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四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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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重重咳了一声，缓和下气氛，道：
“既然两位……贵客云游到此，也是我们的运气，不知有没有荣幸请两位暂行歇息，我们备了些酒菜，山野杂味，两位贵客千万不要嫌弃。”
族长到底是老成些，见两位大神不愿表露身份，他自然也为她们掩饰些个，反正只要大神肯帮忙，不管怎么样都行。
霍致风笑着点头，道：
“族长别这么客气，别客气。”
她是有些饿了，刚才斗那野猪费了气力，又连着赶路，肚子早扁了，偷偷溜了一眼虞梦裳，见她也没有反对，便答应下来。族长呐布大喜，招呼众族人站起来，各自准备筵席。
呐布自己和三位长老，几个壮年族人，领着虞霍二人到了最上层平地最是宽大的房子里，这里便是族长的家，平时族中事务，都是在此地商议。屋子里早就布置成宴席，正对门口是上席，备给虞霍二人，宽大的三个木桩摆着，上面搭些熊皮，两旁一边一个同样席桌，地下铺着柔软的新枝嫩草，族长坐在左边席位，三位长老坐在右边，几个壮年男子围侍两旁，其中为首的便是阿珞阿爸坍鬲，原来坍鬲竟是阿布扎族第一勇士，也怪不得族人对阿珞偏心疼爱有加。大门口也站了两个壮男守卫，礼节颇为隆重。众人坐定之后，等着开席这段时间里头，呐布恭敬的话说了不知多少，霍致风只觉自己耳朵都快起茧，身边的虞梦裳也掩着樱唇轻轻娇笑。霍致风觉着这独当一面的滋味不太好受，但这种应酬之事怎好推给仙子姐姐呢？还是自己蹭的饭，自己承受好了。心思辗转间，嘴上还是挂出了和族长一样应酬的笑容，只盼那筵席快些开张，吃完就溜。左盼右盼，终于是上来了酒菜，霍致风见上来的大都是些野兽肉食，山野地方，也没什么调料，只是用炭火摊烤，隐约还挂着血丝，虞梦裳早就皱起眉头。后面壮士又要为虞梦裳添酒，霍致风赶忙挡下，道：
“我姐姐不喝酒，只吃素，不用麻烦了。”
言毕在随身包袱里取出装满清水的皮囊，帮虞梦裳斟了一杯，放在虞梦裳身前，伊人眉头方解，冲她轻轻一笑。族长听得分明，忙唤人拿来鲜果，又烫了些青菜来，单独放在虞梦裳席上。霍致风却饶有兴趣的端起酒杯来，一闻之下，发现酒香醇厚，竟是陈酿，她原本常年浪迹江湖，这杯中之物一直是她所好，是以酒杯一端，就勾出了馋虫。族长眼力高，一下看得分明，喜道：
“霍少侠，这酒是我族自酿的米酒，不嫌弃定要多喝几杯。”
呐布言毕，举杯敬酒。霍致风点点头，拿着酒杯，昂头一口就给它干掉了，喝完了袖子一抹，叹道：
“好酒。”
虞梦裳见她喝酒豪爽，知道今天定不会那么轻易罢休，却也随她。族长和众勇士见霍致风如此痛快，对她又多了分赞赏，个个举起酒杯轮流敬酒，霍致风也是来者不拒，没多久便喝得酒嗝连连。虞梦裳夹了些酒菜到霍致风碗中，怕她空腹容易醉，可惜这时已经晚了，这霍致风已经喝高了，满脸红光，眼光迷散。虞梦裳心道，这人原来酒量并不高，那还如此大口大口吞酒，真是不知要如何收场。
呐布见霍致风兴致颇高，喝得兴起，说话都不大利索，心知时机已到，眼神示意其他人等勿要再行敬酒，自己端起酒杯，道：
“霍少侠，呐布有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霍致风呵呵一笑，倾了身子望向他，眼神早对不上焦，率声道：
“有何不能讲的？族长快快说来。”呐布清清喉咙，正色道：
“少侠不知，我们族正面临一个灭顶之灾，情况危急万分。”
他说得恳切，神色紧张，让霍致风一愣，愕然道：
“族长何出此言？”
呐布沉声叹息，将酒杯放下，声音低沉：
“事情要从那日当今王上赐来御旨开始。”
他这么一说，三长老之一的奚长老面色一沉。
“那时太平关守将褚轼差人送来御旨，原本我族与外界联系十分少，太平关虽离得近，交道却是半点没有打过。”
阿布扎族地处偏远，原本真真是与太平关没有任何瓜葛，而实在太凑巧，陈州歌会中那位天下第一歌妓奚如水原本是阿布扎族人，便是三长老之一奚长老的后人。陈州歌会虽使奚如水身败名裂，最后被赐死，然王上开恩，让奚如水尸骨还乡下葬，依照王上嘱咐，才找到隐居山野的阿布扎族，这也是一切无妄之灾的开始。
这一切说来波折，又顾及长老家门隐私，族长略过不谈，只接着说起那太平关官差回关复命之时，提起阿布扎族中好马，令守将褚轼大动心思。
“阳王死于霹雳堂之后——”
族长话才出口，虞梦裳与霍致风两人神色俱是一动。梦裳是突然听到霍致风以前干系万千的这霹雳堂三字，唯恐事情与霹雳堂扯上干系，万一让霍致风身份曝露，知晓了封印的记忆，会无法收拾；而霍致风却是觉着这霹雳堂颇有些熟悉感，但又不记得自己与它有何关系，平白无故的心跳加速了一刻，倒也没放在心上。
