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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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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自从上次水池一话之后,小姐明显对我上心了几分,而且每每我受罚的时候都来我身边和我唠嗑。
我发现小姐这个习惯之后,每隔几日就要冒着被大黄训死的风险犯一犯错,从水塘到洗澡堂再到练武场,我已经快把言府上下打扫一遍了。
而今天,在硕大的马场上,我一边扫着马粪一边听着小姐埋怨。
“柳如空真是个木头,每次来了府上都不能和我说上两三句话!”
柳如常是当朝一品大夫,官职仅次于丞相,是皇上钦定的言家夫婿。
看来还是极合小姐心意的。
“柳公子来了?”我轻轻问道。因为上半日我就被赶来捡马粪了,前院发生的事情我是一点也不知道。
“对啊!”枝楉小姐拿着一片大树叶挡在自己脸侧,投了一大片阴影在脸上,又眨着大眼睛问我,“你今天又犯了什么错了?”
我张了张嘴,没好意思说。
今天我实在是找不到错再犯了,只好主动请缨来打扫马场,谁知道竟错过了柳如空来言府拜访。
“好了好了,不说你了。”枝楉小姐一脸愁苦地停止了话题,蹲在了树荫里看我打扫,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又扫了两三下,把附近扫的干净的露出了地面,才恭敬地朝她弯了弯腰:“中午日头太烈,马场气味难闻,还是请小姐先行回去吧。”
枝楉小姐托着腮,双眼直愣愣地盯着离她不远处的一泡马粪,就在我以为小姐要发挥她的臆想力把马粪移走的时候,她轻飘飘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你说柳郎他……每次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哦,原来是柳郎。
我内心杂乱地看了眼皱着眉的小姐,她仍旧托着腮盯着马粪,明明是不太漂亮的场景却让我生出了此生难忘的感觉。
我想真的可能忘不掉了,在小姐心里柳如空是柳郎,而我只是一个不知姓名的你。
终究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当天夜里我彻彻底底地犯了一次大错。大黄拎着醉意滔天的我喋喋不休,我抱着他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叫“师父”,据说那天晚上我的表现令闻者悲伤见者落泪。
但我还是没逃得过惩戒。
因为我还未经过暗卫预习人员的考核就犯了如此大错,直接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每天有人送饭菜,但总是食不知味,想着外面现在是怎样光景了。
这天夜里我正睡得熟,就被人摇醒了。
来人一身劲瘦,黑衣蒙面,带着几分尊敬地跪了一跪。
我睁眼回了回神才坐了起来,这几日因为送水不是很勤快,我的嗓子有些沙哑,轻咳了几声才开口问他:“外面怎样了?”
他的声音在黑面里裹着,听着与平日不甚相同,但口齿还算清晰,让我听到了想知道的事情。
“回主子,一切安好,只是再劳您受苦几日了。”
我摆了摆手,示意无妨,继续和他分析后面的情势:“待我出去后大概要被暗卫队除名了,你现在还有哪里有空缺?我可以试一试。”
大概是我说的太过真切,吓了他一跳,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只说道:“属下不敢。”
我叹了口气,起身将他扶起:“你这是做何?我有时难免不能顾全大局,还是需你提点一二。”
他这才抬了抬头,勉强和我对视了一眼,又跪了下去:“属下斗胆,还差言行水跟前的部署,要委曲主子了。”
哦。我点头表示明白了,去言行水跟前,的确是非我莫属。
“你且回去吧,这几日也不要再来了。一切事情等我出去再说。”
他冲我又拜了拜,才转身退了出去。
次日,众人醒来纷纷表示昨天睡得十分痛快,连起夜都不曾有,我干干笑了几声附和他们,心里却盘算着其他的事情。
距我从这里出去还要几天的时间,而这几日应该足够他们做最后的收尾了,我需要的就是想办法去到言行水的跟前,这件事大概要求一求大黄。
大黄来的时候有些不愿意,见到我之后也是一脸不屑,从头到尾地审视了一番才从鼻子里哼出来了几声:“让我过来干什么?”
