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崖（GL）》夜苍茫

51、【二目】

　　小贩拼命摇头，心道：这姑娘生得极标致，可惜了是个傻子。慕容芷却哦了一声，道：

　　“那我就放心了。”

　　接着才问价，道：

　　“这点红色儿的是甚么包子？”

　　小贩答道：

　　“是肉包。”

　　“几文一个？”

　　“两文钱一个。”

　　“那这不带红色儿的是甚么包？”

　　“是菜包。”

　　“几文一个？”

　　“三文钱两个。”

　　“那给我拿两个肉包六个菜包，一共几文？”

　　那小贩一怔，低头算了一阵，方道：

　　“一共十三文。”

　　慕容芷“咦”了一声，故意诓他道：

　　“大叔，你算错了罢！应该是十一文才是，你莫讹我银子，我哥哥可不会饶你。”

　　那小贩急急又算过一遍，慕容芷故意插话，又问：

　　“你再告诉我，那菜包几文一个？”

　　“两文……不，不，是一文一个。”

　　慕容芷奇道：

　　“你才说三文钱两个，怎么又变了？”

　　那小贩一着急，也算不清楚前面那趟是多少银子了，因恼了起来，道：

　　“我记错了而已。”

　　又道：

　　“不买就莫添乱！去去去，别妨碍我生意！”

　　霍致风听慕容芷问价之时，就已听得一阵头昏，此刻见小贩赶人，便拉了慕容芷闪过一旁，低声问道：

　　“阿芷，你搞甚么鬼？拿他一个卖包子的顽笑什么？”

　　慕容芷白她一眼，回道：

　　“他既然是个买卖人，怎么会不精算计？我不过反复问他两遍，他就慌了神，记不清自己所卖之价，你不觉得奇怪么？”

　　见霍致风恍然大悟，又道：

　　“我劝你去点了他的穴，避人耳目审他一审，看他到底是什么人，作甚么假意摆了这包子摊。”

　　霍致风点头称是，转过身去，临走又回头望了慕容芷两眼，满是玩味之意。

　　不多时霍致风将那小贩撂倒了，折身回来，道：

　　“果然是那五坨派来监视的，好阿芷，这回真亏了你。”

　　慕容芷奇道：

　　“什么五坨？”

　　霍致风方才顺口引用巫老头的疯话，也没在意，听慕容芷一问，才醒悟过来，也不好将那粗鄙字眼说给她听，便搪塞道：

　　“也不知方才那么一小会子，你怎么就看出那小贩不对劲来？”

　　慕容芷见她不答前问，也不再继续追问，道：

　　“我不是用看，我是用猜的，倒不用亲眼见到，方才还没出门之前，便已经猜到啦。”

　　见霍致风不解，又道：

　　“你曾说因你面生，敌人不认得你模样，方可以出来买些食物。想必你大哥等人定是日日藏匿，然昨日你大哥被人追杀出逃，可见敌人已经摸清了你们底细。既然被你一人逃脱，他们定不会放过，虽不知他们有何其他动作，但在这里埋伏人手却是自然。换了是我，我也会如此。所以我才猜了出来，你明白了罢？”

　　霍致风连连点头，又道：

　　“既然这样，我再问你一问，你早先说，为着我大哥的性命，要我带你一起。这话是甚么意思？我想了一路，也想不明白，就一起问了罢。”

　　慕容芷捂嘴一笑，退了半步，方道：

　　“我跟你说了，你莫恼我，你武功高强，小女子是半掌都挨不起的。”

　　见霍致风心情尚好，才接着又道：

　　“那话原本就是诓你的，就只是要你带了我来而已，别无他意。只是你这人……”

　　又是捂唇笑了一回，方道：

　　“你这人断不会顺人心意，我若是直说，想必你不会理我，是以我只好拿你大哥出来，你如此担心于他，只要事情与他扯上干系，你断不会拒绝。”

　　霍致风闻言呵呵一笑，也不恼她，只道：

　　“你倒是全中了，尽拿了我死穴来点。也罢也罢，你无端端的要跟过来，总有个理由罢！”

