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望地下°黑瓶』》一吾

7、陆

　　陆
　　曾几何时开始他就和张起灵好得不行呢？黑瞎子也搞不懂，他没什么过去的回忆，却满脑和哑巴的往事，他笑了笑告诉那个陌生的张姓小哥好久前的他其实更喜欢一个人呆着。
　　人都是会互相感染的，人也是病毒，染上就去不掉了，这病毒就似幻觉，一不留神染上也不知不觉，说不准就是这斗里的虫子，钻进大脑中吞噬你原有的记忆，忍不住多说几次回忆，再被动地慢慢忘记。
　　黑瞎子对张起灵始终如一。他跟陌生人说，他没想到有一天那个人会真的消失，而且还不是在梦中，是真实的，连同人也再触摸不到的距离，那人感叹这真他娘的想告诉自己就是梦罢了。
　　然而张起灵确实存在。

　　屋里空荡荡的，像是从来就只有黑瞎子一个糙汉住着，没完没了地把东西乱扔，收拾不来就扔出窗外去打机，可是黑瞎子看着屋空荡荡倒不是扔完了东西才空的，而是空气里似乎少了什么，本来他也不是什么感性的人，可这人无聊起来就会胡思乱想，思来想去他就大半夜电话房东说他要搬走，紧接着二话不说所有东西甩这屋里就走人，来到现居住的四合院，说是隐居不干活了，也是花儿爷拖着把他请出来。
　　这道上还有谁认识他？答案很简单，大部分都认得这个在斗里捣乱过的黑瞎子，谁都清晰地记得这个人做过的种种所作所为。所以并没什么人愿意请他下斗，他也乐的清闲还在四合院和大妈拉家常说自己丢了小情人。
　　“一定很想念人家吧？”
　　“是呢。”
　　“唉所以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不就不知道客气点，什么事都能吵一架。”
　　“大妈，我都没跟他吵架过呢。”黑瞎子嘿嘿笑道，“他都不爱多说一句话，整个好像我最多废话一样。”
　　“那哄哄呀。”
　　“哄不住，哄多他就跑了。”
　　他也没说错，那些年刚夸完哑巴张就发现这人不见了踪影，找不到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找，久了想着忘了这个人吧以后还是单干好了，然而却有种习惯，忍不住和身边的人唠嗑几句，可人会死，张起灵不会。

