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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混沌的心 ...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效的缘故,这一觉仿佛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安稳的睡眠中既没有先前刻骨铭心的疼痛,也没有那些不断骚扰我思绪的顽固梦魔,所以,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明显精神了许多,只感到肚子空空,有些微饥饿的感觉。环视四周,天已完全地暗了下来。黑暗中,没有任何的声响和动静。躺在原地瞪了会儿天花板,直到房门突然由外面开了条缝,迸进了一点光线来。月光下,一个人影缓缓地走进房内,背对着光,我以为是漫,待那人开口后才发现并不是他。
      “醒了?”
      “祁晛罗?你不是走了吗?”我惊讶于他的再次出现。
      “怎么,不欢迎我回来?”他在我床头开了盏暗灯,昏暗的灯光下,我见他挑了记眉。
      “漫呢?”
      “去休息了!你难道还巴望着他在你身边继续守上五十几个小时吗?”他用一贯嘲讽的语气如是说道。
      “我没那意思,只是想要点吃的!”就当作没听到他的挖苦,我不想为了不必要的吵架而耗费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尽量心平气和地同他说话。
      “等我下!”停顿了一秒钟,他背向着我走了出去,没隔多久便拿了个盛满米粥的碗进来。
      “炉灶上热着的,我想是那小子为你准备的。”
      别看漫这小子平时粗枝大叶的,却也有细心的时候。
      “谢了!”我吃力地将上半身撑起,依在了床枕上。
      “需不需要我喂你?”祁晛罗冷着脸问我。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就好!”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想再欠他什么人情了。
      “你这个样子恐怕连勺子都握不住吧!”他端着碗走近我床边,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把一勺粘稠的粥塞到了我嘴里。
      “唔——”诧异地直盯着他,虽然粗鲁的举动,却带了点不一样的温柔。
      “自找苦吃!早听我的话也不至于弄成这副伤痕累累的样子。”他喂着粥还不忘教训我。
      “你这样的家伙,活该死了也没人救!”
      “是啊!真难为你救了我。”我自嘲地笑,不想反驳他。
      认识他不算太久,可是,他的讲话方式每每都可以把人逼入一条死胡同里,对任何人都无例外。我想,也许正是这乖僻所致,往往被言语逼退的同时,还要忍受那令人发噱的神态,因此,他的避雷指数才会如此之高。
      “……”他听了我的话,忽然闭了嘴,继续安静地喂我喝粥。
      “祁晛罗!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吃到一半的时候,我受不了他的沉默,主动开口问道。
      “说!”他干练地给了我一个字。
      “出事那晚,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哪里?”我受伤的那一晚,除了夜燎老爸以外,就只有两个人知道我的去向,要是我的记忆体没有出错的话,祁晛罗并不在其中之一。
      “预感!”
      “啊?”他的答案让我顿时一楞。
      “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你就当我是碰巧路过那里好了!”他似乎不想为此多做解释,随便敷衍地回了我几句。
      “路过?凌晨时分路过荒郊野外的农场?”这理由无论如何编得也太那个——离谱了吧!
      “相不相信随便你!”他无意给自己找理由。
      “好吧!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每个人都会有不愿说出口的秘密,我也不打算强迫他。
      “那天和你同行的还有一个人。”祁晛罗说着说着就扯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哦!你说的是桓谷昕那小子吧!”那小子应该会自己逃了吧!本来就是个明哲保身的家伙,我也没指望过他会留下来帮我。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见他满身的血,手里抱着受了伤的你!”
      那是狂!我听到这里,心里有了个数。捅完我之后,若不是他帮我止了血,带到地面上去,我估计是没命活到现在的。那小子本可以把我直接丢在地牢里的,然而,他却没有这么做,可见他要的并不是我的命,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往我要害里戳,我的伤口才会避开了重要部位,没有伤及内脏。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我问他。
      “没有!只是把你交给了我。”
      “哼!果然是这样!”狂这小子既然不会对我坦白,自然也不会对一个外人说些什么!
