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崖（GL）》夜苍茫

15、【二目】

　　话说霍致风听闻褚轼之言，心中大震，一时失神。那褚轼并不知身后有人闻言大震，只继续进行他的祭祖流程，大掌一扬，道：

　　“父亲，你最喜欢的宝马和美人，今年儿子特意挑了极品给您，您一定喜欢。嘿嘿，动手！”

　　这人居然用活人活马为祭，果然生性残忍。阿珞受的震撼到底轻些，见到围着的军士们都开始拔刀，忙拍着霍致风的背，一面抽着自己的小猎刀，急道：

　　“喂喂喂，要开始杀人了，还不快点过去救人！”

　　霍致风愣头愣脑的被阿珞拍出了树影遮蔽，听到旁边阿珞一声大吼，往前冲刺的身影，方才回过神来，忙飞身过去挡在阿珞身前，阻止了阿珞继续向前冲去，一面定下神思望向褚轼。这褚轼好歹也是一方守将，见有人斜拉拉冲出，陡然之间，却也不慌张，喝止了军士，让他们待命，豹眼一眯，边打量着霍致风，边道：

　　“想必要取褚某性命的，便是你们两个小娃儿了。”

　　那军士们见两人一个身形单弱，一个娇小可爱，都以为是不足为惧的女子，哈哈哄笑起来，嘲讽两人自不量力。霍致风冷脸不语，阿珞气得全身发抖，想要冲上去拚命，却被霍致风左手牢牢扣住脉门，动弹不得，气得脸鼓起老高，瞪着霍致风的后脑勺泄恨。

　　褚轼打量完毕，阴桀冷笑，哼了一声，道：

　　“想要取本将军的性命，怕不是那么容易！小娃子，报上名来，看你值不值得本将军动手！”

　　霍致风唇角抽动，似乎想笑，却笑不出来，只淡淡说出三个字，声音飘忽得令霍致风自己都以为是恍然梦呓。

　　“霍致风。”

　　我是霍致风，方才你所说的杀父仇人，到底是我不是？霍致风在心里暗暗发问。

　　只见褚轼极为明显的受了一惊，倒抽了一口冷气，还退后了半步，满是疑惑地更为仔细地审视起霍致风来。原来褚轼生父褚尽山，是昔日江湖大派永乐帮帮主，名动江湖。霍致风只得六岁时，便伏击褚尽山，一招杀之，从此扬名江湖，得了“蓝煞”这个名号。这褚轼，竟刚巧是褚尽山独子，那日霍致风得手之后，褚轼便一直跟踪报仇，却连霍致风影子都没挨到，反倒被霹雳堂帮众打了个半死，扔在荒野，幸得一名武将所救，从此褚轼便投身军中，建功立业，最后竟然封了个太平关守将，也算因祸得福。现在重新遇上霍致风，竟是命中注定一般，逃不了的劫数。

　　褚轼心忖，莫说传闻中霍致风已经死在断肠崖下，就算那姓霍的没死，也不知是不是眼前这人。那时自己年纪不大，只有十五六岁，父亲出事之后，他其实也未见过霍致风本人，只听闻那人身高八尺，头顶三寸黑云，青面獠牙，面目可怖，非男非女，简直是个妖怪模样。可是现在见的这人，却一副文文弱弱的模样，一袭蓝衫，倒是应了蓝煞二字。当下清清喉咙，问道：

　　“你，你是霹雳堂少堂主，霍致风？！”

　　霹雳堂少堂主？这便是自己的身份不成？

　　“你还知道多少？统统说出来罢！”霍致风向前迈了一步，想也不想就接着发问，可惜她找错了人，她可是对方的仇人！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

　　褚轼听她问话，竟是默认自己便是那霹雳堂少堂主霍致风，登时恨意翻涌，也不再细问其他，挥拳向霍致风面门砸来，决心定要手刃仇人，祭奠生父亡灵！这拳风劲朗，隐约还透着一股奇怪的异香，居然是迷药之类下三滥的手法，霍致风早已忘记，永乐帮是昔日江湖第一淫教，帮中人人善使迷药等媚物，惑人神思，诱人犯罪，毒害了无数江湖少年男女。褚轼知道霍致风厉害，是以甚么招数都拿出来使，恨不得把身上所有暗器都扔到霍致风身上就好。围立的七八个军士也挥舞着刀砍了过来，一群人包围住了阿珞和霍致风两人，张牙舞爪，如同群魔乱舞，煞气盎然。

