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庭深深几许 ...
-
“想不到竟然是隐富,宇智波同学。”南宫凪两手空空优哉游哉地跟在宇智波佐助的身后,一双灵动的眸子四处打量着这所宅邸。
宇智波家的宅子坐落在远离木叶城中心一隅,没有想象中的冷清寥落,反而有种远离尘俗的宁静之感。宅邸内部也并非像寻常富贵人家那般修缮的富丽堂皇华而不实,放眼望去只见层台累榭错落有致、廊腰缦回庭院深深。青砖碧瓦草木清泠,偶有鸟儿清脆的啼叫打破院子的静谧。主卧院子里的小桥流水虽不若中州古文中描绘的长桥卧波那般大气,却亦是清丽可人、耐人寻味。可见建造这园子的主人是个相当有品味的人。
终于,他们在一所空旷而简洁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我住哪?”“这一间。”“你住哪?”“你对面。”“厨房?”“东侧。”“洗漱间?”“西侧。”
他话少,她便不厌其烦地发问。
南宫凪对于生性冷漠的人总有种不怀好意的偏执,似乎想拆穿他们冷漠的伪装,又似乎搞清楚这世上与她一般漠然处世的人究竟会出于什么原因。毕竟他们像她不来自于“巢”,那种淡漠和薄凉是与生俱来的。
放下箱子,佐助起身向外走去。
“喂,宇智波。”南宫凪转身唤他:“我天生路感差,你家这么大,我记不清出口在哪。”
“朝南一直走。”
“南是哪边?”
——“南”是你夏日总能看到太阳的方向,记住了吗。
——那我只要朝着有太阳的方向等,就能等到哥哥回来了吗?
心底的不耐忽然放大。“自己找”留下这句话后,佐助转身出了院子。
说变脸就变脸,南宫凪微哂。
收拾东西时,宽袖格外不便,凪索性将袖子压在红豆手串下,又将头发随意绾出一个髻。太阳不知不觉已经西斜,但春末的天气已经开始燥热起来。白衫被汗水沾染,贴在皮肤上,让人感到不舒服。
手里抱着的东西太多,身子又不灵活。回身时一不小心撞到了桌子,一个棕褐色的事物掉了下来,“啪嗒”一声摔成了两半。低头看着地上碎成两半的木梳,南宫凪一瞬间有些恍惚。她慢慢弯腰捡起木梳,想起来这是离开“巢”的时候尘转赠给她的,说是一位故人的遗物。她当时笑骂:“你把逝者的东西送我安的什么心,是想让我被厉鬼索命吗”。尘说,那位故人与你颇有渊源,想必她是同意的。什么样的故人呢,尘看起来并不想说,她耸耸肩表示无所谓。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像她,没心没肺。
可是,梳子断成了两截,这可不好交代啊。虽然她很想看看尘发火会是个什么模样,不过眼下还是找点胶水将梳子尽力补救的好。
南宫凪起身朝对面的房间走去,她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她又敲了敲门,仍旧一片静默。大概是出去了。
无奈回房。原本想躺一会再去看看少年回来了没有,却一不小心睡熟过去。
南宫凪睡得不安稳。
那种莫名而刻骨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好像有什么在灵魂里挣扎着要破土而出。梦境里一下子是无尽的黑,一下子是炽热的红。一下子令人感到温暖,一下又将人打入无底的深渊。是谁梳着她的发,慈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她抬头看去,却在炫目的阳光里看到另一人的身影,优雅地下巴和浅笑的眉眼。“赠梳与君,吾欲与君白头,沧海桑田,轮转不变”他说。她想拥抱他,胸口却一片冰凉,她低头看去,只见大红的喜袍沁上了大片的水渍。她闻到了腥味,那是她自己的血。
她忽然就醒了过来。那些思绪如急刹的列车般戛然而止,震得她太阳穴隐隐作痛。
又是这样。她一定是魔怔了。
口好干,出门找些水喝。滑动的木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拉开门,只见屋外已是月上中天。一阵微凉的夜风吹来,她顿时清醒了一大半。隔壁庭院里的树木沙沙作响,显得自己所在的院子更加静的可怕。木叶的星空很灿烂,辽阔而深邃。许是宇智波宅毗邻村外的旷野,加之多沿用了古时建筑低平而古朴的特点,因此坐在庭院的回廊里看天空愈发显得近人,似乎伸手便可以轻易触摸。
南宫凪抬眼看了看庭院里矮矮的白色围墙,上面宇智波一族的红色族徽在夜色里愈发鲜艳。
其他院子都是草木深深,只有少年的院子空无一物。
你又何苦这般亏待自己。今天下午她很想这么对那个安静的少年说,然而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想必其他院子的人已经离去许久了,那些花花草草在他放任的下肆意滋长。可他为何不能对自己也恣意些,非要弄得自己同苦修的人一般。佛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如今倒是好,他将自己院子里的草木斩得干干净净,也没见内心的负累减轻半分。如今想来,这也是一个偏执的人。
她走在幽暗的木质回廊上,却意外地发现了伫立在阴影的宇智波佐助。他也在喝水,月光洒在他肩上,孤寂的意味比白日里更甚。南宫凪一瞬间觉得有些冷。
“你也做噩梦了吗?”
只是一种感觉,这个少年想必同她一般,刚从什么不好的梦境中逃离出来。大半夜说这个话题的确不妥,只使人感到格外冷清罢了。佐助没有说话,依旧慢慢地喝着水。他喝水的姿势很优雅,指节分明的手随意的握着暗朱色的茶杯,像是在品茗着,又好似只是在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我梦见我死了。”她想了想,把话接了下去。少年还是没有说话。
那就没意思了。她耸耸肩继续向前,却听见他有些微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梦见除我以外的人都死了。”
她从前觉得,只要活着,总能看到只有活着才能看见的风景。然而看到眼前的少年,她忽然觉得有的时候活着或许比死去更加痛苦。活着的人要掏空自己的心,装满逝者的悲伤和愤怒,忍耐着、坚持着走向一个根本没有幸福的终点。
两人都不再言语。
睡意全无,南宫凪索性倚着廊柱席地而坐。映着漫天繁星,对着月影里的小桥流水,拿出随身携带的竹萧,吹奏起来。
其声幽幽然,与这静夜宁月似融为了一体。
陌生的乐声,像尺八却又比之更加空灵绵长。曲风也不似东瀛乐曲,倒似来自中州。
一曲毕,余音绕梁,不绝如缕。女子放下唇边箫,苍白的脸色映着月亮的清辉。
“你说,竹本无心,却为何能奏出此般有心的曲子。”
“曲由心生。”
似是听到了有趣的回答,女子歪了歪脑袋,不反驳,也不回应。
如果没有心,又何来曲呢。
后来宇智波佐助才知道,那女子反反复复不过会那一首曲子罢了。听说,是向一位故人所学。等她有一日终于体会曲中的深意之后,便再也没有吹奏过了。