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绿色》夜夜难眠

7、第七章

　　荣弦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可还是希望这一天来得晚一些。

　　“好啊。”荣弦露出微笑，实际上答应得很勉强。他觉得自己吃了很大的亏，灵魂不羁的鸟儿受到了拘束。

　　等腻味了就分手，荣弦想。

　　他不知道的是，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送荣弦回去之后，戚耀开车去了邰严清家，把还没床的人挖出来喝酒。

　　认识那么多年，邰严清难得见他脸上露出明明白白的烦心，一下来了兴致，“有什么烦心事，快说出来哥哥听听？”

　　戚耀没理这个哥哥，走到酒柜旁拿了瓶洋酒，邰严清表情有点心疼，“那个很贵的。”

　　他换了一瓶。

　　“还是刚刚那个吧。”

　　戚耀像是没听见，在吧台上取了杯子和开瓶器，跳下床的邰严清没来得及阻止他。

　　“不好喝。”戚耀说。

　　靠，那是他花大价钱托人从拍卖会上买回来的，您能说点人话吗？

　　喝了一会，戚耀又站起来看他的酒柜，琳琅满目的玻璃瓶闪着冷冷的光。邰严清喜欢收藏名酒，照他的话说，都是可以保值升值的好东西。见他又盯着自己的那些宝贝，他心里慌得不行，“你能不能坐下？”

　　戚耀不肯坐下，邰严清只好站起来。

　　正好，戚耀拿了两瓶问他，“哪个好喝点？”他的口吻，仿佛在问主动上前服务的工作人员。

　　你大爷的，邰严清没忍住爆了粗口。他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喝的东西，这家伙每次来就得糟蹋一堆，一开始是客气，结果人家压根不跟你客气，他忍很久了。

　　戚耀没明白他生气的点，“反正你也不喝，我是在帮你。”

　　“要我说谢谢吗？”

　　“不客气。”

　　……

　　第二天聚会的时候，邰严清顶着张紫色的脸从外面进来。若不是门口的灯就是紫色的，会有人怀疑他中了番薯毒，他走出灯光的涂抹范围，大家这才看清这原来是一张青黑的脸。

　　这下没人怀疑他中毒了，因为看上去跟死了没区别。

　　“昨天喝了他几瓶酒，他就这样了。”戚耀说。

　　不少人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两人是一块进来的，戚耀穿着件很不符合他品位的花衬衫，如盛夏热闹的花丛。一看就是邰严清的风格。

　　昨天喝完酒，他就没回去，自然也没什么换洗的衣服，他用指尖揉着眉心，因宿醉而显出些许痛苦的褶纹，仿佛蜷曲的花枝。

　　“你又是什么情况？”

　　戚耀接过侍应主动递过来的白水，喝了半杯放下来，“酒太难喝了，胃里难受。”

　　邰严清挪了挪臀.部，坐得离他远了一点。戚耀正好用来搁腿。

　　聚会没开始多久，来了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至少戚耀很不想欢迎他。

　　男人穿着一件灰白色的开衫，越到肩头颜色越淡，仿佛结了一层霜。戚耀的脸冻住了，就像那层霜打在了他的花枝上。

　　对方笑眯眯的，他总是笑眯眯的，“没打扰到你们吧？”

　　这世界上，总有人喜欢问些自己知道答案的废话。

　　大家一起举起手，包厢里顿时充满了虚假的笑声，“怎么会呢，非常欢迎！”

　　唯一的空位，正好在戚耀和邰严清拉开的山脉中。戚薄文看看左右，问了句一模一样的话，“没打扰你们吧？”

　　或许是差不多的着装，闹别扭的氛围让他产生了不该有的误会。

　　死人脸的邰严清转过头想要解释，戚耀却说，“知道还问。”

　　男人没有生气，他看上去反而更愉快了一些。他凑过去，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既然你都终成眷属了，那个你喜欢得要死的小家伙，总可以让给我玩了吧？”

　　没人听见他说了什么，只看到了戚耀越发冷下去的脸，他满身的花枝仍是热气腾腾的，像是要在这场寒冬里燃烧起来。

　　聚会的气氛变得相当古怪。

　　尽管这位二哥哥为人随和，说话好听，招人待见得很，可碍着老友的面子，大家又不好意思对他表现得多热情。当然太冷淡也不合适。

　　总之又累又烦。

　　没多久就有人站起来说要回家喂猫，接着是一个回去给鱼缸换鱼的。

　　邰严清用的理由比较朴实，“回去给酒柜装密码锁。”