      “你的交友水准真是不怎么样。”祁晛罗看看我,半天给我下了这么个定义。
      “是吧!总比某些连朋友都没有的家伙强!”我和他对嘲道。
      “……”
      “像我这样的人,也许真的不太适合交朋友吧!”在说祁晛罗的同时,我也顺便反省了一下自己。当年,我要是能够再霸道一点,不让狂去红谷的话,也许今天就不会是这样的一种局面。
      “没有顾忌的火迟早都会烧到自己的身上来,你看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恩!也许吧!”表面上的伤口终有痊愈的一天,然而,内心的脓肿却不是那么容易清除得掉,我和狂是两个站在完全不同的价值观上的人,想要摆脱那根深蒂固的思想,恐怕惟有彻底地给自己换一次新鲜的血液,方能放弃各自的执着。

      细菌感染是伤口愈合的最大阻碍,熬过了两日的高烧,我体内的活性抗体开始发挥了神奇的功效,静养了几日之后,伤势便已经恢复了大半。下床是三天后的事情,一个礼拜以后,走在街上一点都看不出有受过伤的迹象。这时候,漫就会很嫉妒我的怪物体质,连连挖苦我,袭用他的话来讲,我就如同是一个装载着异端核心,血肉比怪物还要坚硬的不死之身——死不了的时候偏要瞎折腾自己。当然,对于他毫无恶意的酸臭评论,我多半也只是一笑带过,很少放在心上。
      搬回公寓的隔天清早,牛奶还没送到嘴边,就听到漫从大老远的地方喊叫着我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从窗台上望下去,他人便已到了我楼下。看到背着大挎包的他汗流浃背地爬上二楼的楼梯,他那大嗓门和精神百倍的脸顿时让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亲切。
      “怎么样?伤口还行吗?”上来,他就关心地看了看我的受伤的部位。
      “恩!没事了!已经不碍事了!”伤口虽然没有完全消疤,不过,也已经不妨碍我正常作息生活了。
      “那就好!对了,好像有人送了张邀请函给你,我在你门口的邮箱里拿到的。”说着,漫从挎包把一封白色的卡片抽出来,交给了我。
      随手拆开信封,看到里面的字迹,我便后悔了。早知道这样,本不该当着漫的面,让他看到这封蕴涵了无数阴谋与诡计的邀请信的。由记忆的夹缝中勉强还能认得出那是谁的字迹,霸道、张扬、不见一丝含蓄的草书,这样的一种风格不是人人都能轻易效仿得来的,除了我认识的那个狂,再也不会想到第二个人。
      “那小子居然还有脸给你写信!”别看漫平时马虎马虎的,可一旦看到点敏感的东西,却是一点都不粗心,才一眼就识出了来人的笔迹。
      “说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说要给我庆祝生日而已!”这最后的晚餐,意欲太明显了!
      “庆生?先捅你一刀,再给你庆生,这算哪门子的事啊?”漫忿忿不平道。
      “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冷漠地合上书桌上的电脑,转身收拾起搁置在一旁的行李。
      “什么我不管!我怎么可能不管!你——这是在干吗?没事收拾东西做什么?”漫狐疑地瞅着我不寻常的动作。
      “去北潭!”
      “去北潭?你疯啦!这不是送羊入虎口?”他当下蛮横地抢过我的衣物,一把扔到地上。
      “我不是羊,他也不是虎!”
      “废话!你脑子哪根筋不对了?被他捅一刀还没捅清楚啊!敢情还想把你的命也送给他?”漫此刻正抓着我的衣襟,脸上有着明显想扁人的冲动。
      “反正我也已经打算和祁晛罗一起去末秋参加竞赛了,正好把该解决的事情给一道解决了。”我平静地看着他,任由他抓着我的衣服,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
      “你脑袋进水了吗?狂现在这个样子,你还和他解决个屁解决啊!要是能解决,他犯得着砍你吗?”漫用劲全身的力气朝我怒吼着。
      “虫子!你小子带种的就给我砍回他去,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血淋淋地出现在我面前,他妈让我心跳停止好几次!你以为我有多少胆给你吓啊?”
      “我砍了他,难道你就会高兴了?”同样是曾经的死党、手足、铁兄弟,我十分清楚,漫不想看到狂伤我,当然也不会想看到狂被我所伤。
      “那小子才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你伤到呢!他的皮可是比你厚上千百倍!”漫这么说,也就证实了他心里并没有彻底地放弃狂。
      “因为逃不开,所以,我不会逃跑!”既然人已经向我下了战贴,我又怎能拒绝他呢?
      “什么逃不逃的!搞什么狗屁东西!把命搭进这种莫名其妙、毫无意义的事情里去,虫子,你是那么神经错乱的人吗?”