只听族长继续说道：
“阳王各处战乱纷纷，太平关守将褚轼也拥兵自重，想自封为王。终究是实力有限，于是多方筹集兵马。前些日子，无缘无故跑来掠去我族中数十匹宝马。”
这宝马极为稀有，能在峡谷陡坡上行动如风，平衡力极强，上战场定是神威无限，且这宝马极难饲养，罄尽全族之力，才养成数十头之数，白白让人抢跑，令族长咬牙切齿，恨恨不已。霍致风见过韶华风采，重重点下头，心中惋惜那些被掠去的好马。
族长说到这里，似乎心情更为沉重，哑声道：
“不料抢马之后，褚轼不知从何得知我族尚有一马被私自放走，勃然大怒，扬言要平荡我族，以此泄恨。”
霍致风冷笑道：
“这姓褚的倒也狂妄。”
虞梦裳听她语气，知道她动了气，也对，连自己都觉着不可思议，哪有那样霸道横蛮的官兵，净只想着压榨乡里，肆意掠夺，着实可恶得紧。
族长声音更哑，似乎有些哽咽：
“我呐布为三十二代族长，这族中八百口人，都是我至亲的兄弟姐妹，我决不能让族人坐着等死。所以，我想，要么尽快举族搬迁——”
霍致风喝断他的话，激动起来，说道：
“岂有此理！族长，你万万不能搬！”
族长心有戚戚焉，将头连连点着，也跟着霍致风一起激动起来，声音都有些微抖，道：
“我族人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定要与姓褚的拼命——”
语气一转，有些悲哀的言道：
“只是可怜我族三百余妇孺老人，难道这次真要葬身于此？！我呐布对不起他们！我……我呐布真是没用！”
呐布眼眶盈满眼泪，虎躯剧震。霍致风早拍案而起，亢声道：
“这事我霍某管定了！族长，你莫要着急，我现在就去太平关探探，取那褚轼狗头回来！”虞梦裳听完族长之言，暗自庆幸这事与霹雳堂没有干系，却听得霍致风如此惊天动地的豪言，心跳一滞，轻呼一声：
“不可！”
与此同时，门外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好！”
门口的两个壮士面有难色的扭头回来望着坍鬲，中间挤进一个娇小的少女，正是阿珞。
她犹自往前走着，边道：
“好！我阿珞同你一起去！”
坍鬲脸一板，着急的上前拉住阿珞，喝道：
“阿珞，不要胡闹！”
阿珞却将阿爸的手一甩，大声道：
“阿珞不是在胡闹，阿珞是第一勇士坍鬲的女儿，阿珞也是勇士！要去太平关，阿珞可以带路；要杀褚轼，阿珞也有猎刀！”
族长和长老们先前见了阿珞乱闯入堂，面色都很难看，如今听了这话，都点头暗赞，倒也没有人呵斥她出去。坍鬲也顿了一顿，抬头望向霍致风，他是阿布扎族第一勇士，只有阿珞一个女儿，他自然宁愿女儿勇敢的杀敌，不愧他第一勇士的女儿之名。原本族长的意思，是让坍鬲带路，夜袭太平关，不料阿珞如此掺和进来，却让坍鬲心中大动，暗自改变了初衷。此时霍致风哈哈大笑一声，从席上一跃而过，脸上笑容灿烂，对着阿珞赞道：
“好！小妹子你很好！那我便带了你，一同杀了那狗贼！”
阿珞昂起头来，得意地撅起嘴，向族长和阿爸说道：
“族长，阿爸，阿珞一定把褚轼的狗头带回来！”
族长听霍致风所言，再加阿珞稚气的壮语，心中主意定下，沉声道：
“阿珞，不要让你阿爸失望。”
虞梦裳只听言语之间，这群人加上那位神志不清的浑人已经定下行刺的大计，不由又急又气，站起身来想阻止，一抬头，却望见霍致风转过身来，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肃然，整个人说不出的变了个模样。那个一直谨言慎语，见了她就显得慌张无措的蓝衫少年，头一回显得如此稳重，全身的杀气却并不招惹她厌恶，反倒衬出少年潇洒的意气风发气质，只听这人说了四个字，虽然很短，却字字砸在她心上。
“等我回来。”
再没阻止的能力，虞梦裳纤手紧握，将这四个字听了个分明，也将霍致风坚定的眼神看了个分明，终于，轻叹一声，低头沉默，算是允了。霍致风转身拍拍阿珞的头，笑得肆意，道：
“小妹子，带路罢！”
阿珞用手臂格开霍致风拍她头的手，冲她阿爸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开去。霍致风衣襟一抖，身形一晃，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堂中霎时没了两人身影。
上席只余了虞梦裳一人，低头沉思，不知她在想着何事。
天色，悄悄黑了下来，而众人的心，却悬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四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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