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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不愿浮现的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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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祁晛罗先前预言的一样,在末秋理工学院待了好些天后,我仍旧不能全身心地投入比赛里去。一连翘了五场初试赛,又对赛后的讨论会心不在焉,浑浑噩噩中,名次也随之一落千丈。这段日子以来,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栽满梧桐树的林荫道上,重复着这个无聊的节奏,然后,累计出一堆毫无头绪的杂乱,我不知道原来我也是一个会自寻烦恼的家伙。
至于我和祁晛罗的临时“同居生活”倒也波澜不惊,在达成了一定的共识之后便一直保持着互不干涉、相安无事的“和谐状态”。
今天是后纪元两千三百八十一年九月二十三日,又到了十七年前的那个日子。一大早就收到了崇斐老爸和夜燎老爸发来的祝福短信,读着那些温馨的话语,心情也稍有好转。虽然目前为止,我和崇斐老爸在看待问题的角度上尚存在着分歧,可是,无论他有多气我,哪怕气到了极处,也还是停止不了对我的关心。我们相遇的那个纪念日他总是能记在心上,就好像早已根深蒂固一样,透过那距离千里外的文字,唯一能感受得到的就是——作老爸的,真是不容易!这么多年来,可以无条件包容我任性,让我活得毫无后顾之忧的这两个人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不管什么样的争吵,也阻断不了彼此的思念,也许这就是人们口中所谓的一家人吧!想到这里,表情也豁然开朗起来,露出了几日不见的微笑。
撇开令人心烦的事情,趁着好心情,打算给自己弄一锅美味的面条,然后,精神熠熠地去参加上午缺空了好几场的比赛,希望还来得及补上前几次落后的进度。应该说,我不是十分衷情于面食产品的那类人,但是自从十四年前,和夜燎老爸定下那个约定开始,每年一到我的生日,他都会亲自下厨,为我煮上一碗特制的乌龙面作为庆生的礼物,纵然现在我不在他身边,可也不敢随便怠慢这个已经成为我们家习俗之一的重大时刻。
端着热腾腾的面碗,望着滚烫的龙须面上方不断冒出袅袅的白色雾气,突然发现这异地的生日面,看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或许是因为十七年来第一次在生日的时候离开崇斐老爸,所以,才会觉得有那么一份说不出的惆怅和伤感。
把大碗放在餐桌上,拉开一边的背椅,屁股才刚坐定,准备拿起筷子,却看到祁晛罗如同幽灵般地从房里飘了出来,耷拉着脑袋,半眯着睡眼,完全颠覆了平日里整齐端庄的形象。我瞧见他没打招呼的意思,只是拖着没力道的步子走到冰箱那里,开了门,取出昨晚剩余的三明治来,啃了一小口,接着,又皱眉地放回原处,貌似被这不好的味觉刺激了一下,人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自顾自地吃着碗里的面条,欣赏着祁晛罗近似于小孩子般的举动,我忽觉有些好笑,没想到这小子也有逗我发笑的“资质”。
“今天你生日?”走回餐桌旁的时候,他居然拿起了我忘在桌上的生日卡片,翻开仔细地看了又看。
“不可以吗?”听他的口气好像今天就不该是我生日一样。
“不!只是——今天也是那家伙的——”说到这里,他突然住了嘴,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触到了禁忌门上。
“那家伙?”我狐疑地瞥他。
“没什么!”他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有可能是为了掩饰之前的“语误”。
“……”
“对了!你和韩戚漫吵架了?”瞬间,他便神速地转移了话题。
“你什么时候爱管起闲事来了?”对于他的问题,我不想回答,只是埋头吃着长寿面。
“随便问问而已!最近你的人际关系很差啊!”他嘲弄地笑道。
“那是遇见了你以后才开始变差的!”我不客气地反讽他。
“潜意识学上称之为相互间的影响,我想,我们还没熟到那一步吧!”他冲我挑了记眉。
“我希望也是!”吊着嘴皮,我不冷不热地笑。
“让人背叛一定很沮丧吧!看你几天来都是一副丧家之犬的表情。”他意有所指道。
“祁晛罗!拜托你用正常点的方式来沟通,不要说话这么不着边,好不好?”这小子说起来孤僻、不合群,可就有一堆气死人的本事,每每不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把那些企图接近他的人弄得仓惶而逃,就是把人逼到大跳脚不可,所以,我一直认为那是他众多本事中最厉害的一项。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不爱听就算了!”他搞得像是自己很有气量一样。
“是人都不会喜欢听你说的那些话吧!祁晛罗!你该好好去进修一下‘说话艺术’这门学科!”我“建议”他道。
“你们中土有句话叫做‘忠言逆耳’,你没听说过吗?”他为了向我展示他的语言水平,还故意引用了一个作古的成语。
“那你也应该学过另一句话,叫做‘狗拿耗子,关你屁事’!”我故意用改良过的粗鲁话语回击他。
“不要以为我没学过谚语!”他嗤笑了一下,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你真是——一点都不像他!”
“亚克斯吗?”
