模糊间看见了，只觉得在夜里都觉得这红色儿晃眼。她也分辨不清那红衣人是男是女，只知大抵是个为首的，领着后头一帮人在另一棵榉木下立着，也不过来跟此处肥瘦二人打招呼。下面那老解却惊呼了一声，道：

　　“这不是蝴蝶门的老十七么？他原来也入了教么？！”

　　那红衣人似乎听到老解这声惊呼，扭身往这边望了一眼，却未开口，一眼之后便回过身去。那老解念叨了红衣人几句，转头看到一名身着鹅黄绸衫的女子掠至树下，身后也跟着几条人影，这一拨人又是与前两拨人隔了些距离站着，沉默无语。那老解一见那女子，便嚷起来，道：

　　“这不是灵岳派的钟若缇钟美人儿么？！好家伙，如今咱们也算是同门了罢！也不来跟解爷打个招呼么？”

　　一面说着，一面□□连连，那鹅黄绸衫女子置若罔闻，连头也不回。霍致风见那女子冷然傲立，端地好风姿，不由在心中暗骂那老解□□，赞那女子端容雅质。

　　不多时树下聚集了大批武林人士，各自为营，分拨立着。霍致风心道：这里是在举行甚么武林大会么？怎地选择如此暗夜荒凉之所，而且这些人似乎互不相干，更不愿相互结交，说难听便像一帮乌合之众，却不知到底谁人将这些人召集到一处，又不知所为何事？

　　正思忖间，东头又行来一拨人，迎面走来，冲老解二人极热情地打着招呼，道：

　　“哟！是霹雳堂二位护法，有礼有礼！”

　　走到近前，对那胖子行了礼，道了声：

　　“禹护法有礼。”

　　又对那老解道：

　　“解护法有礼。”

　　霍致风透过树叶看得分明，这打头之人不正是那时要用烙铁烙她脸颊之人么？记得那次在永昼阁遭嫣红下了迷药，一醒来便发现自己和大哥双双被绑于破庙之中，还被这刘衙役好生羞辱了一通，若不是樊虎臣相拦，只怕那烙铁是逃不了的。俗话说得好，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霍致风便在树上涨红了眼，瞪着那刘衙役。却听那老解随口应了几句，便打发刘衙役一干人等走了，似乎对这拨人兴趣不大。

　　待那帮人走了，老解果然嗤之以鼻，道：

　　“永乐帮的余孽也来混水摸鱼了么？哼，一个褚尽山，一个褚轼，都已经玩完了，这个刘河浦还出来添什么乱？”

　　霍致风听见褚轼二字，不由心中一震，心道：这老解说的褚轼，可是那太平关守将褚轼？那褚轼说我杀他父亲，要杀我报仇，反而被阿珞一刀砍了，也是冤孽。又忖道：原来那褚轼同这甚么永乐帮有联系，看来若我要查自己身世，还得暗中盯住这刘衙役。霍致风一路想来，早已忘记自己有奇疾，不能追查记忆之事，只在心中盘算如何将那刘衙役扣住，好生审他一审再说。转念又一想，心忖：这人不是在当衙役么？怎么又变成甚么永乐帮帮众了？奇奇怪怪的。当下也懒得多想，又听树下解禹二人交谈。

　　只听那胖子禹护法笑道：

　　“他原本就是永乐帮三当家，帮主和少帮主不在了，永乐帮好歹是昔日武林大派，难道就此解散不成？听说他叔伯在朝为将，倒还有些势力，不知有那等靠山，还来投奔血蛭教作甚？”

　　老解道：

　　“哼，看着撒克孜树大好乘凉，便都跑了来。若不是那天泽上人失了势，咱们哥俩也不用淌这烫混水。”

　　一面叹气，一面又骂道：

　　“这平王和他儿子也是可恶，那时允我们重振霹雳堂，这会子又推脱不理，岂不害我俩白忙一场，这口恶气，我解鲲定要寻个机会撒上一撒！”

　　禹护法听他出言不逊，连忙阻止，劝了他几句，打南边又飘过来一条黄灰人影，身形矮瘦，一袭黄布长衫，蒙住了面容，看不清模样。那老解也盯了那人几眼，似乎也分不清那人来历，只好骂咧咧几句作了罢。

　　又过了片刻，东边亮起点点火光，一支马队缓缓行来，除了领头那匹，其余各匹都一侧挂了一盏灯笼，终于将这篇荒原平地照得亮堂了一些。霍致风将身子往树影里更缩了缩，免得被人撞破。

　　不多时马队行至近前，停下队伍，灯笼手一线排开，呈半包围状。树底下这片武林人士都噤了声息，不再动作。霍致风定睛一瞧，发现那些骑马来人都是绸衣绫罗，环佩叮当的娇婀女子，个个以纱蒙面，看不清样貌，但那身段体态都自有一番风流韵味。树底下那老解偷偷抬眼望了一回，想是颇为惊艳，因咽下好大一口唾液，动静大得树梢上的霍致风都听得一清二楚。

　　霍致风正暗笑那老解死色鬼投胎，却听为首那蒙面女子后方二女唱喏道：

　　“风怜使驾到，还不跪迎叩首？！”

　　树下众人都依言下跪，磕了回头。只听那为首女子抬了抬手，道：

　　“都起来罢！”

　　霍致风一听这声音，便觉得耳熟，一时却不记得在哪里听过，却见那女子从怀中摸出一只玉瓶，递给身旁二位女子，道：

　　“这是本月的洪荒至善丹，等会便会一一发给你们。你们且听好，三日后的凴銂英雄会，你们必须谨尊教主指示，将该办的事办好，方能在下个月继续领取洪荒至善丹，你们可听明白？”

　　众人都应了下来，急忙涌到两旁领取那丹丸。霍致风心道：这英雄会不正是天泽上人一直筹备的么？这些人倒要去那会上做些甚么？看他们这模样，似乎不大可能是甚么好事。

　　正思量间，突地灵光一闪，记起了为首这风怜使真正身份，不禁心叹道：我想起来了！这人竟是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