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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牛马之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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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呼啸,在耳畔延绵不绝。
那银针来势之快,左刀刀躲闪不及,又加上被腐尸描眉的景象吓得不行,一下子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第二日午时。
醒在胧月谷的客房里,就像前一夜的事根本只是梦。可左刀刀知道,那绝不是梦,虽然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毫发无伤地回到客室,但她清醒地明白那不是梦。
左刀刀躺在榻上,慢慢将来到这里之后,一直到看见腐尸的事,庄庄件件都对照着自己笔下的情节都回想了一遍,除了宁松音闺房的事,全部都能对上。
可就这一件事,让左刀刀怕到不行,这才决定了要去学几招,到比武场参加英雄大会并挑战天惠老道。
裹着纱布的手抚上木榻,左刀刀努力思考着,却真不知该如何对顾久尧讲。
胧月谷宁家与顾久尧的北山王府素来交好,宁松音更是与顾久尧从小一同长大,那关系……咳,非同一般。
这样的情况,左刀刀如何能告诉顾久尧,她在宁松音的闺房里,看到了具烂了一半的尸体,穿着宁松音的衣服对着铜镜独自画皮?
说了他也不会信。
大概只会当她疯了,有了幻觉,这才会想要自杀。
“昨夜在松音房里,你可是见了什么?”
顾久尧凝着她的脸,突然凑近,他眯着狭长的凤目这般问道。
左刀刀惊得说不出话,只愣愣地望他。
顾久尧怎知自己昨晚去了宁家内宅,还在宁松音房里遇了事?
“你、你怎么……”
“不然你以为,吓成那般晕倒在松音房外,是如何回来的?”顾久尧挑眉望着她笑,“难不成你也会飞?”
在这里会飞并非稀奇事,不会才是,顾久尧这是在讽她连飞都不会还要不自量力去比武?
左刀刀扶着脖子,抬头望他。
一袭曳地罗裳,外衬宽袖锦袍,玄衣作绣,云锦为沿。
顾久尧身姿挺拔,面向她坐在窗棂之上,日光被他遮住一些,室内稍显昏暗,他背光而坐,五官纵然掩入夜色,却仍似有三分笑意。树影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他身上,留下浓荫斑驳。
面上一热,左刀刀轻声说:“多谢小侯爷。”
见顾久尧望着自己,左刀刀开始自言自语地解释:
“小侯爷,我也是个男子……”她本想说自己是仰慕宁松音的芳容,这才偷偷跑去内阁看了,谁知顾久尧却打断她。
“不愿说便不说了。”
他语气有些重。却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事实上也并非生气,只是不习惯而已。
顾久尧不爱强迫别人。
左刀刀心里却忐忑着,她觉得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她连抬头去看看顾久尧的神情都做不到。分明不是她的错,将秘密告诉顾久尧也并非她的分内事,只是他这话一说,左刀刀竟觉得是自己不够意思了。
顾久尧不觉有他,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柄精巧的折花刀,他举到日光下盘弄了半晌,而后随手将那折花刀抛给了左刀刀。
“拿着。”
他说完便跳下窗棂,转身出了门。
左刀刀手上有伤,纱布包得厚,好容易才接住了他抛来的折花刀。
“这个,这个是干什么的呀?”
她手忙脚乱地拿稳折花刀,然后追在顾久尧身后,像抱孩子一般,将它环抱在怀里,夹在臂间的长长帷幔堪堪倒下。
顾久尧回头,也不说话。
他喜欢背光站着,害得左刀刀总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这是折花刀,带着它,今晚开始我会教你武功。”他解释着,随手将左刀刀夹在臂弯里的帷幔抽去,“我的徒儿,总不能用这个当武器的。”
左刀刀一惊,惊喜的惊。
“真的么?小侯爷,您还要继续教我武功?”
顾久尧点头,片刻不停地缓步向前走。
左刀刀浑身裹着纱布,没法将折花刀别在腰间,只能傻傻捧着,亦步亦趋地跟在顾久尧后头,她声音里都是喜悦:“谢谢小侯爷!”
“还有您在英雄大会上救我的事!真的太感谢了!”