　　霍致风原本有些恍惚，褚轼一拳袭来，却是那迷药香惊醒了她，星目如电般扫过四周，发现自己和阿珞陷入了包围圈，剑眉一皱，大喝一声：

　　“阿珞！屏气！”

　　自己亦屏气，偏头躲过褚轼一袭。只听后面刀剑相击之声，竟是军士挥刀砍向她身后的阿珞，阿珞用刀格住，这小丫头未经实战，挡得吃力，呼吸声重重传来，霍致风一惊，才想起阿珞不会武功，又怎么懂得闭气调息诸类事宜？左手一扬击出数点寒芒，打偏左遭军士的刀锋，破了他们这一招，在褚轼发动第二次攻击前，翻转身子抱住阿珞，将她头按在自己胸襟之内，调出真气护身，让阿珞一时之中只呼吸到她身周真气，不致中迷药太深。右手从阿珞手中拽出猎刀，反手格挡右遭三名军士的刀砍，轻喝一声，提气拔身，冲天而起，跳出包围圈之外。

　　褚轼豹眼血丝密布，杀意漫散，跨步向前，对着霍致风即将落下之处一记猛拳击出。霍致风在这半空之中，左手又护着阿珞，无法躲闪，情急之下右手猎刀竖劈，直接砍中了褚轼向上伸出的右臂之上，鲜血狂飙而出——这一刀力道之大，又加上霍致风阿珞两人下落之势，竟将褚轼右臂整条砍下！

　　左右军士见到将军两招之内，丢了手臂，都被霍致风身手骇住，不敢动弹。霍致风不知自己出手如此之重，也是愣住。阿珞好不容易挣脱霍致风左手控制，拔出头来喘口气，张眼便见到空中一线鲜血喷射，又见褚轼痛得捂住断臂裂骨，目眥欲裂地瞪向霍致风，吓得头一缩，又窝回了霍致风怀中，还乖乖用手环住霍致风腰身，生怕自己掉离开去，心忖这杀人之事，真真不是那样容易的，这回要不是这霍大神，自己真不知如何收场。阿珞感觉霍致风怀里极为温暖，在这杀戮血腥的斗场之中，竟有一派安逸的感觉油然而生，不由在心里轻轻唤了一句：阿珞的英雄。心中一荡，环着霍致风腰身的双手一紧，霍致风紧盯着褚轼，未曾知道怀中人心思，她已不记得以前杀人如麻的过去，这时被褚轼的狂吼镇得微微有些无措。

　　褚轼却悍猛无比，不顾右手之伤，左手随手夺过一名军士砍刀，胡乱挥舞着袭来，杀红了眼。霍致风一眼就瞧出褚轼七八个破绽，每个破绽都能让她一刀破之，轻易割下褚轼首级，她却无法下手，只是下意识格住砍刀，低吼道：

　　“褚轼，住手！”

　　褚轼不听她言，狂乱砍了七八刀，用尽全身气力，却都被霍致风轻易格开，心知自己右臂一断，全身功夫只剩了三分，早不是霍致风对手，心中又恨又恼，盛怒之下，回身照着身后呆立的军士之一就是一劈。那军士没躲得急，右耳被整个削下，哇哇乱吼起来，捂着耳朵直跳脚。褚轼咆哮道：

　　“你们这些废物，快给我上！”

　　那些军士冷汗汩汩淌下，颤抖着手脚向霍致风走去。他们其实都是贪生怕死之辈，现在身后是发了疯不要命的将军，身前是定会要了他们命的高手，岂不是必死无疑！个个胆子骇破，又被那掉了耳朵的前车之鉴所逼，缓缓举起刀来，向当中的霍致风砍去。霍致风还没举刀，就只见那守备头领怪叫一声，挥出的刀被扔向高空，定睛一看，那人居然扭身逃了，边逃边怪叫连连，霍致风还未回过神来，怀里阿珞早抬起头来，见到那七八个军士都有样学样的慌忙逃了个一干二净，格格笑起来。

　　霍致风将阿珞放到一旁，自己向气极败坏的褚轼走去，沉声道：

　　“我不杀你，褚轼，你只需将我的过往告与我知，我便放你走。”