我冲他鞠了一躬,声音诚恳:“这几日和你添麻烦了,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一帮我。”
大黄这才拿眼看了我一下:“什么事情?”
我假意咳嗽了几声:“我这几日反省了一下,知道自己已经犯下了滔天大罪,回到暗卫队的几率甚小,现在只能求你一求不要把我赶出府去。”
大黄有些恨铁不成钢,拍了拍我的肩膀:“暗卫队你若是想待,我自然好好教你,只是你也忒不争气了,这样在府里混日子又有什么意义!”
我无法,只得苦笑,朝他道:“黄哥,你真是不懂我的处境。”
大黄懂不懂我的处境我不知,反正后来他和管家商量了一番,恰巧大厅的仆人刚刚离职了一个,把我塞进去顶空缺正好。虽然这个结果和我当初所想相差甚远,但还是大黄卖了面子换来的,我也没抱怨半句。
(四)
在大厅当值的日子比暗卫要轻松许多,只是也少了很多见小姐的机会,毕竟未出阁女子不得抛头露面,即使是小姐这样不羁于世俗的女子,也只能在柳如空来的时候过来大厅。
今日小姐恰好在,自然柳如空也在。
旁边的使唤丫鬟端着茶水一人斟了一杯,就站到一边侯着了,我也站的笔直等候着吩咐。
小姐听他们聊的百无聊赖,转头冲我“嘶嘶――”了两声,我低了低眉假装没听见。
言丞相看见后在旁边压着声音咳了咳,没想到这次倒是引起了柳如空的注意。
他朝我这边看了几眼,才向言丞相拱了拱手问道:“这位当值的小哥看着面生的很,可是新招进府的?”
老管家见状急忙朝言丞相旁边走了几步,低语几句,后冲我摆了摆手,我见状也就朝众人低了低头,自我介绍道:“小人是府里暗卫队的后备人员,因着前几天犯了错,现在在此处当值。”
柳如空听罢,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赞许的目光,后冲言丞相处低了声音:“现下正是用人之际,此人可提点一二。”
柳如空也算是言行水的心腹之人。那日他走后,我就被言行水叫去书房问了几句话,一一答后,言行水满意的点了点头,拍着我的肩膀问道:“你可愿意签下死状,陪本相打拼一番?”
言行水问得太过诚恳,我略略推辞了一番,又问了问月俸,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我回到芹菜巷的时候,我的师父正悠然自得地靠在大石凳上晒太阳,见到我之后一个激灵摔到了地上,“哎呦”叫着揉了半天的腰才想起来问我:“你不是被言府赶了出来吧?”
我沉着脸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回他道:“是给你回来送月俸了!”
师父满脸喜色,只差从地上蹦几蹦了,最后还是碍着邻里街坊都看着,敛了敛神情扯着我回了家。
我掩上院门,进了里屋才把内兜里的几锭银子拿出来递给他,嘱咐他道:“你省着点儿花,这几日我恐不能再出府了。”
师父在手里颠了颠银子的重量,眼镜眯成了一条缝,但还是压着声音,问道:“成了?”
我点头,简单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形:“言行水已经开始有所动作,现在正在大量敛人,我在其中。到时候一切按照计划来,必要确保万无一失。”
师父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后又扯着自己的一把胡子问道:“当真要全部留活口?”
我仔细想了想,回他:“伏法之后理当交由大理寺处理,我们只负责抓人。”
结果换来了师父的一声悠悠长叹:“……蛟晟啊。”
原来师父是能看出我的私心的。
那日再回相府,我就签下了死状,状中文字分明,我的师父由言府养老直到终死,而我则要放下所有协助言行水起义。
这起义,反的自然是当今圣上。
我拿着死状愣了半柱香的时间,才缓缓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吃了言行水递过来的药。
言行水满脸笑容拍着我的肩膀,夸奖道:“将来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我干干笑了一笑,托词自己需要消化一下,明日再同他来赔罪。言行水豪放的笑了笑,命厨房单独做了几个菜送到我的房中,并嘱咐我好生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