　　慕容芷“嗯”了一声，道：

　　“原是上人要我好生照看你，这是一则；二则是昨日虞姐姐后来告诉我，巫老头说，擒你大哥的那几个人独一套阵法难对付，要她教你破阵之法。不过虞姐姐说，你定不愿去跟她学的，便叫我来教你。我见你赶着出门，怕你遇上那几个人，又是不敌的话，万一被擒了，我怎么跟你姐姐还有上人交待？是以才跟过来了。”

　　霍致风才听她开口，闻得上人名号，脸色就转阴了，听完之后，更是面寒如铁，哼了一声，道：

　　“我明白了，这就走罢！”

　　慕容芷见她气恼，合着昨日之事，心中明白了五六分，因笑道：

　　“你且慢走，既然这前门有卖包子的，保不定后门就有卖馒头的，左右上下都少不了闲人，不如您化怒火为动力，去打发打发罢！”

　　言毕捂嘴直笑。霍致风听她语带嘲讽，脸上一躁，正待呵斥，转念想她如此帮忙，一番好心，便也作罢。又听慕容芷道：

　　“这回阿芷决计不会妨碍于你，等你气顺了些，再来那头墙根底下找我罢。”

　　见霍致风头也不回去了，那气呼呼的模样着实有趣，拉着马鞥又笑了一回。

　　这会子天色亮了，日头一照，慕容芷觉得身上乏累，便在右侧墙根寻了处屋檐遮阳，靠着墙壁歇了一会。她因着昨日熬药，赶着给霍致风喝，也没睡好，这么贴墙站了一会儿，竟歪头打起盹来。

　　霍致风怒气冲冲而去，将那几个奉命蹲点的倒霉鬼狠命揍了一顿，各个点了全身大穴，又仔细查看了左右，确定没了埋伏，才回头去找慕容芷。

　　跑出巷口，却见慕容芷牵着马在墙根子处站着，离得远看不清楚，正待要唤她名字，却见慕容芷头一歪，竟带着整个身子往前倾去。

　　眼看着慕容芷小脸就要砸到地面上去，霍致风一个健步冲了上去，千钧一发之际将慕容芷拦腰抱住，揽在怀里头，心惊肉跳得止不住，因怒斥道：

　　“青天白日的，你是撞了什么邪？！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倒了？！”

　　慕容芷勉强睁开了眼，眨巴眨巴几下，才稍微醒了些，听霍致风骂声极大，因道：

　　“好好说话不行么，可怜我的耳朵哟，都快聋了。”

　　又见自己身处霍致风怀里，才想起方才打盹，恐怕是不甚睡过了头，往地头跌去，亏得霍致风来得巧，不然自己岂不是要毁容？这才有些后怕，挣扎着要从霍致风怀里起来。

　　换了别人，恐怕就要先羞腆一番，偏慕容芷年纪小，不懂风月，又想着霍致风也同为女子身，便借霍致风胳膊支起身子，一边道了声谢，一边抬起手臂伸了回懒腰。

　　扭头又见霍致风仍是神色狠狠，慕容芷只当她是自己嫂子小婵，依着往日习惯嘟起嘴来发了回嗲，央霍致风莫再生气。霍致风哪里抗得住，早就乖乖缴械投降。

　　两人将马拴在门边，一前一后进了屋子。这房子不大，也不够通风，外头太阳又逐渐烈了，闷热窒人。

　　慕容芷早察觉屋里根本没有人声，猜着没人，便懒得跟着混找，由着霍致风四处翻查。自己是看也不看，便在大堂找了张干净的椅子坐了，从袖里掏出一枚小团扇来，自顾打扇解暑。

　　霍致风左右跑遍了，见樊虎臣、柯天鸿一干人等果然都已不见踪影。想到自己和大哥护送那两人，千辛万苦才将他们送到平地，原以为不日就能见到平王，让樊虎臣二人能前去申冤，怎不料刚出陈州就出了差错！护送的人也不见了，大哥也被抓了，个个都生死不知，倒教自己怎么办！

　　边思忖着边将屋里头翻拣了一番，竟是一点异常都没察觉，气不过了，便在里屋发起脾气来，破口骂道：

　　“这地方也算隐蔽，怎么又是没几天就被查出来了！晦气！晦气！”

