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崖（GL）》夜苍茫

43、【尾目】

　　虞梦裳一怔，道：

　　“晟君之意……也罢，天涯何处不相逢？往后若是遇见，我自然愿再与晟君一叙的。”

　　讲来自己也觉太过艰涩，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缓和些个，两人默然相对，各自胀红了眼。

　　“唉哟哟，这是怎么回事？七妹，你怎生又哭了？是这小公子惹了你了？”

　　晟琢闻言抬头，却见一名身着葱绿织锦罗衫的玉面美人款款而至，虞梦裳见了那美人，咬唇唤了一声：

　　“五都姊姊。”

　　又深吸口气，方忍住泪儿。原来来者正是虞五都，她与巫彭相托事宜妥当之后，便折返来接七妹。却不知再见七妹时竟是如此情景，两名玉人儿杵在树下对望泪眼，若不是她一眼瞧出那公子哥儿原是女子装扮，一定更惊上三分。

　　晟琢听虞梦裳唤那人姊姊，忙抱拳行礼。梦裳怕姊姊果真误会，因道：

　　“这是我不易得来的朋友，才说了几句，勾了伤心事，是以掉了些泪，并非她惹我，姊姊莫怪她。”

　　五都笑道：

　　“七妹难得交个朋友，我怎会责怪。”

　　说话间上上下下打量了晟琢一阵，奇怪她为何要扮男装出行。晟琢自幼被人疑心长大，此刻当然明白五都眼中之意，因道：

　　“晟某之事，往后定将细细告之二位姑娘。”

　　还待再说几句，奉典却带了人急急忙忙奔了过来，喊道：

　　“上人，上人，总算找着您了。三——”

　　晟琢听他这话，早把脸一板，奉典忙噤了声。晟琢道：

　　“什么规矩，莫唐突了两位姑娘。”

　　又对虞梦裳恳言道：

　　“此时实在不便详说，愿姑娘海涵，府里头还有些事，晟某先行告辞了。”

　　虞梦裳微颔，示意晟琢不必多心，她自是不会丝毫责怪的。晟琢才放下心，向虞五都也辞了行，方转身，还没走得几步，又折返身来，对虞梦裳道：

　　“虞姑娘，莫忘了我们的约定！”

　　虞梦裳见她念念不忘，此时竟透出些孩童稚气，不由笑道：

　　“我省得。你放心。”

　　虞五都不由转头又将七妹上上下下查看了个遍，心道奇怪，七妹什么时候竟也同人如此熟络了？！

　　晟琢得了虞梦裳这回答，这才意满满转身走了，一路上眉飞色舞，脚步轻快，奉典心忖：难道是得了甚么好签？怎么上人如此截然不同了，才上山时还沉沉闷闷，一转眼就如此开心，倒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这一路回程，反倒害得奉典惑然不得其解，苦思冥想，闷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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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人如此兴致，想是得了甚么好签？”

　　晟琢方入了平王府大堂，便见晟決等一干人全回了府，此刻都与平王一道品茗，见她兴冲冲回府，晟決笑问了一句。

　　晟琢一愣，才忆起方才回程路上，奉典禀报说三世子已经回了开州，是以平王急召她回平王府，有要事相商。一听晟決之名，晟琢脑中几乎冒出火星来，今打了照面，却只能将这怒气生吞活咽了下去，回道：

　　“哪里是好签，竟是下下签，惹得人烦，早被本王几下子绞碎扔了。”

　　心道：陵瀇、大名二城也被你绞碎了扔了，晟決啊晟決，本王的下下签，不正是你！

　　晟決闻言莞尔，众人也跟着笑了一回。平王道：

　　“皇侄也大了，还这么孩儿气，来，先喝口茶解渴，你三皇兄有事要告诉你。”

　　晟琢领命坐下，端起茶杯，狠命稳住手劲，果然马上听晟決道：

　　“议和的事，也结了，所幸损失不大，只割了两个城池。”

　　见晟琢心平气和饮着茶，手都不见丝毫颤抖，方继续道：

　　“地界大了，原也令上人管得劳心，如今把北边陵瀇、大名两城去了，上人岂非省心得多？反正宁地皆富饶之土，少一两个城池，也不妨事，上人，您说是不是？”

　　晟琢放下茶杯，暗暗从丹田调起一股中气，好稳住声调，答道：

　　“三皇兄体谅得是。本王原本就想着，既然三皇兄回来，不若将宁地托付给三皇兄料理，从小到大，三皇兄都是顶出彩的人物，定比本王政绩显著。”

　　平王笑道：

　　“莫谬赞了你三皇兄，他是有才，可惜在陈州那些年，唉——且不说那些，这次赤邦之战，新入伍的那三万军士，实在乌合之众，难以调教，本王与決儿相商一二，决计在凴銂召开英雄大会，挑些人才入军为将，好充实本朝军马。新王已经下令，将其中一万五千军士交与本王管教。”

　　晟決道：

　　“上人，此战宁王府兵力折损颇大，不若归并为一处，到时再从平王府军内拨给宁王府，上人意下如何？”

　　晟琢道：

　　“那最好不过，有劳皇叔、三皇兄了。”

　　平王点头，称道：

　　“皇侄如此明白事理，皇叔颇感欣慰。如此，凴銂英雄大会之事，決儿、琢儿，你们好生安排，定要挑出拔尖的人材出来，报效大陈。”