“嗯。”
“没有您我一定活不到现在——还有还有,小侯爷,昨夜您送我回客房的事,也谢谢了。”
“不谢。”
“对了!还有一件事。”
左刀刀突然顿住,顾久尧也好奇地回头看她。
她咧开嘴笑,仰着脸,迎着光,高高的垂髻在风中晃荡,她的笑容是当真灿烂无比。
“小侯爷,我可以不要叫您师傅吗?我觉得,我俩岁数相差不大,我若是叫您师傅,实在有些怪怪的。”她将折花刀抱在怀中,略有忸怩地问。
顾久尧抚着下巴,凝了她许久,方才轻轻点头。
“那,小侯爷,其实我还有一个更更重要的问题想要问您。”她踌躇了会儿,抬起脑袋,眼睛亮晶晶的,“昨夜,我去胧月仙子房外的事,除了您,还有其他人看见吗?可还有其它知道的人了?”
本以为腐尸画眉一事,过了昨晚便已翻篇,谁知顾久尧重又提起。他虽不知左刀刀究竟看到了什么,却撞见了左刀刀晕倒在宁府内阁。还有,腐尸出现在宁松音的卧房,那宁松音去哪儿了?腐尸是否就是第一美人宁松音……左刀刀只觉这些情节,皆似阴谋般环环相扣,她却全然猜不透个中缘由。
那“腐尸描眉”的一幕过于诡秘,亲眼所见,绝非幻境。每每想起,左刀刀都要浑身战栗,那时候她闻到的阵阵刺鼻熏香,见到的血肉相依的可怖画面,以及向自己飞来的那枚银针。
怎也无法把这些事从脑海中甩开,可越想却越发扑朔迷离。
她直觉自己撞见这秘密的事不能被旁人知道。
许是她的问题略有古怪,顾久尧挑眉望了她许久,方才说:
“并无他人。”
左刀刀眼睛亮亮的,她慢慢向顾久尧凑过去,唯命是从的乖顺态度:
“那,那小侯爷,您可以帮我保密么?这事儿,真的不能让旁人知道,而且,昨夜我不慎闯入胧月仙子的卧房,那也实是无心之举,可我绝非有意冒犯仙子!小侯爷~这事若是被旁人知道,我可就惨了……您就救救我这一回吧!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她挪着裹了纱布的厚重身体,一副极力讨好的模样,仰头对着顾久尧笑,又加了一句。
“我可是您唯一的徒儿!”
顾久尧闻言,他缓缓俯下身,自左刀刀鬓边,轻挑起一绺散落的青丝,凑近了端详。他凤眸黑亮,眼睫浓长,与左刀刀面颊堪堪擦过,而后蓦地停在她耳际。
他只细细观摩着发丝,不露声色。
这般近的距离,左刀刀感受到的压迫更盛了,她似有些胸闷,无边的燥热自耳垂开始,蔓延至周身。
连脚底都不舒坦了,绵绵痒痒的,像是鞋子里,有什么在挠她,隐隐约约。
她听到顾久尧的声音,分明是调侃,却清朗迷人,又似酒香馥郁。
他说:“求我。”
求我??!!
穿个书而已,还是自己写的书,怎么也能过得这般险象环生?
在左刀刀还未意识到时,她已经在心底,自发地吐槽了。她开始怀疑人生,也开始怀疑自己创作的初衷——因为记忆清晰地提醒她,这般刁钻的台词,确系出自她本人笔下。
左刀刀只能笑,独自咽下血与泪,挣扎许久,话才终于说出口。
“求您了,小侯爷,就帮帮徒儿这一次吧!”她眼帘低垂,只盯着顾久尧脚尖,饶是那菱纹短靴,竟也散发着凌人盛气。
她不禁有些口干舌燥。
“您若是救了徒儿,日后,徒儿定会好好报答您的!”
“如何报答?”顾久尧说得老神在在。
左刀刀垂首,故作娇羞姿态:“您想要我如何报答,我便如何报答呗……”
顾久尧扶额淡笑,稳稳吐出四个字。左刀刀还道是以身相许,他说得却是:
“为我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