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有期》Staryun

7、怪病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总是格外惹人。

　　透过纸窗，它们任性地撒在许贞的身上，脸上，好不美丽。

　　而休息得足够充分的许贞，身子也渐渐恢复了些，至少伤口不疼了，估计已经开始结痂了。

　　“这‘药济堂’果然名不虚传。”心里感慨着，许贞拿起枕边干净的衣物，着身穿上。

　　这衣服昨晚她便看见了，许是素离姐在她歇息时便准备好了。

　　系好腰绳，许贞推门而出。

　　九月的天，阳光虽然说不上刺眼，但还是令得许贞眯了眼。

　　“妹妹身子可好，怎么不多睡会儿，起得这般早？”迎面长长竹廊，素离款款走来。

　　许贞将遮阳的纤纤细手缓缓放下，然后扭头冲素离欣然微笑，“好得差不多了。”就着笑意，她大步走到素离跟前，“素离姐也很早啊！”

　　“本想着亲自来唤你起身用早膳，没曾想落了空。”近距离瞧得身着一身素衣的许贞，素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晕色，“妹妹身着素衣，倒也落落大方。”

　　被素离这么一夸，许贞一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素离姐莫不是在说笑？”

　　素离不说话，只是宛然一笑。

　　这素衣便是她平日里行医所穿的，自然深知衣物尺寸大小，不曾想竟与许贞如此相配。原本她还担忧，甚至想过购置新衣，可小村子里的衣料总归是差了些，许贞她又出身京城，自然是穿不习惯，思来想去，素离还是拿了件自己的医装放置枕边。

　　“诶，素离姐，你说人家会不会把我也误认成医师？”挽上素离的手臂，许贞亲昵地说笑着。

　　白色的衣段，不时散发出阵阵香意，当真医者风范。

　　“这么一说，倒确实有几分相像。”素离看着秀气的许贞，认真说道。

　　许贞笑，模样越发显得好看。

　　顺着长廊，二人踱步至廊前。

　　上下打量了屋舍一番，许贞大胆猜想：这里许是村子里有钱人家的宅子罢。

　　“这里是‘安平村’村长的家。路过此地之时，见村长患疾，便停留下来给他开了几副药。后来村长病好了，便好心叫我住了下来。”像是讲述别人的事情，素离娓娓道来。

　　许贞一怔，自然是想不到其中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之后四爷便将你送来村子里了，”说及此处，素离撇头看了许贞一眼，神色温柔无比，“当时你奄奄一息，我便做主让你住在廊后，安静，便于休养。”

　　听及此，许贞眼眶一红，差点没哭出来。

　　“谢谢素离姐。”千言万语，终化为一句感恩之语，集在胸口，暖暖的。

　　素离稍许点了点头，然后领着许贞往前走，“还是先去用早饭罢，回头带妹妹好好逛逛这村子。”停顿了一会儿，她接着补充道，“这村子虽小，但风景甚是优美，还有不少草药，倒是方便我制药了。”

　　“嗯。”许贞小声应答，然后一前一后穿过廊厅，正欲步入主屋。

　　然而迎面匆匆而至的白衣医侍却叫素离止下了步子。

　　“小姐，小姐，不好了！”那人远远的，还未跑到素离跟前便大声嚷道。

　　但素离丝毫不为所动，恐是平日里这种惊乍见得多了。待得那人跑至跟前，她才轻声问道，“怎么了？”

　　那人也顾不上喘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小姐，村子里出了怪病，已经倒下好几个人了。”

　　听了这话，素离这才正色，神情猛然间变得厉害起来，“云苓，具体什么情况？”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一早，村子里的鸡畜莫名死了过半，村子里的一些妇人也一病不起。”那被称作云苓的医侍神色紧张，眼底明显透露出惧意。

　　但素离不惧，她稍加考量，便不再迟疑，连连吩咐道，“你快去屋里取来我的医药箱，再叫上其他医侍。”

　　“那小姐呢？”云苓惴惴不安，亟亟问道。

　　“我先前去瞧瞧情况。”素离当下对那怪病满腹疑虑，竟是全然忘了考虑自身的安危。

　　“不行！”云苓厉声阻止，转而恳求似的冲素离劝道，“小姐，我怕是那怪病传染。”

　　可素离不听，性子倔强无比，“你去拿医药箱便是了。”

　　“小姐……”云苓还想说些什么，但素离已然拂袖而去。

　　见状，云苓急的差点哭出来，但迫于无奈，只得任由素离。而她自己，硬生生憋着泪，回屋取医药箱去了。

　　许贞这时急忙跟在素离身后。

　　不时，素离发觉，转头便是一脸严峻模样，“妹妹先行回屋去罢，至于早膳，恐怕得晚些时候再吃了。”