突然从我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他先是楞了一下,而后,收敛起玩笑的表情。
“你不该提这个名字的!在特奥勒伊,这是一个被永恒封禁的名字。”
“我没兴趣了解你们国家的‘风俗传统’,所以,你也最好不要让我有机会说到不该说的事情上去!”我与他四目相交,不肯退步。
“……”
“今天我补考,一天都不会回来,你可以不用担心我会吵到你睡觉了。”没和这家伙住一起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原来这个世上还有如此嗜睡的怪胎。一天要睡上十四个小时以上的猪总算是让我见识到了!真怀疑这家伙除了考试、上课之外,业余时间是不是全用来睡觉了?
他保持着沉默,静静地听我讲话,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哑巴。
“厨房里还有些面条,今天煮多了,肚子饿的话,可以吃点?”我看他天天啃三明治也啃地不是滋味吧!虽说吃不惯末秋饭堂里的东西,不过,这家伙也算够挑剔的了!
“我不吃那种东西!”排斥中土饮食文化的他还摆起了少爷架子来。
“爱吃不吃,随便你!”挑三拣四,这世上还有人吃不饱呢!他这种人啊——活该饿死都没人理!
有意无意地瞄了下墙上的钟,发现离考试时间不远矣,于是,迅捷地吃完桌上的面,也没多余的时间和祁晛罗抬杠,拎起书包火速赶往考场。
离开寝室没多久就察觉被人跟踪,我故意装作不知晓,避开人潮涌动的大路,沿着人烟稀少的小道行径,途中经过一个隐蔽的街心花园,因为早上的关系,谈情说爱的家伙们也都还没出来作怪,幽静的环境正适合将鬼鬼祟祟的家伙给一把揪出来。
下意识地越走越慢,直到后来,我干脆停下了脚步,立在了凉亭里。那边跟踪的家伙见我突然打住也随之顿下紧跟的步伐,躲进边上的树丛里。稍做停留后,我故意打回头,按原路走回去,那人见我掉头,一下子往后方闪了开去。
想逃?门都没有!绕过一侧,我抄近道,堵在了唯一的退路上。
“什么时候沦为偷鸡摸狗这么下品了?”那人性感的面部特征反射出了一张熟人的脸。砍伤我的家伙居然还有胆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这会儿,我到是很“佩服”他。
“哎?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跟踪我?”
“有收到我的生日贺卡了吗?”那家伙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平稳地望着我。
“啊!收到了!”
“晚上,你会过来吧!我为你准备了生日蛋糕。”他充满期望地说道。
“狂!我不认为自己是个善于忍耐的家伙,所以,别把我想得太过体贴,尤其是已经明确立场的时候!”尽管看不见我自己的表情,但是,我能想像得出它是多么地无情。
“你不想听我的解释吗?”他幽怨地注视着我。
“该说的,你早告诉我了,至于你不想说的,我也不认为你会老实向我交代,所以,除非你想对我坦白了,否则,我们之间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大家都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对狂是已经到了非铁心不可的地步了,因为我没有办法假装看不见他正在引导的是怎样的一种危机!
“最早开始研发火炔技术的是特奥勒伊公国的传奇人物——曾经撒修一世座下最神勇的亲王猛将——亚克斯·菲玛·阿兰那姆挲·贝托卓,几百年来,这项终极武器的完整资料就只掌握在了他一人的手中,只可惜还没传到后世手里,他就因为战败而辞世了。留存至今的火炔技术其实都不是当年的全部图稿,然而,一百年前被用于世界战争的时候却也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国际上大多数的强国政府皆畏于它的杀伤力,于是,将它封印了起来。几年前,唐爸悄悄潜入了特奥勒伊,花了很长的时间想要找出配有原始发射装置的图稿,结果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狂说着那个对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顿时让我有了一个很不好的感觉。
“唐爸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你,这次派我来找你,也是为了他将来的计划作准备。因此,崇——”
“那你呢?是站在他那一伙的吗?”不待他说下去,我便打断了他。问题问出口,才觉得自己好笑。拭问,倘若狂不是站在了唐铭的一边,又怎会对我下如此狠手?
“崇!我知道你现在不能理解我,但是,我有我的苦衷,不能——”
“你不用勉强向我解释,反正我也没兴趣听你的废话!”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便没打算再理他,拉拉衣服,掉头就预备走人。
“崇!晚上,我会在约定的地方等你,一直等到你来为止!”他对着我的后背,不屈不饶地坚持道。
“想等就等着吧!”甩甩手,我没有承诺,不回头地在他面前走掉了。
火炔吗?为了这个目的,唐铭才找上我的?感觉有点太单纯的样子!当年闹得长老会天翻地覆的时候,所有人也都以为只是为了一个桓家的男人,结果是谁都没有猜到那个最终的结局。火炔不过是那家伙的借口,而事情也并不像狂说的那么简单。但是,不管怎样,假使狂真的在帮唐铭开发火炔这样的一种邪物,并大批量生产的话,那在不久的将来,一场不可避免的浩劫定会把我们俩推向战争的最前线。
根据夜燎老爸给我的地址,很容易就找到了唐铭在北潭的住所。站在大门外按下唯一的门铃,不出所料,半刻后,出来开门迎接我的人正是唐铭本人。
“崇澍?”唐铭见到我,表现出些许吃惊的神态,但是不是真有那么地惊讶就不得而知了。
“又来打扰伯父了!”我礼貌地向他致了致歉意。
“狂儿出门去了,我以为他是约了你。”
“恩!是约了我,不过,比起与他见面,我更想和伯父先谈谈。”我也懒得和他假情假意,开门见山地说道。
“哦?那就先进来吧!”他“客气”地招呼我入内。
“听狂儿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早知道你要来,我就让厨子为你安排一顿丰盛的生日晚餐了。”
“晚辈怎敢劳烦伯父为我庆生呢?”跟着他走进客厅,我在他背后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你既然是狂儿的朋友,我自当好好招待!”