　　黑瞎子和张姓的陌生人说别打瞌睡起来走走，那人不知是犯了迷糊还是什么，满眼尽是迷茫。他唉一句扶起陌生人说他方才还能自己走的现在怎么就躺下了，这手抓住对方的手臂，穿过腋下，忽然觉得不对，黑瞎子低头看陌生人身上的伤居然见了血色，惊异中不由得问人怎么回事。
　　明明已经干了的血迹此时竟然又开始渗血？
　　黑瞎子唉唉叹气说这陌生小哥也太不小心了，然后摸出绷带准备给他包扎，结果掀开衣服一看发现原先包扎好的绷带没了，水又多了，人还是最开始那个无精打采的人，他再看四周，他能听到些微妙的动静，是什么？他的录音笔？还是那个惹人厌的李哥嗷嗷大叫的声音？他陷入一种莫名的困境。黑瞎子问张姓的陌生人说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答，再来一次我不想看到你。
　　黑瞎子觉得这句话耳熟，他看着那个人受伤的模样，喘气似乎空气不足，他默默掏出水给陌生人清洗伤口还给他喝了一小口，听那个人跟他说出去。
　　他没回答就是把压缩饼干拿出来蘸水喂了对方吃，那人不知是不是在这墓穴里太久了没了力气太久了，虽是紧闭嘴不想吃可依然被喂进嘴咽下去。
　　带墨镜的人和受伤的人在乌漆麻黑的墓穴之中一言不发，想了好久才点了火看陌生人，黑瞎子过去就问，你是谁呀，怎么在这里？
　　那人虚弱的声音响起，回荡在黑瞎子耳朵里，他清晰地记得这是陌生人早先的回答，早先的话。他想他们可能陷入一种幻境了，可是那人却忽然说了刚才没说过的，他说是虫子。
　　“虫子？”
　　“这里有的机关就是这些虫子的藏身之所，只要释放出来它就会依照你的想法创造一个幻境。”
　　“能出去的对不对？”
　　“能，回头别再回来。”
　　“你不是张起灵。”黑瞎子道，“你太弱了，你被自己的幻觉困住了。”
　　“再强大的人，也有走不出自己设下的陷阱。”
　　那个陌生小哥说道。
　　“我如果还会回来救你呢？”
　　“你不是黑瞎子。”那人答，“黑瞎子哪是什么重情重义之辈。”
　　“嘿，这算你在夸我？”
　　“……再来一次我不想看到你。”
　　说完便是深深的沉默，像是刚才的对话都是幻象，黑瞎子刚从洞口进来，他就刚碰见这个奇怪的哥们，刚看到他带伤坐地上直喘气，似乎命不久矣的鱼，想要更多呼吸这天地的空气，他想了很久靠过去凑在陌生小哥身边跟他说眯会吧，醒了就出去了。
　　黑瞎子也不知道怎么想，他过了好久才将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到对方身上还头挨头说着暖就闭上眼睛也睡，隔壁的陌生男子安安静静地挨在自己身边，没有方才的言语没有方才的动作，忽然和刚才的剧情不一样了，顿时迷茫了，想起以前张起灵过日子安静得有时候像个死人，他就戳戳那人的脸，看他没动静地躺床上，那模样似乎是野外睡睡袋久了，翻个身都少，呼吸浅到灰熊来了也不会去碰，简直就是死了一样，黑瞎子有些担心，一张手一抓被单，再一掀，这寒冷的冬天里，在那扇靠黑瞎子床铺的窗户扬起一阵风，就那么刚好，哑巴张睁开眼看对方，动了，正欣喜却发现这人是来抢被单的，一动手就玩起来了，一动手就打起来了，黑瞎子输了，递给人家被单不满地瞎嘟喃着这人下手真狠。
　　张起灵似乎没听见，关窗盖被睡觉一气呵成一点也不给对方再多嘴一句废话，闭眼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黑瞎子一个人呆坐地板上，冷却没吱一句，好久才爬上自己的床躺下睡觉，结尾还是忍不住问张起灵睡没。
　　人没回答。
　　他就继续问，睡了没？
　　没声。
　　他又问，哎我失眠给我讲个故事怎么样？
　　一点声都没有。
　　“难道，你就不打算给我讲个恐怖故事让我睡个安稳觉？”
　　“你需要的话，我能打晕你。”
　　“需要一个故事。”
　　“好。”
　　张起灵起身拿出当时凑合用的刀具，指腹触碰那刀面，忽向黑瞎子而去的眼神伴随淡淡的声音，他说：“从前有个人——”
　　“去砍柴！”
　　“……”
　　“不小心把斧头掉河里了，然后呢河神出来了，”黑瞎子躺在床上开始叽叽喳喳，“你知道吗？河神啊，拿出两把斧头，一把金的一把银的，就问人，是你掉的么？”
　　“不，不是。”
　　“对，不是，所以河神觉得他很城市，就把两把斧头都送给他了。”
　　“哦。”
　　“这个故事不赖哦，哑巴。”黑瞎子哈哈笑起，本来确实想让对方讲故事，可他又想这人懂什么故事，要是忽然讲起以前的自己，他该怎么办？若是伤心要陪着一起感伤吗？哑巴张倒不像会感伤的人，只是记起什么时就格外惆怅，有点奇怪，似乎不想记起又逼迫自己想要回忆起。
　　若是，他发现秘密，哑巴还会留下不？
　　“那个人，丢了最重要的东西，找不到就求神希望能找到，他不要最好的，也不要最厉害的，他只是想要那原先就属于他的最重要的。”
　　“却不知道什么最重要。”
　　“知道。”
　　“过去的记忆？还是你身负的责任？那种东西比起过的逍遥自在重要？”
　　“我在讲故事。”
　　“呸！”黑瞎子翻身起来，直对哑巴张摆出嫌弃的模样，那夜挺黑，月光微微的，隐约看出他的脸他的眼其实表情实在，或许是该担心失去一个厉害的拍档？可他并没想到担心这个，只是舍不得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他今天有点激动了，他总算找到答案了，“你哑巴就知道找找找找个屁玩意的过去。管它什么过去现在的你和小爷我一块了！”
　　“……”
　　“你是我的人！”
　　对面的人看他，眼里似笑。
　　“——认真点。”
　　“好。”

　　迷糊中醒了，发现自己原来睡着了的黑瞎子看到陌生人安静地窝在角落，再看，似乎是最开始那人休息的地方，这琢磨见鬼了，他看到这张姓的陌生人抬眼看他恍然如梦惆怅若失，记起哑巴张看到吴家的小三爷也是这副模样，黑瞎子问他想起什么了。
　　“虫子。”
　　“啊你说过了，导致人产生幻觉的东西对吧？”
　　“你分的清现实和梦境么？”
　　“可以啊！”黑瞎子认为自己还是没分清，例如刚才梦里自己与张起灵闲聊的那夜或者现在和张姓陌生人聊天，他应该也不知道谁是幻觉，谁是自己心想的那个张起灵。
　　“那就好。”人说，“我怕你被自己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