　　褚轼左手举着刀，指向霍致风，霍致风向前走一步，他便退一步，头上淌汗，右肩淌血，甚是狼狈。阿珞见了这场面，心一提，不知褚轼会否说出那霍大神曾经过往，又疑惑为何霍大神连自己过往都不记得，又紧张又疑惑，只见褚轼已退到坟墓石碑上，后背贴住了他父亲褚尽山的墓碑。已经退无可退，楮轼把心一横，使出浑身解数，将军刀舞起，向霍致风攻来，他并不相信霍致真会饶他性命，更对她如此莫名问话心生疑惧，避无可避之下，索性豁出去，跟她拼了！随着刀锋寒光闪动，楮轼向前冲去，边嘶声吼叫道：

　　“霍致风，你这魔头！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我楮轼今日要替天行道，杀了你这魔头！”

　　这些话如同尖针刺过霍致风耳膜，一阵钻心剧痛袭来，霍致风登时心神涣散，对楮轼使出的这一刀，竟全无抵挡，眼见楮轼刀尖已经到了胸口，眨眼就将刺穿她胸膛！

　　阿珞见此情形，大呼不妙，飞身上前推开霍致风，她用自己身体撞开了正发呆的霍致风，却将自己置身楮轼刀光之下，幸而阿珞身材较霍致风娇小，又够灵活，勉强侧身躲过这一刀，却被刀气划破了右肩衣衫，现出一道血痕。阿珞吃痛轻呼一声，霍致风被阿珞这一撞，又听到阿珞这声轻呼惊醒，忙折回头往身后望去，只见阿珞不顾右胳膊的伤口，一把从自己手中夺过猎刀，怒目转瞪向楮轼，提刀纵身，刺向楮轼后背。

　　楮轼狞笑一声，也不出招，却闪身避过，跃向霍致风所在方向，对着近前的霍致风迎面喷出一口浊血，这血色极为不正，竟是带了极深的毒，才有这泛紫的色泽，这便是永乐帮从不外传之秘，也是最后的杀敌之策。

　　霍致风知道这毒血厉害，挥掌在空中一击，用内力逼开楮轼，她这情急之下，使了十分功力，虽然是隔空，楮轼只受了气波的冲击，却也被震开五六步，这回真是喷了一口鲜血，全身几乎都被震得散了架，一时间动弹不得。

　　阿珞见到楮轼偷袭霍致风，急忙回身相助，见霍致风挥掌震开楮轼，放心之余，向前追击，举刀砍向楮轼颈脖，那楮轼正被霍致风震伤，动弹不得，如此手起刀落，他竟人头落地，死了个干脆。

　　霍致风还未来得及阻止，只见楮轼已经身首异处，重重倒在地上，跟着倒地的是阿珞，她第一次杀人，被眼前情景骇得满脸寡白，浑身颤抖，站立不稳倒在地上，猎刀也跌落身旁，林子里一片寂静。

　　突地几声女人尖叫，刺破宁静，是先前楮轼抓来祭奠生父的那几个姑娘，还未来得及逃跑，见了这血腥场景，骇叫出声。霍致风喝道：

　　“你们快些离开！”

　　言毕跑到阿珞身侧，扶住她肩膀，连声唤着阿珞名字，担心她受惊太大，会出大事，只听阿珞一眨不眨盯着楮轼尸身，双唇发抖，不停重复着一句话：

　　“阿珞杀了狗贼了。阿珞杀了狗贼了。……”

　　霍致风其实有些恼阿珞下手太重，杀了楮轼，却让她如何接着问出自己过往来？但事已至此，还是阿珞要紧，当下皱皱眉，起身牵来那血红宝马，这宝马亦是楮轼要杀了祭祖的，那些军士逃散之时，宝马却有灵性，一直在旁等待，这时见到霍致风走近，知道救命恩人来了，自己乖乖奔了过来，垂鬓俯耳，听凭霍致风使唤。

　　在坟前找了些布裹住楮轼头颅，霍致风牵马过来，将阿珞抱上马，自己再骑上去，双手围住阿珞，怕她掉下来，担心方才逃走的官兵会带兵马来回击，还是决定先回阿布扎村落再作打算，于是以手为鞭，驾着宝马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