“人都当狗养了,居然还有心思招待他的朋友!我没听错吧!”我话中带刺地激他。
“我从来都没有把狂儿看成是普通的‘宠物’。”对方好似并不介意我的无礼,笑脸相对地应付我。
“你终于肯承认你是把他当‘宠物’在养了!”唐铭那段轰轰烈烈的过去,纠缠着桓家和长老会的人,那条道路走得是何其地畸形,我便不做深入了!然狂跟着这么一个养父,我却是怎么都无法说服我己去相信他的人生会朝正常的轨迹行进。
“哼!你和清儿也混得很熟了吧!同样是儿子,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会青睐狂儿了。在我眼里,不管怎样的形式,都不会改变我对他的看法。”说着说着,我们俩便已身在了客厅里。唐铭踱到饮料台上,给自己倒了杯酒,顺便问我道,
“咖啡还是茶?”
“不用了!我问完今天的问题就走!不需要招呼我!”一个擅长使阴的家伙,鬼知道他的茶水里会放了什么东西!我可不想中了他的招!
“你的问题永远都那么多啊!崇澍!有没有好好地和你父亲崇斐谈过了?还是说,他根本什么都不想回答你?”
“不要和我玩心理战术,唐铭!你知道我不吃你这套!林家父子的事,我都调查过了,所以,你别想拿什么借口来挑拨我和我老爸之间的关系。”
林乔彬的生母,也就是狂的祖母曾经是爷爷的情妇之一,只宠幸了两年就遭了下堂妇的惨淡结局,死的时候受尽了凌辱与折磨。林乔彬为了替母亲出这口恶气,把一生都用来报复爷爷,甚至不惜把自己最喜欢的女人送到他的面前去作为复仇的工具,谁知道,偏偏雅娜又在跟了爷爷的第二个年头里偷偷爱上了崇斐老爸,真是造化弄人啊!
在林乔彬讽刺的一生中,最大的失误还不止于此,想杀崇斐老爸,最后却被心爱的女人给捅了一刀,命中要害,结果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下了黄泉,活脱脱地死不瞑目呐!
“挑拨?如果你们父子间的关系是脆弱到需要我来挑拨的话,那也不过如此了!”唐铭不想装腔作势的时候,说话也很刻薄。
“这就不用你来操心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林乔彬死后没多久,雅娜也疯了,可却是突然间地消失,之后一点音讯都没有。你一定知道雅娜现在在哪里吧!”我避开他拐弯抹角的人身攻击,直接导入重点地问他。
“崇澍!实话说吧!狂儿很像他父亲,雅娜不仅是个能毁灭林乔彬的女人,也同样会是带给他灭亡道路的女人,我之所以要阻止狂儿对你有好感,其实和不让他细查雅娜的下落是同一性质的。我最不希望的一件事就是,我培养了这么多年的继承人却因为你们的存在而让他变成和他父亲一样输地一败涂地的无能之辈!”
“结果呢?你成功了吗?”这狡诈的家伙用这种卑鄙的伎俩,十几年来一直掌控着狂的命运,这样的人生对狂来说根本没有半点的自由。
“不管我对狂儿的教育成功与否,这都与你们崇家人没有任何的关系!既然是你们先一步抛弃了他,又有什么资格来干涉我们父子间的问题?”唐铭的嘴角挂着一个极度冰寒的笑意。
“崇澍!一个满口仁义道德的银狼,却连容纳一个私生子的肚量都没有!我真不知道你崇拜他哪一点?”
“唐铭!一个人最基本的东西是什么?我看你是不知道吧!”
“最基本的东西?在说这话之前,你不该先反思一下自己吗?狂儿失去的是你得到的一切!看着这样的你,取代他的位置,还以朋友自居,这样的你就不算是一种残忍了吗?”他咄咄逼人地问我。
“崇澍!活在银狼的羽翼下,已经让你看不到狂儿所经历的世界了!这就是你们之间本质的差别!倘若你连这点都搞不明白的话,我想你是没有任何的理由站在这里的!”
狂所经历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他从来都没有向我描述过,也许从一开始我便不了解崇斐老爸保护圈以外的世界,所以,对于唐铭的话,我无从反驳。就算是犯下无数杀戮罪孽的唐铭也懂得的道理,却是我欠缺的。这回,我是真被他给说得下不了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