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剖夜点鬼簿》斛斯扇

113、焚身碎影·三

　　想起来的那一刻，许多相关的记忆也环环相扣地回到了身体里，游照野立刻抬起头望向山顶的方向。
　　他被阳光打回原形之后，这失魂落魄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叶锦焰现在如何了？山里的少年们呢？
　　他心中焦急，却知道自己这副样子什么都做不成，在空中浮浮沉沉地郁闷着，正好全程见证了唾月楼主和那个看起来十分面熟的少女两人拉拉扯扯。
　　唾月楼主指着地上的男孩对少女说：“这孩子是哪来的？”
　　少女耸耸肩：“我跳下来就看到了啊，他这伤势怎么看都是死了，但是魂魄还未散哩。我仔细一看，魂火居然还燃着，阿月你说是不是很奇妙啊？这伏牛山真是个好地方啊！”
　　唾月楼主道：“若是没死，快些带回去救治，这一路上眼见着死的孩子已经太多了，真是徒造杀孽，什么好地方？你不要跟着胡闹！”
　　游照野听了心里又是一阵疼，不由看向了她们所在的地方。
　　“救治管什么用啊？你瞧他那伤啊，根本就救不活呢！”少女一手叉腰，振振有词地说，“不如我们在这里救他好了。”
　　“在这里怎么救？你想干什……小舞！”
　　唾月楼主又惊又怒，飞身就要去拦，但少女早已先她一步跳到了男孩身边，一手拿着什么东西，迅速塞进了男孩嘴里。
　　那东西散发着奇异的红光，瞬间便自发地融入了男孩的身体，那光芒旋即笼罩了男孩全身。
　　“祈舞！”唾月楼主几乎是在咆哮了，“你什么时候拿到的轮回珠！”

　　被叫作祈舞的少女一脸无辜地说：“我刚一到这就趁那龙还没冒出来，把轮回珠偷走了，怎么，我没告诉你吗？”
　　“为什么这么做？！”唾月楼主怒极，抬手便是一掌拍了过去，喊道：“你这是要害死他！你不但要害死他，还会害死这山里所有的人！你疯了吗！”
　　祈舞哈哈大笑着向后一仰，躲开了她的掌风，道：“对呀，我是疯了，你才发现吗，哈哈哈哈……”
　　唾月楼主二话不说，反手抽出了身后的双剑，盈手那莹润的光泽在她的怒气之下都变得凌厉起来，直向祈舞的面门而去！
　　祈舞接连几个后翻，将身体弯折成几乎不可能的弧度，躲过了唾月楼主的绝妙剑法，又轻轻松松地直起身来，足尖一点，踏着岩壁向上飞驰而去。
　　“祈舞，站住！”唾月楼主见状即刻施展轻功腾空而起，想在空中截住她，却慢了一步，盈手只堪堪划着祈舞的衣角掠过，斩下了一段轻盈的衣料。

　　两人追逐着远去了，游照野却一直看着地上的男孩，那个似乎已经死去了的他自己。
　　男孩周身的红光时深时浅地晃动了一会，像是一团半透明的火焰在他身上烧，男孩的身体不断地发出咔嚓咔嚓的诡异声响，好像骨头互相碰撞时发出的声音。
　　随着那声响，男孩的身体也不停地痉挛，四肢好像骨折了一般来回弯曲着。
　　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不断地将他的身体摆成各种奇怪的造型。
　　这场景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一个本该早已死去的男孩，身体却竟然自发地动了起来！
　　饶是旁边看着的游照野此时还陷在游魂的状态里，不大感受得到七情六欲，心里却也揪了起来，想要上前做点什么。
　　但他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男孩子不断变换动作，而且那速度还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几乎已经不是人体能够达到的速度，游照野简直怀疑男孩浑身的骨骼都是断裂了，才能如同泥土一般被揉圆捏扁。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片刻戛然而止，男孩的身体好像终于承受不了这样的重负，彻底瘫软下来。
　　他周身的红光猛地闪了一下，像是要灭了。

　　游照野的心却揪得更紧，下一秒，只见原本已经没了声息的男孩又剧烈地颤动了一下，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动了起来！
　　紧接着，更令人咋舌的画面出现了，随着这种惊人的速度，男孩好像恢复了些意识，他在地上翻滚挣扎了几下，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吼声，就像一只想要挣脱束缚的野兽。
　　咔嚓的声音还在持续着，男孩胸前原本塌陷的地方竟然逐渐恢复了原状，他身体里的骨头，好像在自我修复！
　　同时，萦绕在他四周的红光愈加明亮了。
　　男孩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中尽是恍惚，目无焦距，眸子里却映出了火焰的形状。
　　他张了张嘴，似乎说了句什么，但没有人听见。
　　红光大盛，如同一团云朵，轻轻地托着他漂浮起来，一路向上。

　　莫名的力量牵引着游照野的灵魂，使他不由自主地跟着那道红光包裹着的男孩走，他们飘着飘着，飘出了这狭小的山坳，飘过面目全非的山路，飘过一具具被乱石掩埋的尸体，飘过一个个倒在路边喘息着的脸颊通红的少年。
　　红色的光团停滞了片刻，游照野向下望去，看见了躺在路边沾满尘土的断龙骨。
　　丝丝缕缕的红色光线抽丝剥茧般从光团中滑落，流成一条细细的银河，滑向断龙骨的枪身，断龙骨被那条线滋养，一瞬间散发出了无与伦比的美妙光泽，继而又消散了。
　　光线像是被断龙骨全数吞入一般，完全消弭于无形了，但包裹着男孩的红光却愈加繁盛，继续将他托着向上漂浮。
　　游照野默默回头，只见将那光线吞了的断龙骨在地上弹跳了一下，旋即也被什么力量吸引着似的，慢慢飘了起来，跟随着红色的光团往山顶的方向去了。
　　游照野又转头看向那男孩，不由怔了一怔。
　　红光闪烁中，男孩原本呆滞的双眼转了几转，变得灵动起来，他恍似初生的小兽，好奇地打量着周围，接着舔了舔嫣红的嘴唇，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剖夜剑史无前例地脱手了，叶锦焰连忙伸手去抓，却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他抬起手臂，用袖口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冷眼看向高处的火神。
　　火神傲然挺立，用不屑的眼神嘲笑着他不自量力的挑战，一次又一次用周身缭绕的火焰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他几可睥睨天下的心剑攻击。
　　是啊，他也知道，一切都是徒劳，可是……
　　“我说了要救他的。”叶锦焰喃喃道。
　　火神突然哈哈大笑。
　　巨龙穿过云雾俯冲下来，凑到了火神手边。
　　“原来是这样，真没想到，还有能从你手中盗走轮回珠的凡人……也好，那就这么办吧。”火神鼓励地摸了摸它宽大的头骨，指了指叶锦焰身后的方向：“去吧。”
　　巨龙长啸一声，疾冲而去！
　　叶锦焰倏然回首，看清来人的一刻瞳孔瞬间收缩：“小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