　　慕容芷往椅上一坐，乏意又上了头，边打扇边阖眼小憩，听霍致风咆哮震天，她也不理会，只懒懒应了一句：

　　“查完了没？查完快回罢！”

　　又想着：趁外头那摊包子还热着，若是没有毒，等会我便拿一个来吃，也好解饿。

　　正昏昏胡思之间，霍致风蹭蹭蹭从里屋跑了出来，一把将她拉起来，道：

　　“快别睡了！我们再去别处打探！”

　　慕容芷被她使力一扯，臂上吃痛，呻吟一声，又怕扇子掉落，忙用力抓紧了在手，方问道：

　　“我的好姐姐，你这又是要去哪里？”

　　霍致风急急回道：

　　“我们去酒楼，那里人多，说不定有人闲聊，能透些口风。”

　　回想起方才慕容芷的称呼，又是一怔，问道：

　　“你方才叫我什么？快别叫了，我听着犯晕。”

　　慕容芷打量她一眼，道：

　　“说起来还真是奇怪，我不知道你身份的时候，确实认不出你是男是女，可是知道你身份之后，再怎么看你也是个女子模样，我不叫你姐姐，难道要叫你哥哥么？”

　　霍致风上前来，啧了一声，道：

　　“你还小，自然不懂，有些姐姐，也是可以唤她哥哥的。”

　　凡女子对食，总有一方喜作男装，喜听情人唤自己情哥哥，各喜各好，也是无可厚非之事。只是这种事情霍致风料慕容芷不知，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板着脸，道：

　　“反正你不许再那么唤我，不然我可随时会翻脸。”

　　慕容芷噗哧一笑，道：

　　“我不那么唤你，你也是随时可以翻脸的人。”

　　见霍致风真的恼了，怕她真的翻脸，忙道：

　　“好啦好啦，我不唤你姐姐便是。”

　　又跳开一步之遥，方道：

　　“我也叫你小风，哈——”

　　霍致风果然发急，斥道：

　　“没大没小！”

　　一面伸手抓她，一捞之下没捞着，被慕容芷一拧身躲了开来，边格格笑着，边向门外跑去。

　　霍致风哪里容她逃跑，三步两步上去就把慕容芷一把拉了回来。慕容芷被扯得往回一撞，旋身跌进霍致风怀里。

　　霍致风见抓着人了，便不急了，只低头对着慕容芷，逼她不许再拿她称呼取笑。慕容芷在她怀里笑得发颤，只道：

　　“莫闹了，小心我的扇子，弄折了你可要赔的。”

　　她们两个笑闹一阵，早就没了生分，本来两人心性都是活泼好动，此时熟络起来，慕容芷便用扇子拍了拍霍致风脸庞，随口说道：

　　“再说，我又不能叫你姐姐，又不能叫你小风，难道真要我唤你哥哥不成？”

　　霍致风听她这么无心之说，自己倒涨红了脸，也不想就此认输，便夺过那团扇，道：

　　“你就不会叫我致风，或者风大爷么？来，叫声风大爷，我就把扇子还你！”

　　慕容芷跺足道：

　　“你以大欺小，也配我叫你大爷么？”

　　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便道：

　　“你快把扇儿还来，我就不恼你，不然，我就去告诉上人，再请上人告诉你虞姐姐，再叫你虞姐姐，把你训上一通！”

　　霍致风见她尽拿自己心结开玩笑，实在该打，却又被她这一大弯儿绕得心觉滑稽，自己想想就笑了，哪里还有脾气？也跟着打趣道：

　　“有本事你现在去告去，我等着呢。”

　　慕容芷故意哼了一声，道：

　　“我自然会去，不用你请。你先将扇子还了我，那可是上人昨儿差人带过来的，真别弄坏了去。”

　　霍致风一听，怔了一回，慕容芷见她发呆，趁机上去将团扇夺了回来，依旧揣入袖中，藏妥了，却听霍致风问道：

　　“这扇子是独你有呢？还是……”

　　慕容芷听得半句，就明白她意思，便打断她道：

　　“当然是虞姐姐和我一人一把。是上人说如今入了夏，天气炎热，便差人送了扇子，提醒我们凴銂气候干热，莫忘记防暑，就是这么着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