　　走的人一多，聚无可聚，自然就散了。

　　一群人打着哈欠往外面走，只剩戚耀和戚薄文还坐着。

　　戚耀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看起来还是不太舒服。

　　花色衬衫松散地挂在身上，叠出优美的褶皱，尽管经常健身，他的肌理线条却不会过分喷张，那是一种赏心悦目的恰到好处。他抬起一只胳膊遮着灯光，修长的手指扣拢在耳后，压着几束头发。

　　“你怎么还不走？”戚耀不想看见他。

　　“等人。”

　　“谁？”

　　“你猜。”

　　戚耀不想猜，可还是自动顺着思路往下想。今天没来人有三个，一个出差一个蜜月，剩下的只有……戚耀现在头疼得很，也没力气去攻击他，只将露出的唇角微微下撇，以示讥讽，“这你都下得去手？”

　　“你在想什么啊？”

　　戚薄文用手掌碰他的额头，好像他的脑子出了问题一样，语气悲悯，“我留下来，当然是为了照顾我亲爱的弟弟。”

　　他让人端来醒酒汤，“来，喝。”

　　戚耀被按头强灌了一口，不肯再喝，对方责怪而爱怜地，“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似乎一个人无论长多大，在那些看着你长大的人面前，就永远无法摆脱出你是孩子的困局。

　　这很让人崩溃。

　　喝完醒酒汤，戚耀的头疼缓解了一些，也有力气扳开他按着自己的脑袋的手，“我要回去了。”

　　戚薄文没说要送他，好像这时候他亲爱的弟弟又不重要了。

　　他仍是坐在那里，坐在散场的狼藉中，玩着将硬币左手换到右手的无聊把戏。肩头的那层白在关了灯房间里闪着深暗的冷光，仿佛山顶积存了许久的雪……

　　……

　　“来我家吗？”荣弦打电话给他新鲜出炉的男友。

　　他的快递到了，想跟他很想跟他share一下。

　　戚耀还在忙工作，没空出来，荣弦不在意道，“那我去找你。”

　　这是他头一回去戚耀住的地方。装修性冷淡的复式公寓，很符合他对精英男的想象。

　　他踩着拖鞋参观了浴室和卧室，对其他地方兴趣寥寥，脱了鞋，又盘腿坐回客厅的沙发上，男人在旁边敲邮件，专注的模样分外吸引人。

　　“周五有空吗？”戚耀问。

　　荣弦正在玩他的衬衫扣子，口水泛滥地点头，“有有有。”

　　“带你见我的朋友。”

　　荣弦有些意外，毕竟同性.交往对于普罗大众仍然是个遭到排斥的话题，他居然愿意向身边人公开，莫非……他对这段关系很认真？

　　“这……不用了吧。”

　　他可没打算经营这段感情。

　　戚耀扭开他的手，继续敲邮件，数秒后后背一沉，屏幕上映出那张挂在肩上的脑袋，笑得很勉强，“好啦，去就去嘛。”

　　不能因为这点小事，破坏他的大事。

　　他可是带着“梦想”来的！

　　实现梦想的第二天早上，荣弦拿着金属勺子蹲在地上清理蜡烛痕迹。

　　戚耀站在边上喝着牛奶，让他以后不要买这些劣质货，他平静如佛的模样仿佛昨天兴致勃勃的人不是他。好在他说了句很有良心的话，“以后刷我的卡。”

　　荣弦感动得都要哭了。

　　很想抱他一下，结果蹲太久腿麻了。

　　戚耀用一只胳膊将他从地上搂起来，火一样的朝阳吞掉了半个窗口，男人的脸沐浴在红光中，神祗一般。荣弦搂着他的脖子，在神祗高不可攀的嘴角啄了一下。

　　有牛奶淡淡的甜。

　　……

　　听课的时候，荣弦还在回味那个味道。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个不停。

　　“hello~hello~晚上粗来玩？”六块腹肌的表弟又来纠缠他。

　　荣弦本来已经把他删掉了，这厮又厚着脸皮加了回来。换了个新头像，他没看出来，还舔了一会。

　　不知为何，他这会对头像上崭新的腹肌已经不感兴趣了。

　　“不，我想跟你表哥玩。”荣弦说。

　　那边发了个吐血的表情，难以置信地，“不是吧，你居然还没被我表哥抛弃？”

　　谁说不是呢。

　　荣弦想说那人脑子太蠢，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甜丝丝的，他的舌尖上又尝到了那股子牛奶味，回味悠长的，“他肯定是太喜欢我了。”

　　对方接了个一脸懵的蠢狗表情包。

　　“我们正交往呢。”荣弦继续说。

　　“打扰了。”

　　这一回，表弟主动删了他。

　　捉虫，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