　　晟決、晟琢起身领命。

　　晟決回座后，对晟琢道：

　　“上人，这些日子休息可好？伤好了罢？”

　　一提箭伤，晟琢才发觉此次陆寻真并不在场，一顿之后，忙回道：

　　“好得差不多了，有劳三皇兄叨念。”

　　晟決一笑，随即说道

　　“若是上人伤好了，不若先行去凴銂准备，待皇兄打点好军务，即刻来凴銂与上人汇合。可好？”

　　晟琢一概应下，从不回绝。堂上真是和气满满，众人又议了一阵陈州兵变之事，到了午膳时，方散了。

　　众人用膳之后，各自回房歇息，平王赐下过关令牌，让晟琢择时启程，不用再禀。一行人回了房，奉典待丫鬟伺候晟琢净了手，下人皆告退后，方道：

　　“上人，不知您定下何时启程？”

　　晟琢道：

　　“不忙。本王已派人出府查探，待他回来报过，再启程不迟。”

　　不多时死士来报，晟琢接过密函，脸上一阵笑意，自语道：

　　“竟然亦是往南郊而行，妙哉！”

　　奉典皱眉，心忖，上人如今连吩咐死士查探之事都不再让他经手，竟是如此防他了。想来自己一片丹心，心内不由一阵凄然，却听晟琢令道：

　　“事不宜迟，启程吧！”

　　左右备马备车，打点妥当后，简装出发。晟琢扮做商人子弟，奉典是帐房，其余人皆是家丁，如此伪装，亦是免得诸多不便。

　　离了开州不过十余里，到了南郊客栈，晟琢便令入店歇息，明日再启程。奉典已经习惯上人如此反常施令。待得在店中用晚膳之时，谜底方才揭开来。

　　晟琢拍干净身上尘土，令奉典等其余众人就座，自己却向客栈大堂东北角走去。奉典撇了一眼，见那角落一张方桌，两位女子背对诸人而座，一人身着绿衫，一人身着白衣，从身形看来是极陌生的，细细一想，却恍然心道：这不是大沫寺那两位姑娘？！她们怎么也在此处？难道方才上人派死士打探的消息，就是这个？怪不得天未黑便突然下令投店安歇，原来是为了这二位姑娘！

　　奉典将饭碗一掷，身旁诸人都是一惊，见奉典面带怒意，却不知他为何陡然生起气来，也无人敢去细问。

　　“虞姑娘。”

　　晟琢走得近了，方轻声唤道。

　　虞梦裳与虞五都皆抬头望来，见是晟琢，虞梦裳婉然道：

　　“是你。”

　　虞五都却站起身来，欠身笑道：

　　“天泽上人大驾，快请座。”

　　晟琢一怔，被五都礼让而就座，问道：

　　“姊姊是怎么知晓的？难道本王手下前去叨扰了两位不成？”

　　虞梦裳讶然向虞五都道：

　　“五都姊姊，你竟真的猜中了。”

　　晟琢不解，虞五都掩唇一笑，道：

　　“这大陈国境之内，被尊称上人的能有几位？上人，您的声名在外，要想瞒过我五都，可没那道理。”

　　五都本就见多识广，从那时奉典情急之下喊话，能猜出上人身份，本就自然。

　　虞梦裳将手中竹筷在桌沿放齐，正襟侧身道：

　　“姊姊与我说了好些你的事情，天泽上人，晟君，你果然不负这四个字。往后，我亦要称你上人，可好？”

　　晟琢听梦裳夸赞，涨红了一回脸，又闻她要称自己上人，忙道：

　　“哪里使得。不可不可。”

　　扭头别向梦裳，压低声音道：

　　“你那么唤我，岂不是平白无故生分了去，唤我名字岂不就好了。”

　　梦裳笑意盈眉，解释道：

　　“你原是如此想的。但我却觉着，这两个字叫着亲切许多。我沿路也听闻了你的不少轶事，这上人二字，我是听了就觉着开心呢。”

　　晟琢愣了愣，明白过来，方展颜道：

　　“原来如此，姑娘欢喜，那就随姑娘高兴便是了。”

　　五都见这两人低语，腮帮子都快贴到一块儿去了，忙在旁轻咳一声，道：

　　“上人这是要去哪呢？若是与我们同路，岂不刚好一起聊天解闷么？”

　　梦裳一听，忙抬眼望着晟琢，满脸期盼。晟琢心中一喜，道：

　　“这次本王要去凴銂，却不知姊姊要去哪里？”

　　五都一愣，道：

　　“真是巧了，我们正要去凴銂。”

　　又见梦裳托腮而笑，明白七妹欢喜，自己也笑了一回，对晟琢道：

　　“我只说一句，上人要和七妹畅谈，自是无妨。但只一条，若再惹我七妹落泪，我可不依，下回再被我撞见你惹她哭，我这做姊姊的可要替她与你绝交了。”

　　晟琢闻言朗笑，梦裳嗔望五都一眼，也掌不住笑开来，三人打趣闲聊一阵，晟琢随着梦裳姊妹一起用了膳，约好明晨一同启程的时辰，方各自回房。

　　晟琢回得房中，命奉典拿了凴銂大会的草案来过目，挑灯批改冥思直至丑时，方有了些眉目，这才熄灯上塌。一时又想到明日能通虞姑娘一同启程，这旅途岂不痛快？

　　很快倦意袭来，晟琢阖眼沉睡。

　　难得酣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