　　许贞自是不肯，“我同姐姐不同前往罢，说不定能给姐姐打个下手。”言语间，许贞满是商量之意。

　　可素离当下立即拒绝，就连脸上的神情也迅速剧变，“不行，会传染！”

　　“原来素离姐知晓那怪病会传染，那为何还非要只身前往？”许贞语气里颇有一丝责备，“若是姐姐不幸染了病，难不成觉得我不会难过吗？”

　　素离噤声，她自然是猜测得出。

　　村子里过半鸡鸭都暴死，大抵是因为相互传染。而今，甚至连妇人都倒下一二，由此可见这传染物的厉害程度。

　　但素离断不忍许贞前去冒险。

　　“我是一名医师，天职便是治病救人。”素离像是说书一般，自恃神圣。末了，她宽慰许贞，“放心，我定会想办法自保，但妹妹不一样，你没有医学知识，很容易染病。”

　　话虽如此，可许贞不管，“反正都有那么多病人了，多我一个又有何妨，难不成素离姐会坐视不理？”许贞语气微扬，甚是无理取闹，就好像在耍赖一般。

　　“你……”素离一顿好笑，就连到了嘴边的气话都莫名止了声。

　　“小姐，小姐……”这时，云苓的声音老远便传了过来，可她的身影才刚刚冒出点影儿。

　　许贞顿时就明白了，为何素离姐对此全然不感冒，恐怕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小姐，其他医侍还在后面，很快就能赶过来。”云苓稳稳地把医药箱抱在胸前，直喘粗气。

　　看到云苓上气不接下气，额头上也渗出了硕大汗珠，素离轻声“嗯”了一句，转而又瞧了瞧许贞，接着移开视线，用着极其无可奈何的口吻说道，“罢了，那就一道过去罢。”

　　这话是对云苓说的，也是对许贞说的。

　　许贞时下立马松了口气，然后挽过素离的手臂，亲昵十分，“就知道素离姐绝不会不管我的。”

　　素离只是笑，也不说话，但心里却是暖意十足。

　　来到屋外，穿过村子的正中心，待得她们路过一丛丛草垛，最后直接到了怪病的发源地——李婶家。

　　此时这里早就被围的水泄不通，不光是村民，就连村长也在其中。

　　突然，一个小男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看他模样至多不超过十岁，“神仙姐姐，你一定要救救我娘啊！”说完，小男孩不住地冲素离磕头。

　　素离赶紧阻止他，“小弟弟，你这是作甚？”

　　可那小孩子不管，依旧磕头。素离用尽了力气，也还是败给了他。

　　毕竟是男孩子，即便岁数较素离小上好几岁，但他究竟出生农家，力气总归是有的。

　　许贞站在一旁，将一切看在眼底，意欲上前帮忙，但看到云苓一动不动，也就没再做声了。

　　最后这个僵局被村长打破。

　　“小滑头，你快起来，这位姐姐一定会救你娘的。”村长走上前，扶起男孩。那男孩一面抽泣，一面抹眼泪，哭得好不伤心。

　　素离取出一方帕子，轻轻地给男孩擦泪，“小滑头，是吧？别哭了，我定会想办法救你娘的，不过你得先和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素离的声音温柔有度，着实是一记良药，令得小滑头的情绪慢慢平复，缓缓道来。

　　“今早，娘去东边的一处草垛收拾了鸡粪后，回来就说有些头晕，我以为娘是累了，就叫她休息一会儿，可谁知，娘她一睡就叫不醒了。”最后半句，小滑头实在没忍住，痛哭起来。

　　听得这话，素离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而许贞也陷入了沉思。猛地，不知为何，她的脑子突然剧痛起来。

　　许贞扶着额头，脑袋里仿佛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就像碎片一般，反反复复地在她脑海里浮现。

　　还是素离第一个发现了许贞的异常，“妹妹，你怎么了？”。

　　“没事。”许贞用劲晃了晃脑袋，不以为意。

　　“嗯。”素离低声应答，然后带头进了小木屋。

　　许贞随后跟上，云苓也抱着医药箱紧跟身后。

　　村长安抚好小滑头，领着他，跟在最后头。而其他村民，早早便被村长声令，禁止入内。

　　来到床边，迎面一幕，令得素离骤然毛孔一缩，而许贞也是毛发倒竖。

　　只见床榻上的李婶脸面通红，好似烧红的赤铁。

　　素离侧坐，伸出纤纤手指，碰了碰李婶的额头，却是倏地收回。接着她照例给李婶把了把脉，脉象时急时缓，时升时降，可李婶面上却无比平静，丝毫痛苦都不曾露出。

　　素离凝神，眉头都恨不得拧到一块去。

　　看来这怪病，甚是厉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