      “漫!我的判断力还没有迟钝到分不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地步!”我知道漫对我的义气是那种不容反驳的无条件信任,因为我在他的心目中永远都是值得崇拜的朋友和兄弟,所以,才更不想我拿生命去冒险。只是,他不了解我也有我自己的一番道理。
      “你现在就是分不清状况,自寻死路!虫子!感情用事并不能解决问题!要是能的话,你想想,狂何必要跟着他养父这么多年?你之前不关心他,现在又何必多此一举?冷战的话就继续冷战下去,不要到了这种时候再来给我解封,实在愚蠢!”漫很少会这么理直气壮地骂我,也就只有在他完全气疯了的情况下。
      “我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事实!事实是我要去搞清楚真相!”狂和崇家之间有太多的秘密,即便经过了这件事,我也不想去否定狂的人格,毕竟除了漫以外,幼年能交心的人也就只有他了。可是,假如是我猜错了,我也还是想知道狂的答案。
      “什么真相?什么事实?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还需要去搞清楚什么?”
      “漫!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那我就是吗?所有的劝解对你来说都是废话?”他生气道。
      “我不能因为你不想我去冒险,就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一辈子!”我把话说地些微重了点。
      “虫子!以你的冷静,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我是不是太看得起你的智商了?”漫顶着一张决裂的冷面孔看着我,这还是我首次看到他如此敌视的表情。
      “漫!谁都没有办法真正了解另一个人!”我也以为我了解狂,然而,其实是从来都没有了解过。
      “好吧!我现在是完全不了解你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当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漫推开我,愤然地甩门出去,我知道他是不能原谅我刚才的那番话语。
      再过几天就是我十七岁的生日了,看来今年势必要度过一个很荒凉的生日,没有死党会祝福的生日。

      隔天,无视漫的再三劝阻和威胁暴跳,我还是和祁晛罗离开了扬名,乘了三小时的飞机,浑身疲软地踏进了永远装载着深秋气息的末秋理工学院。
      前往分配好的寝室路上,我一直都很沉默,以至于当祁晛罗突然问我话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来回应他的问题。
      “以你现在的状态,参加比赛没问题吧?”
      “应该吧!”说实话,我的心思并不在比赛上面。很久没有回想起小时侯的事情了,不知道为什么,在飞机起飞的那一顺里,满脑子竟都塞满了狂的影像,陪我一起打架,一起玩耍,一起捉毒蛇攒零用钱。对我而言,那少数几个可以称得上是重要的人里,他自然也是其中的一个,从一开始占据我心中的份量就不亚于崇斐老爸和夜燎老爸,我会逃避去想那个最坏的可能性恐怕也是因为内心的诸多争战。我想,让我不愿面对的也许并不是他的背叛,而是失去了那份友谊之后的茫然与空洞。
      “你这个样子,用我们国家的语言来形容就是格撒,被赋予‘败者表情’的一种人,注定要被邪神引向失败之途的‘丧失者’!”他的声音很冷淡,就如同他的表情一样,看不出一丝关心的痕迹,虽然我能感觉得到他其实是有些关心我这个“敌人”的。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成功的人,也不认为将来哪一天会变成那样的人!”我本就不具备大多数男人都有的好胜心,也不怎么计较得失与成败。用世俗的眼光来评价可以说那是一种没有进取心的体现,不过,我倒并不怎么在意那些对我来说虚无的东西。
      “愚蠢的想法!所谓强者,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允许敌人看见自己情绪浮动的掩饰者!哪怕自己在逃避也应该为此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连这点都办不到的家伙,又和一无是处的废物有什么区别?”继关心之后,是重重打击的话语。
      “你还真是生在了一个奇怪的国家中!”我拉扯着嘴角,对他异于常人的见解不置可否。
      “在我看来,你们国家的人才比较违反自然的定律。”
      看来除了部分看法上存在着分歧以外,我们两个的世界观也相去甚远。
      “哦?包括你那个不与人打架的原则吗?”我故意奚落他道。
      “如果我向他举剑的话,就代表了我一定会杀了他!”他用无比认真的表情说道。
      “这也是你们国家的习俗之一?”听来多少有点像异世界的作法。
      “不!是王的法律!”他每说一个字都保持着谨慎的态度,虔诚的信仰,似乎与他的年龄完全地背道而驰,这使我感觉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像是隔了一世纪那么遥远。
      “有如此古怪的国家和古怪的王,难怪你的举止会这么地怪异!”
      “一个不曾背负什么的人是永远都不会了解责任的含义的。人只有在没有选择的条件下才会真正明白怎么去选择,你还会有那种天真的想法是因为你根本就无法认清你自己!”
      “这可是我听过的最为傲慢的评论了!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不只是说说而已!”我噙着冷笑打开那扇即将要成为我们未来三十天里“合住容器”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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